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不過懷孕七個多月,她起臥就艱難起來,懷孕前還非常樂觀,覺得以她壯的能打死牛的體格,定然是高枕無憂的,誰知道現在這麼艱難。
想起這個,就想起來之前那個口吐狂言的太醫來。
什麼女人都這樣,就她難受。
“之前罰他腰間圍十斤鉛球的太醫,現今如何了?”她問。
說起這個,白蘇就忍不住笑,先前剛報上來的時候,恰巧娘娘心情不好,不愛聽這個,故而也就沒說,現今問起來,她便笑著說了。
“那太醫剛開始接到懲罰的時候,繃著沒敢說什麼,隻是黑了臉領罰,後來醉酒後,露出風聲,就說女人嬌氣又麻煩,不過十斤鉛球罷了,他箍起來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過三五日功夫,他就喊著腰酸難受,卻又不敢摘下來,硬生生扛了一個月,沐浴睡覺也不許他摘,最後傷到腰了,說是現下摘了,腰也疼的厲害。”
“不虧他,好歹嘗嘗女人的星點痛楚。”
“好在打從這之後,再也沒說過女人都這麼疼,偏誰矯情的話來。”
白蘇想想那太醫請了病假,日日貼著膏藥養腰就覺得該,當初娘娘難受哭了,他作為醫者,沒有絲毫同理心,話裡話外說娘娘嬌氣。
薑照皊聽了,也覺得心裡舒坦,她又不是以德報怨的人,這不把女人放心上的人少一點,這世間就少些女人受苦,挺好的。
這一茬說過就忘了,薑照皊轉而又說起旁的來。
“叫禦膳房單給這邊備一桌年夜飯,提前去說,彆到時候慌慌張張的弄不好。”先前康熙跟她透過信兒,說是已經跟皇貴妃說過,這年節的大宴她都不去了,到時候大宴都夠忙亂的,萬一把她給我那個了,自己淒淒慘慘在小廚房做飯,那也挺慘的。
想到這個,薑照皊便重新叮囑:“叫送材料來,咱自己做。”
就算真的做出山珍海味來,一個人一雙手一張口一個肚子,也吃不進去多少,若是自己做了,反而更有意思些。
薑照皊這麼想著,揚聲對田田道:“提前練著,到時候全指著你出力了。”
田田笑著應下:“您且放心吧,奴才什麼時候不靠譜過?”
他說了一句,又忙自己的去,現今他自個兒規劃的嚴實,不是在練武就是在看書,日日沒個消停的,人也成長許多。
這年夜飯交給他,也是讓他緩緩的意思。
自打薑照皊跟他說明白,不許他在跟前伺候,不等他露出委屈神色,便又直接道:“也是想著到時候玻璃弄出來了,你在外頭支應著,旁人會欺瞞本宮,你是斷然不會的,交給你一百個放心。”
“現下不好生的學,到時候腦子不夠用,被下頭人欺瞞了,又該如何是好?”
“彆賬本都看不懂,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叫旁人如何信服你?還當本宮派遣一個草包坐鎮呢。”
她故意這麼說的。
給他個甜頭,也好過整日裡沒事人一樣,不是練武就是想著在她跟前晃悠著伺候,如今一根胡蘿卜往跟前一吊,瞬間就精神滿滿的奮鬥起來。
如今又得了差事,整個人神情飛揚的。
就這樣又過了些日子,田田聽小太監道:“真羨慕哥哥能出宮,往後不必卑躬屈膝了。”
他這才緩過神來,衝到薑照皊麵前,一臉緊張的問:“到時候出宮了,是常駐啊還是巡視?”
薑照皊甚至一時沒轉過彎來,就聽他小聲提示,說的是玻璃廠的事。
“肯定是巡視啊,下頭各司其職,不用你常駐。”她隨口道,看著放心離去的田田,不禁感歎,還是孩子好騙啊。
這樣平靜了幾天,眾妃嬪努力的結果就出來了。
“娘娘,萬歲爺傳召了榮嬪娘娘伴駕。”白蘇覷著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說。
她原是不想說的,但剛開始伺候薑妃的時候,就已經叮囑過,這不管發生什麼事,萬不許瞞著她,必須詳細告知。
“今天晚上?”薑照皊有些莫名,這還沒到時辰呢,怎麼會傳出消息來。
白蘇點點頭,就聽娘娘問,怎麼得到的消息,她愣了愣,呆呆道:“就是敬事房的小太監,素日裡來慣了,他說的。”
可皇上要去哪,一般都是去過之後,眾人才知道的。
這提前知道行蹤,一個窺伺帝蹤的罪名壓下來,誰都受不住。
“隨他去。”薑照皊隨口道,她心裡有些不大舒服,自己享用了半年的男人,還沒吃幾口呢,往後就吃不到了。
知道這是早晚的事,也就沒動靜了。
乾清宮。
梁九功一臉深沉的望著小太監,撓了撓耳朵,重新作出洗耳恭聽的表情來,輕聲道:“小兔崽子,你再說說?”
