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兒從鋪子回來時,便看到杵在院子裡呆若木雞的郭六郎,他不敢靠近,繞了好大一圈問坐在院子石凳上一邊吃點心一邊看郭六郎的小思小亮。
“他怎麼回來了?在院子裡杵著乾什麼?”
小亮嘻嘻一笑道:“他受了點刺激。”
小思擺著小手指:“是受了兩點刺激。”
小四兒不解,“啥刺激?”
小亮道:“一是得知小白是女子,二是得知他送的馬和驢有崽了”
小四兒憐憫地看郭六郎一眼。
那確實夠他杵半天的。
白拂走出來,見郭六郎還是半個時辰前的那副模樣,有些無語地說道:
“你到底是沒法接受我是女子,還是無法接受你的馬要生崽了?”
郭六郎緩緩轉過頭來。
“都沒法接受。”
白拂攤手,“但這是事實,你隻能接受。”
郭六郎看著白拂無賴的模樣半晌,道:“本來有很重要的事情來跟你商量,現在我腦子有些亂,我還是明日再來吧。”
白拂直接將郭六郎拖進了書房。
“說吧,什麼事?”白拂直接將郭六郎按坐在桌前,給他到了茶,“來,喝這個壓壓驚再說。”
“力氣還是這麼大,我有點相信你曾是個男人了。”郭六郎道。
白拂瞪他一眼。
“彆婆婆媽媽的,快說啊,是不是和新石油火炮有關。”
郭六郎點頭,將他馬不停蹄跑回小溪村的原因說了。
“你是說攝政王讓改良石油火炮的人親自去賀家工坊指導製造?”白拂聽完蹙眉問道
郭六郎也是一臉嚴肅。
“說是那人主動要求的,我懷疑此事有蹊蹺,特地來問問你意見。”
白拂摸了摸下巴。
“你若反對,你覺得攝政王那邊會同意?”
“同意倒是不難”
郭六郎道,“但若真的她的石油火炮更好,我們會失去一次改良的好機會。”
白拂直接將從斐公子那裡拿來的設計圖遞給郭六郎。
“事關重大,我沒敢放在信裡,這就是新的石油火炮設計圖,我看過了,確實改良得很好。”
郭六郎一臉詫異接過圖紙來看。
如今他也是個行家,一看便知道其不同凡響之處,他琢磨了一會兒道:“既然有了圖紙,我們乾脆拒絕那人來工坊?”
白拂想了想。
“不,你讓她去,這樣我們這圖紙才能洗白,但注意不要讓她看到太多工坊的秘密,畢竟知人知麵不知心。”
從白拂家出來,郭六郎準備回郭家村,誰知在白拂家門口碰到他爹。
“爹,你怎麼來這裡?”他詫異地問道。
郭老爺也是一臉懵,“你不是在安州嗎?”
兩人又進了白拂院子。
郭老爺是為上次喻姨娘鬨的事來道歉的,“那是個誤會,一直想跟你解釋,但我來找你幾次你都不在...”
郭六郎又是聽得一頭霧水。
等他搞明白前因後果,滿頭都是黑線--
“喻姨娘是眼瞎了嗎?怎麼會誤會您和...”他看一眼白拂,好吧,確實挺漂亮,但這年齡差,能誤會也是想象力挺豐富。
白拂不以為意擺擺手。
“我知道是誤會,郭老爺不必特地過來解釋。”
郭老爺忙笑嘻嘻道,“那和我家鋪子合作的事...”
白拂道:“那日喻姨娘在我麵前鬨了個沒臉,加上以前我的夥計去你家煤鋪子還被管事威脅過,這合作怕是不容易,郭老爺還是另請高明吧。”
郭老爺賠笑臉。
“以後鋪子的事不讓喻姨娘管了,我直接管還不行嗎?”頓了頓,“管事也換了!”
白拂轉頭問郭六郎:
“你有何事的人選嗎?你爹說這些鋪子都是你娘的,以後要留給你呢,人手安排什麼的你也上點心。”
郭六郎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合適的人,他問白拂:“你的人借我幾個,我也給他們開高月錢。”
還不待郭老爺反應過來,白拂爽快答應了,“行,那就借你幾個人吧,你可彆虧待我的人。”
一起演戲演出了默契,郭六郎毫不猶豫快速應下。
白拂這才看會郭老爺,“具體怎麼合作我再想想,我的人先送去郭六郎的鋪子熟悉熟悉狀況,郭老爺有意見嗎?”
“啊,沒,沒,沒意見。”
兩人一對一答太流暢,郭老爺還沒反應過來,一臉懵地應下了,心裡想著不管怎樣先將合作敲定就好。
可第二日,等數學帶著兩個賬房兩個管事去鋪子時,郭老爺傻眼了。
他找到郭六郎:“這就是你說的借人?”
賬簿和管事都換成彆人家的,那還是郭家的鋪子嗎?
郭六郎淡定道:
“無礙,這些人原本管黑寶石的賬,順便幫咱管管,我也算東家,他們不會虧了我。”
白拂上次從郭老爺那裡拿到賬本就給了數學,一查貓膩不是一般多,白拂提前問了郭六郎意見。
郭六郎這次回來有不少重要事要忙,也懶得一個個去對質揭發,直接選了這個釜底抽薪的法子。
食鋪還好,主要是煤鋪子,先前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他和白拂一樣,擔心以後豬隊友又搞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亂子來。
郭老爺早上被喻姨娘一番鬨騰,本來是找兒子來興師問罪,一聽說是黑寶石的人,眼睛一亮:
“那以後咱鋪子也能賣蜂窩煤嗎?”
