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嬪離的太近了,就隔著一堵木牆。
她若想做些什麼,實在太過便利,田田覺得,娘娘定然是賭不得,這若是威脅,提前泯滅了她便是。
娘娘仁善,手上不曾沾染丁點臟汙,這樣的事,叫他來做便是。
他剛發了狠,轉臉就被薑照皊屈指敲了一下,她心中了然,敲打一下,也是打消這念頭。
翊坤宮東偏殿有一個算一個,除了田田之外,都是康熙的人,這賴好動彈一下,轉臉康熙就知道了,這簡直就是當著他麵禍亂後宮,她不信康熙不會收拾她。
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何苦來哉。
隻是田田的顧慮也對,宜嬪素來聰慧,這離的又近,她若是起了壞心,真的防不勝防。
這麼隨意的想著,薑照皊又忍不住笑,吩咐他去弄點鴨舌鴨頭來吃。
這宮中鮮少吃鴨舌,這得多少隻鴨子才攢的起一盤鴨信,聽起來就有些奢侈,打從到了清宮之後,她便再也沒有痛快的吃過這些,都講究吃整隻,冬日還好些,能放冰窩裡放幾天存著,倒能攢起一盤翅中。
說起來就令人唏噓不已。
她後來饞的狠了,就叫家裡置辦,送到采買處,再送到她這裡來,被康熙知道了,就直接叫采買辦了,也省的再多遭一道手。
倒是催生了這種產業鏈,集中售賣,在大市場上賣的快,又賺錢的緊,一時間大家也不賣囫圇雞鴨了,隻都給殺好剁好賣現成的。
這也造福了薑照皊,直接有吃不完的零散小東西。
康熙來瞧她,就見她一手吃鴨舌,一手在翻書,懶洋洋的窩在那,瞧著愜意極了。
“吃的什麼?”他問。
“您嘗嘗。”薑照皊直接給他喂了一個,笑道:“都說酸兒辣女,臣妾看吃辣,看來也是雙女兒了。”
她說著,慢條斯理道:“還未恭喜您,幾日便添了三口丁。”
康熙聽罷,隨意的斜睨她一眼,冷笑:“你便是隻生一個女兒朕也是愛的,何必陰陽怪氣,刻薄挖苦。”
“準您一個個生,還不準臣妾說一句了。”薑照皊嘶了一聲,就著白蘇的手喝了口水,攢點力氣接著跟他懟。
她沒彆的意思,就是快生了,她心裡忐忑又難受,就難免會說些相關話題。
又不能跟奴才說這個,誰知道一開口就被他罵了。
狗東西。
她在心裡怒罵,麵上卻委委屈屈的彆開臉,不再看他。
康熙見她這樣,心裡也有些後悔,著實是這幾日誰見了他,都要恭喜生了雙胎公主的事,讓他煩不勝煩,不過是小貴人生了,又不是薑妃生的,當誰稀罕,他連江貴人什麼樣都快忘了。
又如何能喜歡兩個女兒,給了體麵,合著一道大辦洗三禮,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
聽薑妃也這麼說,她又是慣愛使小性心眼小的,可不他就想多了些。
“薑妃。”他肅容喊了一聲,對方不理他,隻埋頭在雙臂間,動也不動。
彆不是哭了。
康熙有些慌,他原隻是想敲打兩句,誰成想就惹惱了他。
慣出來的毛病。
“乖,朕沒旁的意思,就隨口說說。”他趕緊哄,就怕她傷神。
薑照皊悶聲悶氣的回:“您心中原就是這般想臣妾的,倒是臣妾慣常愛鬨,您說的也沒錯,臣妾就是這樣不好的人。”
嫌她不好,就儘管走,左右她現在孩子有了,地位有了,狗男人就變得可有可無了。
想了想,還是有些氣,跟康熙接觸的這些日子,她可真是乖巧又可愛,一門心思的哄著他,誰知道還得不來一句好,心態登時有些崩。
蔫噠噠的窩成一團,不由得感歎,帝王果然難搞,她懶得搞了。
康熙一噎,有些不知道怎麼回了,要他低頭說是朕不好,他也說不出口,怔了片刻,心中惡氣躥湧,偏找不到個出口,不由得愈加氣惱,一甩袖便走了。
“恭送皇上。”薑照皊起身行禮。
康熙聽著她甕聲甕氣的聲音,腳步頓了頓,還是大踏步的走了。
他愛著薑妃,自然願意給她做臉,可也沒有蹬鼻子上臉的道理,她原就是個性子張狂的,還以為她改了些,如今瞧來,都是刻在骨子裡,隻不過披了層皮,叫你瞧著溫吞了。
大踏步的離去,康熙臉色黑沉沉的,跟鍋底一般無二。
梁九功覷了他一眼,躬身垂眸,屏息斂氣,畢竟皇上現在暴躁,若是惹他不順眼,他舍不得罵薑妃,還能舍不得罵底下的奴才。
等回到乾清宮之後,讓眾人都緊了緊皮,這才侍立在宮殿外。