小太監有些慌,卻還是結結巴巴道:“好爺爺,都跟白蘇姑姑透過氣了,想必娘娘已經知道了,您再等等。”
他怎麼能不急,這大過年的,萬歲爺心裡不痛快,吃飯都不香甜了,他這貼身伺候的人,簡直急的嘴角都要起泡。
“再去瞧瞧。”命小太監一有翊坤宮的消息,就趕緊報上來。
梁九功等了個寂寞,天都擦黑了,翊坤宮沒有任何人來,他冒著天大的罪過遞消息,對方還無動於衷,叫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罷了罷了,終究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他仰頭長歎,最有苦的還是做奴才的。
而榮嬪來的很快,她接到傳信後,飯都顧不得吃,緊趕慢趕的選衣裳,沐浴更衣,梳妝打扮,收拾到這個時候,還有些不滿意,但是沒法子,想著萬歲爺難得傳召一次,便直接來了。
梁九功看到她就覺得嘴裡苦,但是沒法子,還是親自去稟報了,果然看見皇上黑沉沉的麵色,和那牙齒縫裡蹦出來的“傳”字。
他就有些不明白了,兩個人到底在鬨什麼。
再說召幸妃嬪,那以前都是常有的事,也沒見皇上有什麼想法,怎麼現在就要死要活,板著臉跟誰逼他了一樣。
那不高興勁,他離老遠都能看出來。
榮嬪邁著小碎步進來,看著康熙負手而立,背對著她,那高大的背影令人心折。
“給萬歲爺請安……”她嬌羞開口,實在太久沒有見過皇上,猛然間感受到男人氣息,她有些羞赧。
誰知道話音一落,久久不聽回聲。
榮嬪福身福的久了,小臉一白,登時有些受不住,她膝下養著三個孩子,日日連軸轉,哄罷這個哄那個,操不完的心。
原本身體就有些不大好,這麼折騰一下,登時穩不住身體,噗通一聲歪倒在地。
康熙回神,原本就不耐煩的心情,現下愈加煩躁。
“行了,下去吧。”
他擺擺手,頭都沒回。
榮嬪作為馬前卒,滿宮妃嬪都盯著呢,見她前腳進後腳哭著出來,不由得都有些詫異。
問也不敢問,眼見是丟臉的事,現在上去問,那不是揭人傷疤打人臉,沒得這麼上趕著。
她氣哭走了,留下的康熙,愈加煩躁。
原本想找個人解解悶,當人真到跟前了,他又覺得不是薑妃,口都懶得開。
他在想薑妃見了他是什麼樣的功夫,對方就噗通倒地,簡直叫人倒儘胃口,原本就懶得搭理,這下更是恨不得將那塊地都給衝了。
他焦躁的咬著後槽牙。
梁九功送走榮嬪,再回來的時候,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到隔壁屋去伺候。
可惜天不遂人願,他還得殷勤上前。
康熙唇線緊繃,抬起眼虛虛的看一眼梁九功,沒忍住冷笑出聲,那位可真是個能忍的,這都多久過去了,竟還無動於衷。
原以為離了她也能風生水起,誰知道叫了榮嬪來,他連頭都不想轉過來。
完全沒興趣。
簡直令人窒息。
康熙是那種會妥帖的人嗎?
