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湧動,日光熹微。
通明的神宮之中,高台攏合之處,層層台階向上蔓延,通向神聖高潔的神座。
座位扶手上纏繞著淺粉色的薔薇花,翠綠的枝葉蜿蜒生長,延伸向天際的儘頭。
一名身著雪白色神袍的女人緩緩睜開眼睛。
煙粉色的長發滑過肩頭,發尾如瀑傾瀉而下,掃過通透的神座垂落至地麵。她的膚色白皙,一雙狹長的酒紅色鳳眸看上去迷人而蠱惑。
在她身前的空地上,匍匐著幾名恭敬的神仆。
“妮可大人,昨日舉行的魔淵宴會上,的確出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狀況。”
“傲慢之神身邊,第一次有一名貼身女仆隨行。”
“而且,這名貼身女仆,似乎還引起了暴食之神和傲慢之神之間的爭端。”
“暴食之神希望以退讓神土為代價,索要傲慢之神身邊的這名貼身女仆。”
愛神妮可細眉輕蹙,辨不清情緒地重複了一遍:"卡修斯?"
卡修斯與珀金之間,的確早有爭端。
但在她記憶中,向來都是珀金率先挑起爭執,尋找機會試圖一舉殺死卡修斯。
而現在,卡修斯竟然會主動向珀金妥協。
為的隻是一個小的貼身女仆?
妮可感覺有什麼發展得超過了她的想象,也在她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失了控。
她回想起千年前在神國驚鴻一瞥時望見的銀發神明。
他強大,淡漠,麵容俊美,冰藍色的眼眸中看不見一絲情緒。
而她為這樣的他深深著迷。
神國和魔淵之中的神明繁多,但能夠令妮可心中憧憬戀慕的神明卻沒有幾位。
恰巧,昨日出席魔淵宴會的四位神明都在其中。
妮可酒紅色的瞳眸色澤漸深。
身為愛神,她的命運自降生以來就已經被定下。
——她就是應當獲得全天下的愛慕,無論是人界信徒的信仰之愛,還是神明之間浪漫旖旎的愛意。
但現在,似乎原本應該完完全全屬於她的東西,正在被另一個人偷偷地搶走。
妮可眸光有些不悅地沉下來。
她必須要搞清楚,在她沒有留意的時候,魔淵中到底出現了什麼變數。
似乎身處於風暴中心的,就是那個傳說中傲慢之神的貼身女仆啊。
妮可眼眸危險地微眯。
珀金優雅矜貴的剪影在她腦海中閃回。
自從覺醒了體內的神性,珀金便一躍而成神國中公認相貌最為出眾俊美的神明。同時,也是實力最為強悍無解的神明之一。
一時間,哪怕他身份特殊,愛慕他的神明也如過江之卿,不勝凡舉。
可珀金卻倨傲清高,目中無人,無論是任何神明出現在他身邊,他也從不會礙於情麵吐出一句誇讚。
和卡修斯一樣,妮可曾經以為,珀金身邊不會出現任何人。他也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不會對任何人特彆。
所以,就算曾經珀金在麵對她時也不假辭色,妮可也不覺得多麼難堪。
但現在不一樣了。
這樣的他身邊,竟然出現了一名貼身女仆。
那是需要以神諭認命的身份。
對於神明而言,隻位於與他相伴永生的神後之下的存在。
妮可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麵無表情地開口:"下去吧。"
在神宮中隻剩下她一道身影時,妮可精致的臉上浮現起陰沉的神情。
她手指用力地攥緊權杖,狠狠砸向地麵。
這名貼身女仆,究竟是什麼來頭?!
竟敢搶走本應該屬於她的那份愛,這簡直是對她神格的挑釁和侮辱。
不可原諒。*
魔淵之中,淒風殘月。
“赫爾墨斯大人,我可以摸一摸它嗎?”
狂風卷起少女繁複華貴的裙擺。
她的金色長發在空氣中翩躚飛揚,而那雙漂亮的眼睛卻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身側身材優越的神明。
她的眼底帶著恰到好處的新奇和試探。
赫爾墨斯喜歡這種眼神。
分明是弱小的生命,卻總是對超過承受範圍內的強大心生向往。
像是永遠不會服輸,充滿了他從未擁有過的生命力。
他的心早已經死去了,身體就像是
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自在卻無趣的維持著他華麗而虛偽的生活。
赫爾墨斯稍有興致地抬起眉梢,沒有拒絕這個要求:"當然可以。"
像是一直在等待他的這句話,他話音剛落,溫黎便上前兩步,伸手撫上獅鷲獸龐大的身軀。
冰冷的獸瞳無聲地注視著她,眸光反射著金屬般無機質的光澤,像是沉默的警告。
拔哪裡的羽毛不會太痛,不容易留下什麼痕跡呢?
白皙的手掌貼在獅鷲獸堅硬的皮毛上,更顯得細嫩嬌小。
溫黎漫無目的地隨意撫了撫,視線在它弓起的脊背上略微停頓了下。
這裡看上去還不錯。
少女的力道輕柔,靠近的身體上帶著一股好聞的薯香,溫熱的體溫像流水般掠過身體。
獅鷲獸不自覺眯了眯眼睛。
雖然這個靠近它的女人看上去弱小不堪,根本配不上站在威風凜凜的它身邊。
可當她真的靠近它的時候,它竟然沒有覺得那麼討厭。
甚至……有點享受。
感受著那隻細膩的手掌輕柔撫過它的脊背,獅鷲獸緊繃的身體緩慢放鬆下來。
然而下一瞬,一陣刺痛從它的脊背上傳來。
獸瞳中平複下去的癲狂燥鬱瞬間席卷而來。
獅鷲獸昂首發出一聲尖嘯,巨大的翅膀伸展拍擊空氣,掀起一陣狂亂的氣流。
少女就站在距離它最近的位置,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狂躁的風暴吞噬。
赫爾墨斯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單手扣住溫黎的手腕一把將她扯入懷中。
翻飛的長袍悄無聲息地擋住亂竄的氣流。
他在風中低頭看她,對上溫黎無辜的眼神。
“哎呀。”她眨了眨眼,將掌心攤開,伸到他眼前。
在她手中,躺著一枚深褐色的羽毛。
見他不說話,溫黎低下頭,像是有點不好意思,"抱歉哦赫爾墨斯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她攥緊了掌心的羽毛朝著獅鷲獸的方向試探性走了幾步,"要不,我現在還給它?"