一直無話,梁九功險些以為萬歲爺沒惱,直到聽見熟悉的‘狗奴才,還不滾進來伺候’,他才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他果然洞察秋毫,萬歲爺確實心中有事。
可越是這樣,他越是得辛勤伺候著,想著等薑妃低頭,來哄一哄,萬歲爺也就無事了,心中也定了定。
康熙生氣了,也沒有那暴君行徑,頂多是罵你一頓,對你凶了些,若是實在懶得搭理你,就叫人把你拖下去,擼了差事便是。
可吃掛落這種事,自然是越少越好。
梁九功戰戰兢兢了一日,就等著薑妃低頭,誰知道這次對方特彆用骨氣,問都沒來問一句。
眼看著乾清宮越來越難混了,他都想遣人去跟薑妃說一聲,不過低個頭的事,何必惹的萬歲爺不喜。
第二日就是兩個公主的洗三禮,梁九功鬆了口氣,這下一走就是兩宮,薑妃娘娘定然是扛不住,要來乾清宮一趟的。
約莫著差不多的點,老早就讓小太監候著,若是薑妃娘娘來了,趕緊引著她去拜會皇上,這兩人隻要一對上眼,就沒有能繃住脾氣的。
“薑妃娘娘往這邊來了。”一旁的小太監飛速跑過來,壓低聲音稟報。
梁九功看了一眼臨窗而立的皇上,心裡鬆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
“再去瞧。”他踢了一腳小太監。
時間漫長。
梁九功立在窗外,急的跟什麼似得,想想萬歲爺現在站的位置妙啊,隻要薑妃娘娘一進來,直接就能瞧見。
他抬眼看見飛奔而來的小太監,臉上的笑還沒有出來,聽到對方的話後,瞬間滯在原地。
“薑妃娘娘……走遠了。”小太監弱弱開口。
梁九功一口氣梗在胸口差點上不來,心中慶幸,幸好沒跟萬歲爺透氣,要不然又得吃掛落。
回頭一看,方才立在窗後的人已經不見了,他心中疑惑,站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了,突然沒影了,嚇人一跳。
不提梁九功的坎坷心態,薑照皊是真的佛。
每天吃吃喝喝逗弄甜寶,小日子過的賊愜意。
趁著康熙還沒真的厭了她,趁機狐假虎威了一把,去藏書閣好生的搬了一車書,這是要把未來一年的書都給弄齊整了。
今兒這是一個前朝無名氏寫前朝的,不得不說,明朝的錦衣衛是真的權勢滔天,若是寫好了,也相當蕩氣回腸。
她看的高興,恨不得將人抓出來好生獎勵一番,可惜她不敢,如果她記得沒錯,這康熙朝對於文字獄應當也是比較嚴苛的,但凡有反清複明傾向,都會施以嚴懲,她不想挑戰權威。
偶爾口嗨幾句,康熙自然不會真正計較,但這種涉及底線,涉及江山社稷的事,她覺得還是不能犯。
超級乖。
心裡讚歎了一句,偷偷將這本書又給夾到書裡頭去。
說不得沒人翻到,幾百年之後,被新世紀的人又給翻出來了。
“今兒趕了兩場,倒挺有意思。”薑照皊笑,古代對女人苛責太過,聽康熙說兩個公主都是大辦,她還以為跟小阿哥差不多,誰知道差遠了。
酒席倒是擺起來了,可這戲台子都沒搭起來,乾吃一頓就回來了,而且絲毫不顧是不同宮室,直接都午間辦了,叫人這邊走一趟趕禮,那邊走一趟趕禮,最後哪家也吃不成,自己又回來了。
“是,比起前頭幾個公主,著實熱鬨了些。”白蘇隨口道。
前頭四個公主,站住兩個,都是自己宮室擺桌酒就罷了,沒有這種大宴後宮的說法。
“熱鬨?”薑照皊重了一句,沒多說什麼。
她漱了漱口,這又叫人擺膳,又吃了點,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不住感歎,也許她母性光輝不夠,旁人都覺得胎動可愛極了,她就覺得有些可怖。
一個有想法的人,在你肚子裡胡亂踢騰。
有時候她睡著了,都能給她踢醒,可見力道是極大的。
這麼想著,又忍不住笑,旁人都不覺得,就她這麼覺得,她也不敢往外說,不知道對不對。
白蘇瞧她吃好了,扶著她梳洗過,這才覷著她的神色,試探著說:“皇上已經許久不曾來翊坤宮了。”
薑照皊回神哈了一聲,扳著指頭算了下:“三天罷了,倒還好。”
往常十天八天來一次的也有。
“可這次萬歲爺走的時候有些不大高興,要不您送個小東西過去?”白蘇勸。
不拘送個什麼,就是奴才們熬的甜湯也成,送到乾清宮就是個態度,叫人知道她想低頭了,和好便是。
薑照皊想了想,往常她好像大多數時間都是這麼乾的,猜度著康熙許久不曾來,怕他去彆人那,便叫人送東西過去,引著康熙來翊坤宮瞧她。
