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
霍峻神情溫和,摸了摸瘦弱孩童,問道:“前些日戰事可有耽擱夏收?”老農見霍峻和藹,心中放了下來,又見身側官吏並無怒目之人,如實笑道:“幸得府君庇護,戰事並未波及我等。今歲稻田耕種又是豐收,我等今歲口糧有了著落。若積幾年,家中也可攢點積蓄。”
古代農業社會,其積蓄年收非按月算,而是根據作物豐收的年算。經常是三歲之耕,可積一年之糧。而這一年的口糧,並不代表可以拿來花,而是為了預備今後的災年。以免乾旱、洪澇,導致作物減產,家中無糧。
霍峻走到老農的田畔,叉著腰眺望田畝,問道:“田畝算是肥沃,今歲夏收共收多少石糧?”
老農見霍峻有心詢問,認真答道:“啟稟府君,某家中有我與老婦及兒媳三人,老農能耕種九大畝,老婦及兒媳合耕十二大畝。今歲得稻米七十餘石,舍棄耕種之稻種,亦有六十多石。”
漢代大畝與小畝有差,大體是1大畝等於2.4小畝。在南方火耕水耨方便,常常是成年男子可耕種九——十畝。一大畝的稻米播種量約在兩鬥半,水田產量有分高低,基本在2.5石到4石,皖城的土地肥沃,又有水渠灌溉,大體畝產在3.3石左右。
每人月食用一石半,這一家子三人加孫子,至少每月需要四石半,即年食54石。一年積蓄下來,扣除每年的播種量,及為來年預留的播種量,實際上一家子存不下多少糧食。
當然夏收之後,秋季時節各家又都會種植點其餘農作物,如蕪菁,小蒜,胡蔥,或是入河水撲魚,撿拾河蚌為補充。
這就是漢代的江南家庭,依靠火耕水耨,無凍餓之人,亦無千金之家。總體上因為地廣人稀少,又缺乏先進的耕作技術,以及重要的耕牛,江南總體上不算富裕,亦不算貧寒。
心中盤算了一遍,霍峻感歎說道:“若有壯丁於春夏在家,不傷農時,家中亦可多些積蓄。”
老農摸著孫子的腦袋,說道:“府君已是仁德,征兵不收賦稅,我等勞作數年,亦能有所得。”
戰亂之下,軍戶不征賦稅,田畝按正常分配,家人得有所食,似乎已是幸運。但若疾病來襲,或是遭遇災害,又是兩說。
霍峻歎了口氣,領著郡吏而走,說道:“治下百姓火耕水耨僅能裹腹而食,難稱為富裕。昔遷徙皖城之難,故讓百姓以火耕水耨耕作,今困難之時渡過,需讓百姓學以耕作技藝,多增畝產。”
當下的漢代江南耕作技術,僅有一年一豐收,既無麥稻輪作製,又無一年兩熟的耕作技巧。
一年兩熟的水稻是江南經濟騰飛的基礎,在宋之前南方大部分水稻皆是一年一熟,其水稻的品種不同。從宋代開始江南才種植一年兩熟的水稻,搭配稻麥輪作製度,南方可以一年兩熟至三熟,相比於仍是兩年三熟的北方,南方幾乎碾壓了北方。
來到三國後,霍峻才逐漸了解南方耕作的方式與現代完全不同。曆史書上提及的人口南下遷徙,根本不是江南經濟起飛的重要原因。真正讓江南經濟起飛的關鍵因素在於遠超北方的作物產量,足夠養活更多百姓,養得起更多閒人。
那問題來了,霍峻對水稻的進化史根本不了解,也不知道一年兩熟的水稻如何出現的。但幸運的是他還知道可以嘗試麥稻輪作,夏收完水稻,讓百姓種植冬小麥,以為輪作,增加畝產。
司馬芝點了點頭,說道:“府君,耕作技藝,芝常帶人下鄉勸農。今若精耕細作,還缺耕牛。缺乏耕牛,人需負犁具而行。”
霍峻沉吟少許,說道:“耕牛缺乏,峻已向荊楚求購。峻觀農事已久,竊以為可讓百姓於稻田豐收之後,令百姓種宿麥越年。一年二熟,百姓可得豐饒。”
“種植宿麥?”
司馬芝若有所思,說道:“中原之人種以豆、粟,秋冬種宿麥,越明年則收,二歲三收。今江南若種植宿麥,則春種水稻,秋種宿麥,即一歲兩收。”
說著,司馬芝眼睛一亮,說道:“若是能成,則田野畝收將增數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