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爬上山頂的時候,眾人都有些累了。
就連康熙也鬆了口氣,笑道:“爬山最是考驗耐力,好在上來了。”
他視線轉向仁妃,剛想問她累不累,就見仁妃神采飛揚,高高興興的摘楓葉去了。
康熙失效搖頭,轉而又看向翠花公主,笑著問:“可還成?”
她瞧著不太好的樣子,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往下滴。
“勞皇上惦念,到底抗住了。”她回。
原本想著,兩人都爬不上來,到時候在半山腰一起玩,倒也是個伴,誰知道仁妃跟沒事人一樣,爬山如履平地,這翠花公主雖然艱難,到底也上來了。
先是上了茶水點心,讓先吃著玩,開始擺燒烤架子,等會兒就要燒烤了。
一看這架勢,薑照皊喝了點水,就顛顛的跑到康熙跟前,笑眯眯的問:“臣妾也想給您烤點肉串吃,隻是不大會烤,您教我吧?”
康熙瞅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給朕烤?”
他信了才怪,剛開始能騙到他,這時間久了,還能摸不清她的性子,話都說的好聽,辦事就沒那麼利索了。
薑照皊真誠點頭。
康熙點頭應允,隻笑著喂她喝點甜湯,示意她先填填肚子,不然你等會兒吃太多香辣的烤肉會不舒服。
兩人你來我往的交流,三個王爺已經能夠平淡以對,隻是心裡還酸酸的,就算一般情況下,不會豔羨旁人有女人,但是會豔羨一種水□□融的情感。
隆禧想了想,又蹭到康熙跟前,笑吟吟道:“哥,給個福晉唄。”
康熙負著手,麵對這個弟弟的時候,沒有對待仁妃的溫柔,但是也足夠溫和有耐心,見他這樣期盼,便想著怎麼給他指一個。
薑照皊就笑:“你作為王爺,自己尋一個去,再來求皇上賜婚,豈不是兩全其美。”
隆禧呆呆的啊了一聲,自己尋這樣的事,從來沒有想過,畢竟聘者為妻奔著妾,怎麼能自己尋呢。
“姑奶奶們滿大街的竄,你竟尋不來一個?”她又笑。
這個時候,滿人家的姑娘並沒有男女大防,時常打馬遊街,出去混玩,也沒有人管,也沒有人說什麼。
所以說,他完全有可能認識小姑娘的。
康熙用手中折扇敲了敲仁妃肩頭,示意她莫要胡說。誰知道隆禧卻聽進去了,並且若有所思,覺得這事還不錯,確實應該這樣。
“哥,您真的會同意嗎?”他可憐巴巴的問。
其實對於拆盲盒和自己選,當然是自己選的更香,隻是這違了規矩,不確定皇上會不會答應。
“成。”康熙道。
仁妃都已經說了,這點麵子,他還是能給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再說這姑奶奶們,也不是他想認識就認識的,一般情況下,都是女孩跟女孩玩,男孩跟男孩玩,誰耐煩跟他湊一堆。
“隻是這是福是禍,就要你一人承擔。”他提前把醜話說在前頭,免得到時候這婚後日子不理想,又轉過來埋怨仁妃出的主意不好。
隆禧點頭,他哪裡敢尋仁妃的麻煩,隻要對方不找他的事,他就阿彌陀佛了。
這仁妃厲害的緊,把持著萬歲爺的心,旁人也不能說她什麼,這就厲害了,前朝的時候,他那時候小,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麼,但是董鄂妃的名聲,可壞透了。
現在呢,仁妃把持著皇上,後宮裡頭旁人都沾不得萬歲爺的邊,但誰說她一句半句了。
一是皇上說了,也就仁妃還成,平日裡也不怎麼親熱,一個月不過去幾次罷了,其餘的時間,都在忙自己的,並不是一味的寵著。
這仁妃呢,不顯山不露水的,剛開始有個張揚跋扈的名頭在,說打就打,說罵就罵。
如今地位上來了,倒是沒有那麼陰晴不定,但誰知道她是不是變成笑麵虎了,麵上溫柔內心毒極。
今兒瞧瞧她不過隨口一說,皇上就允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
隆禧臉上掛著吊兒郎當的笑容,開始為自己謀取福禮:“這參選過的秀女,還未定下的都可以吧?”
未參選過的,他也下不去手。都在十六以下,跟孩子似得,沒趣。
現年十九的隆禧覺得,他是個成年的大人了。
薑照皊笑了笑,沒說話,就聽康熙沉吟道:“原本也有幾個備選,你自個兒相看去,瞧瞧合不合心意吧。”
原本也沒想著叫他真滿大街找去,要是身份地位不合,最後又養出感情來,豈不是亂套了。
隆禧鼓了鼓臉頰,說好的自己尋,最後還是跟以前沒有區彆。
康熙看了他一眼,他登時不敢說話了。
他算是明白了,這就是皇上哄仁妃的,哪裡是真的為他考慮,虧他還當真了,暢想在街頭街角遇到美人,便可以求娶呢。
就在這個時候,燒烤架也已經擺好了,薑照皊興致勃勃,摩拳擦掌的上前,看著分門彆類放好的肉蔬,有些無從下手。
康熙就手把手教她,示範一下怎麼翻麵,在什麼時候刷蜂蜜,又在什麼時候可以撒調料。
他如數家珍,顯然是做慣了的。
薑照皊信心滿滿,笑吟吟道:“您就等著吃吧。”她一口氣烤了好幾串,翻麵翻了幾次,就有些不耐煩,側眸看向一旁的康熙,可憐巴巴道:“您瞧這熟了嗎?”