郭老爺狗起來是真狗,郭六郎表示這個爹實在沒法看了。
“這個就不要想了”他說道,“除非郭家願意將鋪子的收益大部分分給攝政王。”
郭老爺立馬不接話了。
那還是不要了。
賀家被吸血吸得有多慘,他昨日已經旁敲側擊得明明白白。
彆看現在賀家的煤賣得好,但跟被拿走的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
人家賀家好歹有祖上傳下來的礦,郭家有啥?
罷了罷了,還是安安分分喝點肉湯罷了。
他郭老爺不是個很有野心的人。
郭六郎不動聲色倪了自家親爹一眼,果然按照白拂的說法,一句話就能搞定他爹。
不過。
話說回來。
那家夥是如何做到這麼了解他爹的?
...
郭七郎被喻姨娘的哭鬨吵得在家待不下去,打算今夜去學院住,剛走出門,就碰到回來的郭六郎與郭老爺。
“爹,大哥”郭七郎行禮喊道。
郭老爺嗯了聲,看兒子一眼,“這麼晚要去哪裡?”
“家裡不清淨,我去學院讀書。”郭七郎掃一眼郭六郎,意味不明地說道。
郭六郎和這個弟弟不熟,打完招呼後本沒打算多搭話,聽到這話視線轉回來淡淡掃了一眼。
原來這個弟弟跟他娘一樣,喜歡話中夾話。
他嘲諷地勾了勾唇角,看向郭老爺,“看來我回來得不是時候,影響家裡清淨。”
郭老爺瞪了郭六郎一眼,正要說話,門裡突然傳來一道尖銳女聲,“你一回來就氣哭我娘,不是影響家裡清淨是什麼!”
說話的是郭九娘,小姑娘不知道在哪裡受了委屈,乍唬唬衝出來對著郭六郎怒目圓瞪。
“九娘!”
郭七郎一看妹妹這樣,知道她是來為喻姨娘打抱不平,急忙拉住她示意她不要亂說。
妹妹還小,不知道家裡那些鋪子其實是郭六郎母親嫁妝。
但他是知道的。
妹妹說話不過腦子,可不能讓她在這裡亂說話壞了母親的多年盤算。
他也不喜歡母親那些盤算,但母親確實是為了他們兄妹,這些年裡裡外外操心勞累也是事實,他作為兒子不能跟母親對著乾。
可惜他低估了郭九娘的撒潑勁兒,郭九娘掙脫開他,衝著郭六郎喊起來:
“你不喜歡這個家,為何還要回來?”
“你一回來就搶這搶那!可知道這些年母親花了多少心血在上頭?”
“你寧願便宜了外人也不讓家裡人落到好,你到底安得什麼心!”
郭六郎麵無表情聽著。
郭老爺臉都黑了,“住嘴!”
他氣呼呼對郭九娘喝了一句。
郭九娘愣住。
“爹爹你也變了”半晌,她滿臉不可置信,“你居然吼我?”
郭老爺麵上閃過一絲懊惱,他確實很疼愛這個女兒,平時嗬護得不得了,但今日確實太不像話了,“快給你大哥道歉,說的都是什麼胡話!這是你大哥的家,他怎會不喜歡?”
郭九娘氣急了。
“喜歡?喜歡也沒見他常回來!回來也沒見他一個笑臉,騙鬼呢!還幫著外人對付我娘,簡直不是個東西!”
郭七郎捂住郭九娘的嘴,眼神警告。
郭九娘瞪大眼睛回視,扒拉開他的手,“瞪什麼瞪?二哥你也是,母親不過是傷心多說了幾句,你就不耐煩要走,你們一個個都不知道體諒娘!”
郭六郎抬腳走到郭九娘麵前。
小姑娘長得嬌小,還不到郭六郎肩頭,加上郭六郎練武身上有股匪勁兒,郭九娘感覺到威脅,心頭顫了顫,不由後退了兩步,“你,你想乾嘛?”
郭六郎看她好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花了我娘那麼多銀子培養的郭家村小才女就是這樣?”
這話是對郭老爺說的。
語氣淡淡,但在場的人都聽出了語氣裡的嫌棄意味。
郭老爺郭七郎郭九娘:“???”
郭六郎說完這話就不說了,抬起大長腿進門朝自己院子方向走去。
小時候他還是很喜歡這個妹妹的。
那時候妹妹會給他受罰挨餓的他偷偷送糕點,會軟萌萌喊他哥哥讓他不要傷心,會纏著他一起玩。
後來他被送去外祖家,再回來這個妹妹就變了。
不僅對他冷淡疏離,還說話夾槍帶棒,他甚至意外聽到她與她娘一起說他壞話。
她說,看到他回來就心裡不舒坦。
那之後他就很少回家。
因為這個家唯一對他真心好過的人也沒了。
之所以一直沒有斷郭家鋪子的供應,不過是因為喻姨娘跟他哭訴,說家裡多麼困難,說為了妹妹以後找個好人家,需要花很多銀子培養,需要備很多嫁妝...
現在想想,以前的他真的很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