“算了,萬歲爺有自己的想法呢。”她道。
一味的遷就,跟這後宮任何一個女人都類同,他估摸著丟下的更快,這樣刀尖上跳回舞,若是成了,那就好極了,若是不成,這也快過年了,不管怎麼說,她都必須強迫性的送他東西。
她將後事都給考慮清楚了,這才下的決定。
不是一味的鬨脾氣,自己心裡有數。
白蘇欲言又止,想了想才三天,也就不著急了,畢竟娘娘身子重,這到時候若惹了萬歲爺的厭,鬨出來點什麼就不好了。
翊坤宮安靜如雞,沒一點動作,這其他人瞬間也安生下來,不敢胡鬨,後宮裡頭難得安寧。
宜嬪不知當日始末,還當是薑妃不大舒坦,故而不愛動,可幾日過去,到底叫她看出點意思來,這乾清宮也不往東偏殿送東西了,這東偏殿也不往乾清宮去了,平日裡提也不提一聲。
心中暗自思量,還不等她想出個什麼來,就對上薑妃清淩淩的眼神,登時心裡什麼小心思都沒有了。
這薑妃肚子還大著,就算厭棄,也不是現在。
事緩則圓,按兵不動。
宜嬪在心裡頭勸自己,這事急是急不來的,不能太急躁故而惹怒了薑妃,對方是她的一宮主位,想要收拾她,簡直輕而易舉。
“娘娘今日不大愛動,今兒天好,不若去禦花園裡頭逛逛。”宜嬪笑吟吟道。
薑照皊搖頭,她倒是想出去,但實際條件不允許。
誰能想到,她堂堂薑妃,坐擁山珍海味一座禦花園,皇宮裡麵可以隨便浪的人,現在隻能守著馬桶過日子呢。
“不想動彈,窩著挺好的。”薑照皊認真道。
其實心中唏噓,這日子真真不好過,她現在散步都不愛去院裡了,就怕慌慌張張趕著找馬桶丟麵,一般都是在她這小房子裡轉悠。
基本操作就是晃一圈去找馬桶,出來喝點水,晃一圈,去找馬桶。
就是這麼簡單又枯燥。
宜嬪沒生育過,縱然聽額娘、嬤嬤說過,那也是一知半解,不知道她的顧慮,見薑妃這麼說,也不敢強硬的要求,隻笑著轉了話題。
兩人又絮叨了一會兒冬季乾燥,恨不得臉上都起皮了,這才告退。
冬天確實乾,屋裡又燒著火龍,更是把最後一點水汽給蒸沒了,薑照皊之前做了許多脂膏放著,現在用著正好,臉頰仍舊白皙細膩,瞧著白嫩嫩水嘟嘟,她自己都愛摸。
宜嬪也是想叫分她一點的意思,但是她都不多了,肯定不會分的。
係統現在也越來越狗了,這個月竟然是一塊指甲蓋大的小熊餅乾,比鹵鵪鶉蛋還過分。
她都還沒嘗出味道來,就沒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實惠一下,一天一瓶水那種,可以讓她好生的存一點,之前存的儘數都用完了,還剩這麼一點,可不是得仔細著珍惜。
那最後一瓶頭油,之前康熙想要,她都沒給。
日子過的極快,臘八才過去沒幾天,宮裡頭各處就出現了年節的味道,今兒在樹枝上掛紅綢當花,明兒把各處的門窗重新修葺刷漆,新年還沒來,到處就透著新年的味道。
康熙仍舊沒來,連白蘇都不勸了。
畢竟這宮裡頭漸漸忙亂起來,皇上不進後宮也是常有的事。
她們都不急了,後宮反而又躁動起來,天可憐見的,等待這麼久,兩人終於沒有和好的可能,這宮裡頭誰不知道,皇貴妃已經在籌辦來年的選秀了。
敬事房的太監們一個個都往下頭跑,在統計秀女花名冊,這正六品以上的滿人官家之女,十三歲到十六歲之間,都要統計出來,著實是個大工夫。
還要篩選出來不宜參選的名額,個個忙的打轉。
如今皇上春秋鼎盛,這心裡有鴻鵠之誌的,可不得好生準備著,一時間不說宮裡頭了,就是京中也多有忙碌,有那外地提前過來備選的,有那驟然富貴沒備好的,都得細細的準備著。
外頭火熱備選,宮裡頭人人自危。
除了跟沒事人一樣的薑妃外,其他人都想著趕緊在新人進宮前,好生刷一波好感度,在康熙心裡掛上號,能夠侍寢懷個孩子,那就更好不過了。
一時間妃嬪都不愛呆在宮室裡,在外頭竄來竄去,這禦花園都快給踩禿了,日出而起日落而息,一個個點卯的特彆勤快。
翊坤宮安生了幾日,有小貴人試探著出去,見薑妃不管之後,翊坤宮裡頭都有些坐不住了,就連宜嬪也來暗示,想要出去走走。
薑照皊允了,她原本就不能拘著人家不爭寵。
能不能糊弄到手,全憑各自本事,她甚至在想,這若是康熙來翊坤宮臨幸妃嬪,她要用什麼樣的表情,才顯得淡然無波。
唏噓了一句,她轉臉就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