肉串的皮都還沒變色呢,康熙知道她是煩了,就叫她在一旁坐著,他來烤。
他喜歡烤肉,總覺得那香味在手裡頭迸發,引的旁人垂涎欲滴,偏偏又吃不到嘴裡。
特彆是仁妃在一旁等著,眼巴巴的望著他。
薑照皊等久了,有些無聊,就溜溜達達的看旁人去了。
康熙一回神,找不見人了,目光巡視,就見她立在一個小宮女身邊,溫柔的教彆人烤肉。
一個敢教,一個敢信。
小宮女戰戰兢兢,抬頭的時候,眼神卻濡慕的緊。
見周圍無人,便小小聲道:“前些日子,江貴人那事,原本要周圍宮女都殉葬的,還未謝過仁妃娘娘救命之恩。”
江貴人死了,身邊的宮女太監都要殉葬,但是像她們這些外麵灑掃的,其實隻屬於延禧宮,隻是放在她名下罷了。
後來一並要殉葬,被仁妃攔了,說用紙紮代替。
就是多放幾塊玻璃,也比人強。
薑照皊都把這一茬給忘了,她看了一眼這個小宮女,瞧著約莫剛進宮,身量還未長成,怕是不過十三四。
當初也是瞧見她,覺得年歲太小了些,偶爾攔了。
殉葬製原本就是惡習,拿人命去填死人坑。
“既然活下來了,以後就要好好的呀。”她笑吟吟的摸了摸小宮女的頭,淺聲問:“你叫什麼,現下在哪當差?”
小宮女羞澀一笑,躬身道:“奴婢名喚夏芒,今年十四,現下在浣衣局做灑掃宮女。”
這是最低層的宮人了,基本什麼臟活累活都是她做。
今天出來,也是都不願意爬山,但是爬不動,惹了笑話被主子厭棄,直接丟在山上,那就要命了。
但是這後勤又必須有人,可不是把她推了出來,年紀小,根基又不穩,無人會幫她一言半句。
薑照皊沒忍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蛋,笑了:“好好當差。”
說完就走了,這小姑娘長的喜相,有點幼態的意思,眼睛又圓又大。
夏芒目送主子離去,嘴角抿了抿,想要說能不能過去她宮裡當差,話未出口,自己又咽下了,翊坤宮是宮裡的熱門地方,多少人削剪了腦袋也想進。
然而壓根不缺人,就算使法子遞錢也進不來,壓根就沒有門路,不知道何時缺人,填的人又是從哪裡來的。
叫人摸不著頭腦。
薑照皊知道,很多人想進翊坤宮,也有很多人不願來。
她溜溜達達的一路走,又折回康熙身邊,托腮看著他烤肉,就算是做事,他也脊背挺直,動作優雅,千歲綠的馬蹄袖挽起來,露出勁瘦有力的手腕來。
他手很大很暖,骨節修長,白皙俊秀。
薑照皊瞧著發呆,等回神,就見康熙含笑望著她,手裡捏著一串羊肉,見她回神,意味深長道:“想吃?”
她紅了臉,乖巧的嗯了一聲,就伸手接過那羊肉串。
離康熙近了,他又湊近了些,在她耳邊輕聲道:“晚上在。”她方才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他看懂了。
薑照皊嘴裡的肉突然就不香了,她低低反駁:“臣妾沒有。”
看著康熙那好好好,你沒有的敷衍眼神,她決定不再解釋,好生吃自己的羊肉串。
隻低垂著的臉頰,到底紅透了。
她強裝鎮定,對康熙的流氓程度,進一步了解。
除了她,三王和公主都會烤肉,一邊烤一邊吃,還挺有意思的。
幾人聊的都是家國大事,薑照皊不好在人前插話,就一邊自己吃,一邊給康熙倒茶擺筷,伺候的殷勤。
紅楓緩緩飄落,落在人的周圍。
薑照皊看了看,突然就想起來一首歌,好像歌詞大概是,緩緩飄落的楓葉像思念。
她以前喜歡聽,後來年歲大了,沒有耐心聽歌了,這些反而都被她拋在腦後,如今穿越了,一點都接觸不到,反而連歌詞都記不大清楚。
也不知道等到許多年後,會不會覺得鋼筋混凝土不過是夢一場。
她出神片刻,康熙就很敏感的發現了,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笑著問:“無聊了?”
