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公孫述(1 / 2)

新書 七月新番 7252 字 9個月前

卒正、連率、大尹,都是新朝郡一級官員的稱謂,與漢時太守同義,但第五倫至今沒搞懂三者之間的區彆。

本以為是不同爵位的稱呼,但公孫述並無侯、伯身份,卻也稱卒正,真是奇了怪哉,也不知道王莽是怎麼規定的。

這位公孫述字子陽,乃是茂陵人士,和老熟人馬援、萬脩同郡,他剛來就跟第五倫等人認了老鄉,相比於蜀音,一口關中話聽著倒是親切。

朝揚雄墓塚三拜後,公孫述哀歎道:“吾入蜀為官後,時常聽人傳頌子雲辭賦,頗為喜愛。子雲命世之才也,惜哉未能得大用而身殞於京師。”

“何必久留常安呢?倒不如早些回歸故裡,吾一定聘他為本郡祭酒、三老,以厚祿奉養!”

公孫述回過頭,看準舉著喪幡的第五倫,直接握住了他的手,一副領導下問的神態,悲戚地說道:“汝等勿要悲戚,昔時萇弘死於蜀,藏其血三年,而化為碧。子雲魂魄亦當常存蜀中,為本地士子師法!”

言罷還讓人贈縛百匹,作為他給揚雄的喪錢。

這是極重的禮物了,加上此番話,將侯芭、王隆都感動得稀裡嘩啦,隻覺得公孫述是一位禮賢下士的好郡君。

連第五倫也對公孫述頗有好感,畢竟揚雄一生冷遇,能碰上一個欣賞他的人不容易,既然導江卒正態度如此,就不必擔憂老師身後事了。

眾人要在墓前搭建棚屋住上幾日,過完七七四十九天喪期才能離開,因為路上走了太久,時間也就是後日了。

公孫述遂邀約他們辦完喪事後,在郫縣**食,再慢慢敘話。

第五倫等人本想婉拒,倒是桓譚雖對公孫述言行不以為然,但當他盛情邀約時,卻眼前一亮,替第五倫一口答應下來。

“這月餘時間? 陪著三位孝徒素食藿羹,老夫都瘦了,公孫卒正? 你你那宴席? 可得辦得豐盛些!”

……

三日後喪事基本結束,儘管第五倫等人仍穿著素服? 卻可以去彆人府中赴會,隻是酒肉仍得戒忌。

“這位公孫子陽,好大的排場。”

才到郫縣縣寺? 桓譚便噗的一笑,發出此言。

第五倫一看? 確實? 如果說前天公孫述是在聽聞揚雄歸葬的消息,從他的治所臨邛城匆匆趕來的話? 那今日,卻是將一整套郡二千石的儀仗都拉來了。

但見縣寺門前? 四名步卒開道,斧車前驅? 鼓吹車壯聲威? 門下五吏導從,四名騎吏扈衛。除此之外? 又有童騎及兵卒從行,真可謂輜軺蔽日? 車騎滿道,加起來足有百人之眾。

與外麵的排場全然相反的,公孫述將這小宴辦得極其樸素低調,儘管各式禮器擺放整齊一絲不苟,可放到眾人案上的食物? 不過是簡單粟飯和當地自製的豆瓣醬,可惜沒有辣椒佐色,黑乎乎的。

公孫述今日也穿著一身素白,舉盞以湯水代酒道:“禮雲,行吊之日,不飲酒食肉焉。吾知諸位還要為子雲公服喪,居食有忌諱之處,雖然已過去數日,但吾心依然哀痛,便同諸位一起素食!”

“多謝公孫卒正!”

末了,公孫述又捋須為眾人感到遺憾:“蜀中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民食稻魚,無凶年憂。其山林澤魚,園囿瓜果,四節代熟,靡不有焉。”

“而此地美食也有不少,就像子雲公《蜀都賦》中所言……”

公孫述閉上眼,竟將裡麵的一段完整背誦了出來:”甘甜之和,芍藥之羹。糴米肥豬,獨竹孤鶬。”

王隆頗受感動,接著道:“炮鴞被紕之胎,山麇髓腦,水遊之腴,蜂豚應鴈……”

侯芭亦接上了下一句:“山鶴既交,春羔秋鼠,膾鮻龜肴,秔田孺鷩。”

然後二人看向第五倫,這是接龍來了?

好在那賦第五倫這些天行走於蜀地,為了對此地加深了解,確實讀過好幾遍,沉吟片刻後道:“形不及勞,五肉七菜,朦厭腥臊,可以練神、養血者,莫不畢陳。”

或許是被這些文字觸及心靈,王隆竟又涕淚滿麵,用衣襟擦拭著道:“夫子是好滋味之人,我初讀此賦,便一直饞著蜀地食物,此番南下卻沒有口福,惜哉。”

誰不是呢?第五倫也搖頭歎息,他已經一個月沒吃肉了。

公孫述卻道:“哪怕是仲尼弟子為聖人服喪,也不過三年,長留蜀地,不就能嘗到了?”

第五倫聽出來了,公孫卒正這是有意延攬他們幾人啊,頓時一樂。不就是辭讓麼,他太熟了。

但不等公孫述再來一番發自肺腑的愛才之辭,桓譚這家夥卻不滿地拍著案幾道:“卒正,小兒輩素食也就罷了,難道老夫也吃此物?”

桓譚素來輕狂,說話也不管場合,席間一時間有些尷尬,公孫述拍了拍手掌,讓人將說好的美食送上來。

食物乃是烤雞烹鴨之物,桓君山用筷著夾了一塊,當著眾人饑餓的目光入口慢慢咀嚼,初嘗便直道:“好甜!”

公孫述道:“蜀人素好滋味,以為豚雞騖味皆淡,故蜀人作食,喜著飴蜜,如此才風味絕佳,外郡人卻不一定吃得慣。”

這倒是讓第五倫頗為驚奇,原來四川在遇到辣椒前,古時是嗜甜的啊?所有菜都要放糖,甜黨狂喜!

放的也不是關中常見的飴糖,而是蜀地南方的甘蔗榨汁直接當調料加。

桓譚倒是不挑,吃得很是開心,一時間,香氣頓時彌漫堂上,第五倫等人嚼著嘴裡乾巴巴的豆瓣下飯,卻得看著桓譚在那毫無廉恥地大快朵頤。

這月餘時間裡,他們對桓譚的放浪形骸習以為常,反而是公孫述有些看不慣,隱晦地說道:“素聞君山大夫與子雲公相善,如今他屍骨才剛剛安葬,君山倒是好胃口。”

桓譚吮著滿是油的手,大笑起來:“有勞公孫卒正顧慮了,難道要我以頭搶地,終日以淚洗麵死去活來麼?”

公孫述搖頭:“倒不必如此,但吾聽聞,君子守喪,吃美味不覺得甘美,聽音樂不覺得快樂,住在家裡也不感到舒適。今君山食夫肉,衣夫錦,於汝安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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