他不是。
因此兩人又陷入僵局,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特彆的有默契。
他隻是煩,而出去的榮嬪,這會兒眼淚珠子滾滾,濕了好幾條手帕,接到消息的時候,有多忐忑羞澀,這會兒就有多想死。
也怪自己身子弱,才撐了那麼幾息時間就禦前失儀。
好在皇上沒怪罪,要不然不知道該怎麼活了,可是想想這滿宮妃嬪會怎麼想她,她又覺得抬不起頭,簡直沒臉見人了。
特彆是她還想著,薑妃一時得寵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要尋她們這些老人,還未打旁人臉,自己臉先被打腫了。
而薑照皊得到消息之後,心情也有些複雜,說不在意是假的,她聽到康熙說要召幸彆人的時候,更多的是放下,當初在冷宮吃不飽穿不暖,小命都快要保不住,她又不是能吃苦的性子,想著撈個嬪位就夠她在後宮裡頭挺直腰板了。
現下封了妃,又揣了崽,不管是公主還是阿哥,她都喜歡的緊。
以後養養孩子逗逗貓,小日子定然快活。
自然不會強求。
聽到榮嬪進去就出來後,想著莫不是有什麼事說,心裡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召幸旁人是早晚的事,她這還有小半年不能侍寢,對方定然憋不住,能憋到現在,已經出乎意料了。
特彆是明年三月選秀,多得是鮮嫩的姑娘進宮,她這個剛生產完的人,無論如何是比不過的。
既然是早晚的事,她這心裡也早就做好心理建設,不讓自己想那麼多了。
“睡吧睡吧,困了。”薑照皊打了個哈欠,命人把門口的燈籠給撤了,這就躺進暖和的被窩,睡的香甜。
白蘇急的跟什麼似得,就怕娘娘失了萬歲爺的心,往後不愛她了,誰知道她本人倒渾不在意。
這一夜,多少人夜不能寐。
原本萬歲爺誰也不傳召,這眾妃嬪心裡都沒數,可以說是瞎努力,不知道有沒有結果。
如今想著,榮嬪到底年歲大了,讓皇上提不起興趣,也是常有的,換了她們來,定然無事。
特彆一些跟薑妃一同進宮的,今年有的才十六七,最大也不過十九,都自持年輕貌美,和宮裡頭十來年的老人自然不同。
到了第二人日,這禦花園就愈加熱鬨起來,就連嚴明申令不許來擾的乾清宮也收到不少小物件。
這馬上就是新選秀了,叫誰誰不急。
康熙隨意掃了一眼,忍不住冷笑:“一個個都閒的不是,朕的話都不聽了,德言容功四字渾然不顧了,即如此,便給了《四書五經》給她們抄,抄個三五遍,也好洗洗腦子。”
他這話說的刻薄,梁九功不敢置喙,隻領命下去。
走到門口,腳步又微頓,弱弱詢問:“那沒送的娘娘們,要抄嗎?”
這不送的,滿宮就她一個。
“叫她抄兩遍!”康熙氣衝衝道,想想她懷著身孕辛苦,便又道:“雙身子的就免了。”
梁九功應了退下,這滿宮沒送的也就薑妃娘娘了,即說了免了雙身子的,那就是免了。
宮裡頭大小妃嬪接到要抄書的信息,整個人都是懵的,就算是一萬個想法,也想不到最後是這麼個發展,不由得歎道:“誰惹萬歲爺不高興了?拿滿宮妃嬪做筏子。”
可也沒辦法,早已經申令過,不許往乾清宮送東西,現下人人都送了,就是罰,也隻能忍了。
皇貴妃捏著鼻子抄書,煩的要命,差點端不住自己沉穩持重的人設,她隻是隨大流,旁人都送,就她沒有,顯得跟她不上心一樣。
然而她手裡捏著宮務,自然不需要跟小妃嬪爭寵,她也沒這個心,就是想好好當差,爭取給她升個官,早早坐上後位才安心。
現在被下了麵子,誰知道萬歲爺怎麼想呢,萬一真的厭了她,又找誰說理去。
“都給本宮認真抄,到時候仔細著檢查,彆看過就忘,一問三不知,三次還犯下錯事來。”皇貴妃冷笑。
“翊坤宮那位,可曾有什麼恩典?”她隨口問。
宮女趕緊回:“薑妃娘娘什麼都沒送,倒是不曾有罰。”
這倒是遺憾了,偏被她躲過一劫。
“她沒送?”皇貴妃擰起眉尖,覺得自己莫不是想岔了,萬歲爺怎麼會因為一個人沒有送,而罰了全宮的人呢,這要滿宮妃嬪如何自處,加起來都不如她薑妃一個。
皇貴妃覺得自己想岔了,帝王無情,若他這般有情有義,就不會有薑妃的冷宮之行,就不會有小阿哥、五公主六公主了。
想起來這兩個公主,她又問:“可曾起名了?”
宮女躬身答:“江貴人起了,說不能養在跟前,是她卑微不配,隻是這名字是她最後一點奢求,安嬪娘娘和端嬪娘娘無二話,都允了她。”
“最後五公主起名保晴,六公主起名保柔,已經定下了。”
這名又叫惠嬪不高興了,她的大阿哥小名就叫保清,但是音不同、意也不同,江貴人月子裡頭哭的跟淚人一樣,又宣揚出去,誰都不好改,隻能作罷。
“晴、柔?可是‘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裡頭的晴柔?”皇貴妃問。
宮女沒想到這一茬,登時有些懵,直搖頭道:“那奴婢便不知道了。”
皇貴妃嗤笑,五公主六公主哪裡輪得到一個小貴人又是惜又是愛的,還用上隱喻的法子,當誰稀罕不成。
也不想想後麵兩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一般人怎麼會摘出來做姑娘家的名,沒得讓人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也不值當。
現在才覺出,這保平的好了。
隻是薑妃順著‘保’起,下頭人都越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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