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說著類似於“原來如此”的話,可澤維爾的語氣裡卻沒有半點恍然大悟的情緒。
一種更加濃稠晦暗的情緒吸附在上麵。
像是早已知曉一切,卻又在期待著什麼。
被那樣熱烈的眼神不偏不倚地凝視著,溫黎感覺自己快要被灼傷。
赫爾墨斯派來的?
她自始至終都對這個觀點表示質疑。
遊戲文案組應該不至於設置兩個身負血海深仇的可攻略對象……吧。
不然微博超話廣場得撕成什麼樣。
而且……
溫黎不著痕跡地看向不遠處仿佛近在咫尺的血月。
看著上麵如薄霧一邊蒙上的一層陰影。
今天是月蝕之日。
赫爾墨斯真的會在抵抗神罰的同時,分出這麼多精力去傷害他名義上的晚輩嗎?
但是,溫黎也不知道一時間自己應該露出一個怎樣的表情,便乾脆沒有說話。
然而她這時的沉默在澤維爾眼底,卻顯然被曲解成了另一種帶有偏袒意味的意思。
澤維爾的臉色倏地冷下來,修長的五指收攏。
湧動的烈火瞬間將滿地魔使吞沒,瞬息間燒成了湎粉,連一點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做完這些,他才冷著臉看向溫黎:"看見了嗎?你的‘赫爾墨斯大人’最真實的嘴臉。"
溫黎歎了一口氣。
雖然她暫時也沒搞清楚事情的全貌,但這不妨礙她覺得澤維爾對赫爾墨斯或許誤解很深。
這對她以後同時刷他們兩個人的改造度幾乎已經造成了一種阻礙。
“不,我覺得赫爾墨斯大人不是這樣的人。”
溫黎光明正大地發洗腦包,就差直接說明"或許這件事還有什麼隱情。"
她剛說完最後一個字,肩頭便傳來一股猛力。
溫黎被推得一個趄。
她還沒有忘記她身後就是萬丈深淵,本能般伸出手臂勾住澤維爾的脖頸。(審核員您好,此處沒有任何脖子以下的暖昧劇情,隻是女主在危險時想要站穩的本能動作,刪除後前後邏輯無法連貫)
然而下一瞬,她的後背便重重砸在粗糲的觸感上。(女主背後是樹,此處無法發展脖子以下劇情)
澤維爾單手扣著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樹乾上,黑寂的眸底洶湧著難以忽略的占有欲和盛怒。(此處男性角色在吃醋,他隻是在發泄情緒,沒有做任何脖子以下行為)
“你就這麼相信他?”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關裡硬擠出來的。
完了,洗白失敗,反而讓弟弟更生氣了。
溫黎閉口不言,卻感覺肩頭那隻手更用力地收緊了。(此處同上隻是在表達情緒,沒有脖子以下行為)
空氣裡的溫度被冷冽的黑焰掠奪一空,鋪天蓋地的雪鬆味道蓋過血腥味,被冰冷的風送入鼻尖。
澤維爾唇角緊緊成一條平直的線。
他定定地盯著她,眸底似有烈焰燃燒,處於變聲期的聲音低啞。
“難道隻有我死在你麵前,你才肯相信嗎?”
“亂說什麼呢。”溫黎皺眉,換了個話題一邊關心他一邊打斷,“你沒事吧?”
澤維爾冷靜下來。
他抿著唇角後退一步,半晌,臉上重新掛上玩世不恭的笑意。
“我能有什麼事。”
但他的一條腿卻依舊以一種古怪的角度彎折著。
剛才澤維爾出場太過拉風,踹人的時候也太雷厲風行,溫黎一時間竟然沒有注意到。
“好了,你就彆逞強了。”
她上前拽起澤維爾一條手臂搭在肩頭。
好在他們此刻身高差距沒有那麼明顯,她勉強能撐著他的身體向前走。
“接下來還有的你忙。”
澤維爾語氣不善地冷嗤一聲,猜到她想說什麼,搶在她說接下來那句話之前開口。
“我好像從來沒說過會毫無報酬地帶你離開這裡。”
“彆搞錯了,我可不是什麼慈善家。”
他囂張地掀起唇角,仗著絕對的實力重新將主動權掌控在手裡。
“求人的態度是這樣嗎?”
