興致盎然
夜色燈火,宵風吹得袖袍起落,這人境界似乎極高,縱使蕭滿上一世的眼力還在,仍舊看不穿。
莫非是太玄境之上,太清聖人境?
蕭滿心中凜然,沒接這人手上的麵具,也沒說話,稍微往旁退了一步。
換來一聲低笑。
“這麵具是你親眼看見我從牆上拿下來的,我沒機會動手腳。”穿黑衣的人說道,語氣還挺隨和。
“我與你並不相識。”蕭滿道,說完看了眼詩棠,打算帶她離開。
正巧詩棠付完賬,抱著七八個麵具轉身,瞧見穿黑衣的手裡的鹿角麵具,眼睛裡流露出歡喜,扭頭就問:
“老板,還有這樣的麵具嗎?”
攤販朝這邊看了眼,語帶歉意:“對不住啊姑娘,這樣的麵具攏共隻做出了一個。”
“啊,是嗎……”詩棠十分失落。
再看那個穿黑衣的,依然保持著給蕭滿遞麵具的姿勢,詩棠不由狐疑:“你們認識?”
“不認識。”蕭滿搖頭。
詩棠“哦”了聲:“那我們走吧。”
卻是一步三回頭,將留戀不舍之情表現了個十分。
蕭滿見狀,問她:“你很想要那個麵具?”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麵具,想來阿青與翠玉也沒見過,便尋思著帶回去給她們瞧瞧。”詩棠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
這段時日,蕭滿聽詩棠說了不少事。她從小就住在虎鼓山上,家中不許出門,她便隻好在山上玩。阿青與翠玉是她的隨侍丫頭,自幼一起長大,親如姐妹。她對外麵的了解,大都是聽兩個小姐妹說的。
詩棠這次偷跑出來,回到家大抵要挨父母的罵,或許會要被禁足一段時日。蕭滿想到此處,心中不忍,朝那穿黑衣的走去。
那人還站在原處,眼底含笑,似乎早料到蕭滿會回來。
“謝謝。”蕭滿低低道了聲謝,從他手裡拿走鹿角麵具,然後取出幾個錢,放進這人掌心裡。
穿黑衣的沒阻止蕭滿的舉動。
至於詩棠,她見蕭滿買到了鹿角麵具,忍不住歡呼出聲。
蕭滿把鹿角麵具給她,又幫她分擔了幾樣東西,彙入人潮,去找曲寒星他們。
夜市喧鬨,風卻略有幾分冷峭,麵具鋪子又迎來一批客人。有個白衣白發眉睫染霜的人走到那黑衣刀者身側,將手裡的一碗冰沙堆得冒尖的酒釀圓子遞與他,輕喊一聲:
“阿倦。”
“你回來了。”沈倦接過碗,彎眼笑道。
不見兩人有何動作,倏然之間宵風一轉,街上已失一黑一白兩道身影。
再抬眼,他們站到了不遠處的屋頂。
沈倦盤膝坐下,吃起碗裡的酒釀圓子。
“做何送東西給他?”沈見空問。
“方才你沒聽見嗎,我說他與那麵具很相配。”沈倦哼笑說道,慢條斯理吃完一勺沙冰,撩起眼皮。
他目光落在長街之上燈火之下,稍過片刻,生出感慨:“虎鼓山上那小姑娘,如今長這般大了。”
沈見空斂眸,麵上無甚表情:“卻也不剩多少時日。”
“據我推算,要想將這條街逛完,還得花上兩個時辰,到那時驛館關了門,進去可要費一番功夫,不若先逛到此處,明日咱們再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曲寒星見詩棠又買了一堆東西回來,不由感到頭疼,尋思一陣,朝長街那頭遙遙一望,道出個像模像樣的理由,勸詩棠就此打住。
莫鈞天覺得曲寒星所言甚是有理,點頭附和:“買得也夠多了,先到此為止吧。”再這樣逛下去,他都要被人潮和詩棠買下的東西淹沒了。
蕭滿與魏出雲沒有開口,詩棠往幾人臉上都看了看,又扭頭瞥了一眼望不見儘頭的街與天色,想到他們不過才逛一小段,就去了小半個時辰,聽勸應下:“好吧。”
曲莫二人如蒙大赦,在詩棠看不見的地方小心擊了個掌。
他們來到一個稍微僻靜空曠的地方,魏出雲祭出雲舟,一行人向著驛館歸去。
蕭滿與莫鈞天換上女裝,請詩棠為他們重新梳頭。
驛館內燈火通明,幾乎所有房間都點上了燈。蕭滿他們走後,陸陸續續有來自其他地方的表演團入住,直至此時,院子裡還停放著數件行李,不少人進出忙碌。
都不是獨住一屋,屋中人天南海北說著事情,聲音混在一起,顯得分外嘈雜,唯獨西廂儘頭那間屋子黑著,安安靜靜。
蕭滿彈指點燈,詩棠把她的屏風收起,屋中終於不那麼擁擠了。
靠牆的那張桌上放著一個食盒,那是驛館送來的飯食,暮時他們走得匆忙,忘記了去說不必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