“不用了。”
>赫爾墨斯抓住她的手腕,微勾起一邊的唇角看著她,淡金色的眼眸幽邃而深情。
"隻是一根羽毛而已,甜心,這不算什麼。身為我未來的神後,它的全部都應該為你效忠。"
說完這些,他手腕微轉,袖擺翻飛間,一道金影在他掌心凝聚成型。
溫黎還沒看清楚是什麼,就感覺後腰被輕輕點了一下,有一種堅硬冰冷的東西碎在上麵。
她下意識背過手摸過去,下一秒便感覺掌心一沉。
一塊巴掌大的金屬狀硬塊被赫爾墨斯塞到她手中。
溫黎不自覺抬起眼睫去看赫爾墨斯,他也正垂眸睨著她。
接觸到她的視線時,他的眉梢漫不經心地揚了一下,示意她低頭去看。
溫黎順水推舟地低下頭,看見一塊純金打造而成的肉塊形狀。
這是什麼?
不過分量沉甸甸的,一看就非常值錢。
她捏著這塊大金錠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冷不丁感覺身側狂躁的風似乎靜止了。
溫黎若有所思地看向獅鷲獸,它渾身躁動不安的氣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一掃而空,雙瞳定定地盯著她手中的金塊。
“它原本是食肉的,不過,跟我在一起待得久了,口味也變得刁鑽了一些。”
赫爾墨斯染著笑意的聲線自發頂上落下來。
他鬆開扣在她腕間的手,語調懶懶散散的,“它看上去,似乎很喜歡你手裡的東西,甜心。”
這竟然是赫爾墨斯特地為她準備的,喂養獅鷲獸需要的食物。
溫黎小心翼翼地靠近獅鷲獸,後者果然徹底安靜下來。
她將手中的金塊遞過去,瞬息間金塊便被獅鷲獸卷入口中。
與此同時,獅鷲獸躁動不安狂甩著的尾巴也緩緩地停止了擺動,姿態甚至稱得上乖)順。
與剛才危險的模樣簡直雲泥之彆。
溫黎不敢置信地望著它。
不是吧?這麼奢侈的嗎?
吃肉也就罷了,但是吃金子做的肉?
真是人不如狗……咳,獅鷲獸啊。
突然覺得做個安分的金絲雀也沒什麼不好的呢。
溫黎
心底感歎,同時不動聲色地將另一隻手中緊緊攥著的羽毛扔回遊戲背包欄。
與此同時,係統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恭喜玩家成功解鎖隱藏劇情,正在為您下發獎勵。】
【獎勵已送達~】
【金幣+100】
溫黎了然地垂眸,點開遊戲麵板。
不出她所料,【漂亮的洋娃娃】升級所需要的材料欄裡,【色穀欠之神赫爾墨斯的獅鷲獸羽毛】已經從(0/1)變成了(1/1)。
————成為赫爾墨斯真正意義上的未婚妻,而不僅僅是一個掛名的儲備糧,果然是一個很關鍵的隱藏劇情。
溫黎心中暗喜,短短這麼一天之內,【漂亮的洋娃娃】所需要的升級材料已經到手了一半。
這怎麼不算是一種良好的開端呢?
她一邊壓抑著幾乎滿溢出來的笑意,一邊翻來覆去地在那行字上看了半天,才非常愉快地收回目光,把遊戲麵板關閉。
做完這些,溫黎佯裝驚喜地轉身抬起眼。
“赫爾墨斯大人,它好像沒有剛才那麼討厭我了!”
赫爾墨斯似乎以為她會多花些時間和獅鷲獸相處,此刻並沒有在看她。
他斜倚在不遠處的尖頂旁。
血月的光輝落在他質感極佳的長袍上,像是流淌的血色,瑰麗而神秘。
赫爾墨斯的側臉線條深邃的淩厲,視線落在望不見儘頭的天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溫黎突然意識到,她的確很難讀懂麵前這個人。
他遊刃有餘的麵具之下深掩著鐫刻在骨髓之中的孤獨,就像魔淵中一整片望不見儘頭和遠方的黑夜,神秘而危險。
聽見她的聲音,赫爾墨斯倏地抬起眼。
那些熟悉的、風度翩翩,紳士而優雅,深情款款的神情重新回到他眉眼間。
赫爾墨斯起身緩步走到她身邊。
明暗分明的光影交界線在他的身體上下移,直到最後一縷發絲自陰霾中暴露在光線之下。
他伸手撫了撫獅鷲獸的頭頂,語調裡重新染上溫黎熟悉的笑意。
“想坐坐看嗎?”
他的嗓音低啞又好聽,像是揉碎了夜風中積卷的
雲。
溫黎將思緒拽回現實,連忙點頭:"想!"
是真的想。
這可是現實生活中沒有的機會,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
溫黎話音剛落,月要間便攬上一條有力的手臂。
隨即她身體一輕,視野一陣天旋地轉。
再次回過神來時,她便已經高高坐在了獅鷲獸的脊背上。
緊接著,她身後的位置微微一沉,後背便貼上一個寬闊溫熱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