溫黎笑意盈盈地側過臉,用一種十分敷衍的恭敬語氣說:“您的地獄之火好像壯大了不少呢。”
"能者多勞哦澤維爾大人,現在帶我們出去吧
。"
澤維爾看著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煩躁地伸出手指插入發絲,將黑發揉得亂糟糟才停下來。
“算了,你放手吧,就在這裡。”
他收回搭在溫黎肩膀上的手,活動了一下關節,反手揉了一下她比起平時矮上了不少的發頂。
“雖然你的計劃稍微有點蠢,不過我們成功了,現在可以一起離開這個該死的鬼地方了。”
“準備好了?哥哥現在就帶你回——”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便瞬間卡在了喉嚨裡。
原本應該好端端站在他身邊的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跌坐在地上。
她低著頭,渾身軟綿綿地要向一邊倒下去。
澤維爾瞳孔驟縮,一個健步衝上去在她身邊蹲下。
他穩穩扶住她的身體,還未成型的戲謔笑意瞬間散了,緊張地皺眉問她:"喂,你怎麼回事?"
溫黎感覺渾身發冷,就像是一種高燒前的反應。
但是與發燒截然不同的是,她不僅沒有感受到體內壓抑的熱意,反而覺得體溫被漸漸剝離出身體。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她使不上力氣,眼皮也變得越來越沉重,隻能靠在澤維爾胸口艱難地平複呼吸。
在緩緩變暗的視野裡,溫黎看見澤維爾手臂上的衣料。
那是剛才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此刻布料已經被完全浸透。
濃鬱的血腥味一陣陣地往她鼻腔裡鑽,激起一種令人作嘔的最眩。
她的視線釘在上麵,澤維爾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倏地愣住了。
難怪他一直覺得手臂上冷冰冰的,有些黏膩潮濕的觸感。
他本以為那些是汗。沒想到,竟然是血。
澤維爾瞬間有點手足無措。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完全沒有預兆。
剛才還在和他針鋒相對、生機勃發的少女,這一刻就像是瞬間成了一個易碎的擺件,輕輕碰一下都會支離破碎。
澤維爾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應該觸碰她哪裡,一點力氣都不敢用。
他想起他剛才一路上壓在少女身上的重量,還有先前嫉妒之下用力將她摜在樹乾上的
力道,指尖都開始微微發顫起來。
她不會就要死了吧。
“喂,你不會快死了吧。”澤維爾聲音很低,語調沒什麼起伏地問。
溫黎安靜地和他對視,撞進那雙沉鬱冷戾的黑眸裡。
她也不知道啊……
溫黎迷迷糊糊地回想了一下。
難道魔使那一刀不僅割裂了她的兜帽,還傷到了她?
她竟然絲毫沒有感覺。
不過,既然沒有什麼痛苦,她就無所謂了。
反正,他們很快就要離開這道時空縫隙,打碎水鏡,回到正軌上去。
“唔,或許吧?”
溫黎感覺到一種十天半個月沒有睡過覺的困倦感。
但她也真的是很累了,如果可以短暫地休息一下也好。
視野裡,澤維爾俊秀而冷厲的臉陷落在陰影裡。
明明暗暗的光影錯落,像是一場即將到來的夢境。
溫黎用力眨了眨眼睛,還是沒徹底把尚未成功的計劃忘到腦後:"不過,就算是死在這裡也沒關係。”
“————您先前提醒過我的,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勉強勾起唇角,抬起手臂戳了一下澤維爾胸口處的黑貓胸針。
“計劃成功了,也不枉我費儘心思幫了您這麼久———說過要保護您,我也算是做到了吧?”
少女的指尖發著抖。
那種微小的幅度落在胸針上,甚至牽扯著他的領口都在發顫。
澤維爾心口的煩躁感更甚。
或者說那並不是煩躁,而是一種讓他非常不適應、不習慣更不喜歡的感覺。
像是剛奪得了一件期盼已久的珍寶,還沒來得及細細享用把玩,下一秒就要失去。
澤維爾一把抓住溫黎的手腕,像是這樣做就能把屬於自己的東西緊緊攥在手中不讓任何人搶走。
"開什麼玩笑,我有說過同意你就這樣去死嗎?"他嗤笑了一聲,壓低了聲線強勢地警告她。
"我要你清楚地在一邊見證,我是怎麼樣摧毀這麵該死的水鏡,然後帶著你離開的。明白嗎?"