說著又摸了摸她額頭,擔心她起熱,見無異常,就輕聲哄道:“等會兒就往山頂去,先歇一會兒。”
剛吃完就爬山,胃會不舒服的。
薑照皊點頭,看著他笑了笑,沒多說什麼,倒是隆禧又往這掃了一眼,一本正經道:“到時候臣弟成婚了,把福晉送到仁妃娘娘處,好生的教教她,如何能夠像仁妃娘娘一樣,端莊大氣,溫柔賢淑。”
說這些話,聽得她都有些臉紅,著實和大氣賢淑沾不上邊。
康熙覷了她一眼,沒忍住笑了:“誇你溫柔賢淑呢。”他肩頭上的牙印,頭一個不服。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薑照皊笑的矜持,努力拿出點溫柔賢淑來,最後還是放棄了。
隆禧看著兩人,總覺得笑的有玄機,卻不明其意。
看到他這樣,薑照皊倒是真笑了,這孩子還分不清真假呢,她這樣的,康熙一眼就看透了,她笑的再怎麼溫柔,也不曾誇過她溫柔賢淑。
倒是時常罵她‘狗脾氣’、“小性”等,反正沒幾句好話的。
“你呀。”她失笑搖頭,到底沒說什麼,對於男生到底會不會分辨綠茶,一直都沒有個定論的。
康熙也笑,牽著仁妃的手,施施然往前走。
“困不困,再上去一點,紮了帳篷給你小憩如何?”他問。
薑照皊搖頭:“昨兒睡夠了,現下不困。”這是實話,知道要爬山,天剛擦黑她就睡下了。
既然不困,兩人就一道開始往上爬,上午的時候,該說的事宜都已經說了,下午的時候,他就想好生的跟她在一起,到處走走,看看。
當初她躺在床上,整日昏睡,他就像,一定要帶她出來玩,能跑能跳能笑,就成了。
薑照皊果然高興,她笑吟吟的晃了晃他的手,回眸道:“秋日裡頭什麼多呀?帶一點回宮。”
說著捏了捏打盹的胤祚,這小家夥精神一天,到了下午就不成了,瞧他困頓的頭狂點,眼瞧著是困的沒法子了。
胤祐也不遑多讓,迷迷糊糊的打盹,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看看周圍,吧唧吧唧嘴,接著打盹。
窩在侍衛硬邦邦的懷裡有些不舒服,她用小手拍了拍,不高興窩在這,想要奶母香香軟軟的懷抱。
然而沒有,除了整天鍛煉的侍衛,能抱著一個熟睡的孩子上山之外,其他人都是有心無力的。
薑照皊沒抱,她也有些擔心自己的身體撐不住。
把兩人放進小背簍裡,背在身後,相對來說就要輕鬆許多,這也是薑照皊想出來的主意。
她記得前世雲貴地區喜歡用布包著孩子背在身後,後來問為什麼,說是山區路不好走,這樣背在後頭,大人好做事,上山下山都不礙事。
背簍裡頭墊了一圈棉墊子,省的搖晃起來,會磕碰到孩子,也有一點的防震作用。
背著孩子的侍衛,被牢牢的護在中間。
薑照皊掀開蓋子看了看,不由得笑了:“睡的還挺熟。”上頭的蓋子直接用細網蒙著,比較透氣。
康熙也湊過來看,看孩子睡的小臉紅仆仆的也跟著笑,這孩子睡的無憂無慮,大人瞧著就高興。
不管多調皮的孩子,睡著的時候,總是像天使一樣,能萌到你的心坎裡去。
兩人牽著手往山上走,一路上蟲鳴鳥叫,偶爾還有蟬鳴聲,突然間就讓她覺得,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垂眸看向康熙握著她的大掌,她略微動了動,微微帶著汗濕,卻緊緊的握著她,燥熱溫潤,帶來一種踏實的真實感。
這是一種轉瞬即逝的微妙感,帝王的天然地位,不可能給身邊女人帶來踏實感,但此時此刻,她有了這種感覺。
她有戀愛經驗,像是牽手這樣的事,除了在青春期的時候,碰到對方的手,會羞赧的臉紅心跳之外。
等年歲上來了,親吻和牽手,就像是喝水一樣自然,有時候你都沒有察覺在牽著手。
可此刻不一樣,她心跳砰砰了兩下,總覺得他下頜線緊繃的線條也好看極了。
這房山上,沒有其他女人,隻有他們二人。
“皇上。”她小小聲的喊了一聲,見康熙望過來,便接著小小聲的問:“臣妾現在可以叫你名字嗎?”
皇上、萬歲爺這樣的稱呼,有太強的地位性,她現在想要親近一些。
康熙看了看跟在身後的三王和翠花公主,搖了搖頭,轉而彆開臉。她若是想要叫他的名字,等到晚間吧,室內隻有他們二人,隨便叫什麼都成。
“嗯。”
她乖巧應了一聲,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落葉,被她穩穩的踩在腳下,方才內心忐忑,心跳如鼓,在這一瞬間儘數褪去。
搞什麼男人,搞錢。
她想。
康熙抖了抖紅彤彤的耳根,在心裡想,若是仁妃軟語相求,他就應了吧,然而對方沒有動靜,他有些不明所以的失落。
看著她垂眸低頭,從他的角度看,能看到烏黑的發絲,和白玉耳垂,精致的像是玉雕一樣。
牽著她的手,那柔軟的滋味,像極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