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蓮雲陣並非一成不變, 棋局由布陣者設下,入陣者必須在一定時間內破解,否則等神智完全被毒霧侵蝕, 腦海被幻象充斥,便再解不開困局了。
蘇墨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小心, 牧白則凝神留意著四周, 儘量不讓暗器影響到他的判斷。
蓮花針威力不弱,要擋下它,牧白也需在用劍時注入一定內力, 而一旦運功, 便會加快毒霧侵入身體的速度。他耳邊已開始出現奇奇怪怪的聲音, 像什麼人在低聲呢喃, 咬耳交談。
牧白甩了甩腦袋,再睜開眼時, 卻見淡淡的紅色霧氣之間,很遠的地方, 有四個彩衣少女抬著一籠竹轎朝自己走來。
“蘇墨哥哥,”他恍惚間抬起手指“你看那兒……”
蘇墨朝他所指方向看, 什麼也沒有。
他知道牧白是吸入毒霧產生了幻覺, 忙用袖子遮上他眼睛:“彆看。”
牧白聞到衣袖間淡淡的檀香,稍微清醒了一些,回過神來問:“我們走到哪兒了?”
“快到了。”蘇墨牽緊他的手, 接著向前走去。
這七星蓮雲陣遍布整個皇宮, 而陣眼就在中央那座宮殿之中——不出意料的話, 布陣之人也守在那裡。
以青石磚紋為界, 每一格便是棋局上的一步, 蘇墨已走過百步, 中央宮殿的大門已映入眼簾。
忽然,牧白聽見宮門方向傳來人聲。
是三皇子麾下的士兵。他們舉著盾與劍,緩步向前,同時警惕地注意著四周。
“那也是幻覺麼?”
“不。”蘇墨輕聲說“看來是三皇兄等不及了。”
“天下能破此陣者寥寥無幾,即便他有本事請出一位來,等破除此陣,逼宮謀反的消息已傳遍烏啼全國。”
“那他這是……”
“強行破陣,用人命鋪路。七星蓮雲陣內埋伏的隱雷數量有限,若引爆過大多數,軍隊可舉盾強行闖入,在吸入過量毒霧前找到布陣者將其殺死,這陣便不攻自破。”
“嘭!”
話音剛落,宮門口便有一個士兵踩到了隱雷,火光衝天而起,掀翻數具屍體。
牧白蹙起眉:“這得死多少人啊。”
蘇墨沒有回答,隻專心推算出下一步方位,領牧白邁了過去。
邁出這步以後,宮門那頭的士兵便被前方宮殿擋住,再看不見了。
後來又接二連三響起爆炸聲,火光和硝煙自琉璃頂上升起,彙入迷離的紅霧。
站在作為陣眼的宮殿前,牧白瞥見鏤花木門後方,一道模糊的紅影斜臥在榻上,似乎正隔著薄薄的門扉望出來。
“五皇子,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坐坐?”
這嗓音縹緲如煙,夾一絲讓人頭皮發麻的黏膩,如附骨之疽,緩緩地沿耳蝸爬進腦中,仿佛在腦子裡種下了蠱。
牧白手指扶上天雨流芳的劍柄。
蘇墨牽緊了他的手,抬起折扇推開殿門。
“唰——”
門扇打開的瞬間,迎麵飛射來數十枚蓮花針,雨幕般密集。
蘇墨攬過牧白帶他閃向一側,天雨流芳同時出鞘,攔下二人身前的飛針。
殿內響起不疾不徐的掌聲,方才那聲音緩緩道:“不錯,侄兒身手了得,姐姐若在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剛從千鈞一發中緩過來,乍聽她這話,牧白有些摸不著頭腦,微微蹙起眉望向蘇墨。
蘇墨彎了彎眉眼,笑意卻不達眼底:“果然是你。”
“我從前倒沒料到,原來你與我母親還有這種淵源。”
什麼……
牧白完全搞不清狀況,隻跟著望向殿內。
紅毯鋪就的走道兩側垂下層層紗幔,紅霧與微風穿行其間。儘頭鏤花的木榻上斜臥著一個紅衣雪膚的女人,她綰起的烏發之上綴有華麗金飾,插著一支蓮花墜的步搖。
姿態與牧白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在死鎮見到臥在竹轎上的女子如出一轍。
他微微眯起了眼,視線穿過朦朧的紅霧落在對方臉上。
待看清時,卻是悚然一驚。
那女子的臉,竟生得和他師父一模一樣。
隻不過比起懸崖下麵容精致但蒼白的女人,眼前這位青絲嫋嫋,紅唇雪膚,要明媚豔麗得多。
若師父是深山雪蓮,這朵大概是開在盛世的赤焰紅蓮。
還未等牧白從驚訝中反應過來,蘇墨又開口道:“若我沒有記錯,你原本不長這幅模樣,換上我母親的臉,好玩麼?”
女子吃吃地笑了起來:“我原也不想如此,畢竟姐姐待我還算不錯。”
“皇子殿下,我之所以鍥而不舍地邀你合作,除了看中你的能力,還有一半,就是看在你母親的麵上。”
“你是她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自然還是顧念往日的情誼,想要扶你一把,可惜你不領情……我也隻好換上這張臉皮,親自出手了。當年我們姐妹三人朝夕相處,你母親的神態我還是能學個八分像的,那蠢皇帝險些以為真是她回來了。”
蘇墨沉聲問:“我父皇在哪?”
“你父皇……”女子抬手指向後方“在你母妃當年的寢宮裡。”
“那老頭子早已經油儘燈枯,既然他那麼掛念你母妃,我就成全他,讓他在她住過的地方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