/>所以,她不可以死在這裡。
澤維爾的臉色徹底冷下去,眼睛裡沒有半點溫度。
他的母神死去了,當年的他膽怯地躲在門後,沒能阻止。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可此刻她也要在他懷裡一點點死去,如今的他依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
那先前的那個“他”說的又有什麼錯。
————“最弱小的人,就是你了。”
"我早說過了,我不需要你來保護,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澤維爾收攏了五指,咬著牙說,“誰允許你自作主張——”
溫黎隨他擺弄沒有反抗。
她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反抗了,橫豎澤維爾也不會真的傷害她。
“快走吧。”少女艱難地喘了一口氣。
她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努力地抬起指尖,拽了一下澤維爾胸口的黑貓胸針。
然而對她而言的全力,在澤維爾眼中簡直就像是輕飄飄的痙攣一般。
他黑寂的眸底染上血色,乾裂的薄唇動了動,卻一反常態地沉默著,什麼也沒說。
溫黎感覺越來越困,強撐著閉眼昏睡過去的衝動,最後小聲補充了一句:
“帶著我的那一份一起……”
一定要快一點動手啊,不然她真的要噶在這裡了。
少女的聲音很輕,最後一個字哪怕是湊近了也幾不可聞,被夜風揉碎散入冰冷的空氣中。
澤維爾感覺掌心一重。
少女最後一點力氣也被風吹散了,纖細的手腕不算很重地完全落在了他手中。
他渾身一僵,緩慢地低下頭。
少女依舊穿著屬於他的黑色連帽外套,閉著眼睛靠在他手臂上。
她的金發略有些淩亂地順著重力垂落在鎖骨處,卷曲的發尾勾著耳畔,神情看起來沒有多少痛苦,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
澤維爾俯下.身,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她白皙的臉頰,狠狠向一邊扯了一下。
“這樣對你,你不生氣嗎?”
他視線喜怒不定地看著少女毫無知覺毫無反應的臉,黑眸漸深,再次用力地扯了兩下。
這一次,力道上他沒有絲毫收手,少女
白皙的皮膚很快便被扯紅,留下幾道清晰的指印。
這畫麵無疑是生動的,除了她自始至終像是睡沉了一般毫無動靜以外。
“生氣的話就像之前那樣跳起來打我。”
沒有任何回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天地都歸為一片死寂,澤維爾鼻腔裡才逸出一道壓抑克製的冷嗤。
真是關心則亂。
他竟然有一天也會被水鏡裡的假象蒙騙。
他竟然會蠢到以為她真的死在了他懷裡。
為了他。
“是迫不及待去找赫爾墨斯了嗎?”
澤維爾慢條斯理地收回手,冷白而銳利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就在他話音落地的瞬間,以他們兩人為中心,濃鬱而森寒的黑色火焰驟然蔓延開來。
轟——
火焰像是黑色的巨浪一般瞬間朝著四周輻射擴散而去,瞬息間便湮沒了整片土地。
這是絕不屬於這個時期澤維爾能夠掌控的地獄之火,空氣中很快傳來"嘎吱"令人牙酸的悲鳴聲。
仿佛有什麼禁錮即將被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火海焚儘,岌岌可危得下一秒便要破裂。
黑色的火光映在澤維爾臉上,仿佛冷白側臉上猙獰的咒印。
他閉上眼睛,頗有些猖狂暢快地笑了一聲。
“現在,我就如你所願,帶你回去。”
“可在那之後——”
“我就再也不會放手。”
既然能夠讓他短暫地陷入水鏡之中的慌亂,那麼澤維爾承認,或許他對她的確有些不同尋常的喜歡。
區彆於起初單純的利用和打趣。是真真正正能夠觸動他情緒的喜歡。
那麼喜歡的東西,就搶過來好了。
無論曾經屬於誰。他都一定要得到。
澤維爾睜開眼睛。
入目不再是望不見儘頭的密林。
沒有黑色的烈焰,沒有高聳的斷崖,沒有猩紅的血月,沒有懷中冰冷的屍體。
熟悉的天花板出現在視野裡,骷髏浮雕爬滿了羅馬柱。
身下觸感柔軟,他正以一種極其
豪放而自在的姿勢靠坐在沙發上。
一切又回到了正軌。
澤維爾倏地轉過頭看向身側。
空的。
本應側躺著沉睡少女的地方,空空如也。
澤維爾凝神感受了一下,臉色驟然黑下去。
她的氣息,再次消失了。
澤維爾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
焚儘時空縫隙應當會耗空他的神力,然而現在竟然隻消耗了他一半的神力。
這種狀況不太符合他的認知。
不過,現在這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澤維爾倏地撩起衣擺站起身,大步邁出房門,鞋眼敲擊在地麵上,發出壓抑而危險的"嗒嗒"聲。
他一路上將所有經過的房門全部踹開,然而除了安靜擺放著的陳設以外什麼也沒有。
象征著嫉妒之神的黑色神抱感受到空氣中湧動的晦暗情緒,被掀起的氣流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