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公孫述(2 / 2)

新書 七月新番 7252 字 9個月前

這是孔子批評弟子宰予對喪禮質疑的話,桓譚卻停著道:“公孫子陽,吾心之傷,汝何以能知?”

他起身感慨:”子雲曾言,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終。自然之道也。衰老而終,於一生不得誌的子雲來說,不是痛苦,而是解脫。”

“如今子雲且偃然寢於巨室,應該高興才對,而我若噭噭然隨而哭之,才是真正的不懂他!”

“我心又哀又喜,隻有暴飲暴食方能療傷,唯有箕踞鼓盆而歌,方能忘卻,倒是讓公孫卒正笑話了。”

言罷,桓譚拿起吃得乾乾淨淨的漆盤,他這位大音樂家,竟當場坐在地上敲打起來,歌聲中笑意連連:“昔仲尼之去魯兮,婓婓遲遲而周邁,終回複於舊都兮,何必湘淵與濤瀨!”

注重外在禮儀講究細節的公孫述無法理解桓譚的狂生作為,有些拿他沒辦法。話不投機半句多,隻不理會桓譚,當他不存在,轉向第五倫三人,繼續剛才的話題,問起他們之後打算,言下頗有辟除之意。

侯芭有些心動,自言道:“我打算在墓前修廬舍,為夫子守孝三年,整理他的遺說。”

“孝徒也!有弟子如此,子雲之德,媲美仲尼了!”公孫述拊掌,一口應承下了侯芭這三年的衣食起居之用。

王隆則道:“隆乃是少府士,願隨師兄守孝三月,便要回京師繼續上任。”他其實是想將夫子揚雄曾經走過的山山水水都踏遍,找到他作賦時的心境,加深對老師的理解,說不定也能靈感乍現,作一篇能傳世的好文章。

看來王隆不能久留了,公孫述直道可惜,目光卻早就看向第五倫,對這個年輕人誌在必得。

“吾去年回京師上計,返於茂陵,鄰郡孝義第五郎之名,亦有耳聞,更知道伯魚與馬文淵義釋無辜之事,伯魚還不知道罷?我與馬援,不止是同縣,更是同裡,吾家推門而出,對麵便是馬宅,吾等從小便相善為友。”

還有這般交情?第五倫想起仆從確實說過,馬家對麵正是公孫府,亦是高門閥閱。

第五倫拱手道:“承蒙公孫卒正美意,隻是……”

他將自己上書從軍之事道出,比王隆走得還早,正月前必須回到常安複命。

“如此說來,我要與伯魚交臂而過了,惜哉惜哉。”公孫述直呼可惜。

這時候,桓譚吃飽唱夠,還喝了點酒,厭煩公孫述的長篇大論,已經開始打哈欠了。

第五倫起身告辭,公孫述送幾人出了縣寺,想起一事來,卻拉著第五倫到旁處,低聲道:“馬文淵自從與那萬脩出奔後,便杳無音信,伯魚可知他去了何處?”

見第五倫麵有疑慮,公孫述笑著解釋道:“我與文淵相善,而吾弟年歲則與其女相仿,倒是想要請人去行伐柯之事,唯獨不知文淵在何處,此事便久久不能成行。”

伐柯就是讓人做媒求親,而馬援有幾個女兒?

一個!

第五倫微微一愣,看向公孫述身邊,今日一直陪坐的弟弟公孫恢,原本還看著順眼,席上與他交談甚歡,可如今再瞧,竟覺得這家夥獐頭鼠目,好生難看!

公孫述又道:“若是伯魚知曉文淵去處,吾一定去悄悄將文淵請來,讓他安頓於蜀中,既至,當握手歡如平生!”

這公孫述又是祭奠素味平生的揚雄,招攬自己師兄弟三人,如今又想把馬援也納入麾下,其誌不小啊。

世上又有幾個馬援,也是一個啊!

於是第五倫肅然朝公孫述拱手:“不瞞公孫卒正,我與馬文淵隻有兩麵之緣,之後再無往來,對他去往何處,全然不知!”

……

到了次日一早,第五倫過去看看桓譚醒了沒,叩門幾聲而入後,竟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桓譚居然在匆匆擦淚,被第五倫撞破後卻又哈哈大笑起來,裝作是在摳眼屎。

第五倫卻已瞧見他枕上的淚痕,莫非桓譚平日的灑脫都是裝出來的,夜深人靜之時念及知己揚雄之死,仍在暗暗傷心?

第五倫也不說破,隻與桓譚聊起昨日的小宴。

“君山大夫以為,公孫述此人如何?”

桓譚想了想道:“公孫述看似虛心下士,但據我所知,他實則述性苛細,察於小事,從排場就能看出,很喜歡修飾邊幅,虛飾名物。”

“總之一句話,虛偽。”

第五倫笑道:“那我不也虛偽麼?君山大夫一直如此以為吧。”

“沒錯。”

桓譚有話直說:“你雖也沽名釣譽,但伯魚的虛偽中,還帶著些許赤子之誠,打個比方,是九分水一分蜜,初嘗可能覺得太淡,但越喝越有味道,久而不厭……”

喂喂這什麼破比喻,第五倫馬上離桓譚遠了一點。

“而公孫述給人的感覺,則是九分蜜一分水。”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初嘗可能甘甜喜愛,日子長了,卻會感覺惡心。”

說完這話,桓譚竟直接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原來堂堂掌樂大夫就這素質!

“伯魚以為呢?”

第五倫笑道:“我與君山大夫看重之處不同,倒是有些敬佩欣賞公孫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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