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VF 123(1 / 2)

從小酒館離開之後,妮可裹緊了身上的披風,低頭快步朝著小鎮的儘頭走去。

這座小鎮坐落在大陸儘頭的島嶼上,四麵環海。島嶼中央是一片連綿的山脈,上麵鮮有人煙。

聽說山中有猛獸,時常有小鎮中的獵人帶著□□和獵犬進山打獵,有時能帶回不少豐厚的戰利品,有時有去無回

這種破破爛爛還沒經過開發的地方,對現在的她來說,無疑是最天然的屏障。

妮可臉色微冷。

她所想的屏障,自然不是為了阻擋那些接下來可能會找到她的神明。

——對於神明來說,哪怕是彈指間毀滅這座城鎮島嶼都不在話下。更何況僅僅是一些對弱小人類有威脅的猛獸。

她隻是想要擋住小鎮裡那些來往的人群罷了。

如果她注定在今天消亡,那麼她也要以最美麗的姿態死去。

能夠少一點人旁觀她的狼狽是一點。

天色一點點黯淡下來,黑沉的濃雲在天幕之間滾動卷集,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大雪落下。

空氣裡的溫度變得更冰冷。雪輕盈地落在身體上,瞬息間便被體溫融化,在衣服上泅開一大片冷冽的水痕。

妮可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感受到寒冷。

神明從來不會感到寒冷。

尤其隻是因為這樣尋常的一場初雪。她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點。她的神格竟然已經被削弱到了這種程度。

幾乎就差那麼一點點,她就可以不再把自己當成神明來看了。

——這樣孱弱的身軀,流逝的神力,她和尋常人類又有什麼區彆?

魔淵四位主神的愛意竟然有這樣強大的力量,幾乎就這樣硬生生把她的神格剝奪。

但現在的狀況,她這個“愛神”的名頭也早已有名無實了。

妮可心底湧起一種強烈的失落感和不甘心。這種強烈的情緒在她胸口反複衝撞著,她幾乎把牙根咬碎了。

神國其他的神明這些年究竟在乾什麼?

真的有努力精進自己的神術嗎?

為什麼那麼多神國神明的愛意,在魔淵四主神愛意流逝的衝擊下,就像是一塊輕飄飄的玻璃一樣,一擊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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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果然全都是靠不住的東西!

雪越下越大了,寒意無聲地蔓延攀爬。妮可竟然感覺自己的指尖都在低溫中有些僵硬了。

該死。

她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無所畏懼地站在大雪之中了。

妮可勉強壓抑下對神國男性神明們幾乎脫口而出的謾罵,打算給自己找一個暫時的容身之所。餘光瞥見石壁和枯枝遮掩間一個狹窄的山洞,她陰沉著臉彎腰鑽進去。

這裡看起來是曾經獵人在山間短暫棲身的住所,裡麵有些人類曾經生活過的痕跡。

一張用砍斷樹乾做的簡易桌子,一張用藤蔓編織成的吊床,一團還沒完全燒儘的黑乎乎的木柴,

一些已經使用過的餐具和已經腐爛的食物。

山洞並不算特彆大,這些東西又不知道被一起了多久。

一股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惡臭撲麵而來,在整個山洞裡來回亂竄,直往妮可鼻尖裡鑽。她一臉菜色地下意識向後退了幾步,嫌棄地用手遮住口鼻。

這衣服簡直不能要了她。感覺就連衣服上也都是根本洗不掉的惡臭味。

妮可條件反射轉身就想往外走。

她轉過身,看見漫天飄揚的大雪,腳步微頓。半晌,妮可臉色難看地重新走回來。

與其在外麵受凍,留在這裡是她更好的選擇。

妮可從懷中掏出一張純白色繡著薔薇花的手帕,一臉厭惡地用兩根手指隔著這層薄薄的布料,把腐爛的剩飯連盆帶碗一起扔了出去。

真惡心,一定又是個惡心的男人留下的。

離開這裡之前,他難道不知道清理一下自己製造出來的垃圾嗎?還是說他當時急迫到再不逃離就要死掉了。那就希望他已經死了吧。妮可滿心惡意地想著,轉身抿唇把包裹展開。

用那層布料折疊成厚厚一層墊在吊床上,確認她一丁點都不會碰到這些肮臟的藤蔓之後,才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

山洞中空氣濕冷,妮可下意識側身蜷縮起來,手臂抱住自己的膝蓋。

她的視線掠過那些焦黑的、還未被完全燒儘的木柴,皺了下眉,從指尖彈出一道淺粉色的神光。這道神光顫顫巍巍地自她指尖浮現,色澤稀薄得就像是一層快要散儘的薄霧。光影明昧變幻,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

神光落在潮濕的木柴上,黯淡了片刻,才勉強重新被點亮。

撲——

火光一點點明亮起來,照亮了這片逼仄的空間。妮可額間逸出冷汗。她狠狠咬住唇角。

就連生個火這種小事,她竟然都差點做不成。她的神力幾乎已經衰弱到不存在了。

寒風從洞口湧進來,火光閃躍,在昏暗的山洞中拖拽出幽微細長的剪影。透過橙黃色的火光,妮可看著洞外的大雪,用力抱緊了懷中醜陋珀金的兔子玩偶。

這裡沒有她喜歡的薔薇花,沒有清雅醉人的香氣。

沒有從雲端傳來的空靈聖潔的天使頌歌,沒有明媚得仿佛永遠不會熄滅的神光。更沒有追隨在她身邊眸光熱切的裙下之臣。

隻有一團不知道能燃燒到什麼時候的篝火,潮濕發黴和腐爛拚湊出來的詭異味道。

在幾乎將她凍僵的溫度之中,她隻能聽見呼嘯的風雪聲。

如果這裡真的有傳聞中的猛獸,而猛獸闖進了這個山洞,她真的能全身而退嗎?

妮可悲哀地發現,她竟然不能確定了。

她怎麼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她怎麼會過得這麼悲慘!

"如果,我是說如果。"

妮可捏著兔子玩偶長長的耳朵,盯著它用一種彆扭而不屑的語氣說。

"如果我沒有去和那個神國預言中‘神秘的人類少女’爭奪魔淵四主神的愛意,會不會現在就不至於……和你這樣的醜東西,擠在這個惡心的地方?"

兔子玩偶安靜地看著她。

紐扣縫製的眼睛在火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芒,一根線縫出的嘴巴弧度上揚,像是在笑著安慰她。妮可覺得鼻子又開始泛酸了。

嗚,她竟然孤家寡人到隻能和一隻沒有腦子的醜兔子說話了。

一道陰冷的風掠過妮可的暨發,她感受到什麼,猛然抬眸。

山洞裡的空氣比剛才更冷了。

但這種冰冷卻區彆於天寒地凍間冰雪的涼意。

更趨近於一種來自於無垠黑暗中暴戾的死亡氣息。

火光在嶙峋不規則的石壁上鍍上一層暖色的光邊。

石壁卻在妮可的視野

中開始緩慢扭曲。

空氣仿佛也在這一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撕扯著,畸變著。

妮可酒紅色的眼底浮現起一抹怔然。

隻是一瞬間,她就迅速意識到什麼,條件反射地把懷裡的兔子玩偶塞到身後,保護住它。她從吊床上下來,臉上複雜的表情也瞬間收斂起來,周身氣息一變。

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那個高傲得像是白天鵝一般的愛神。

“澤維爾。”

妮可眯起眼睛,看著那個從時空縫隙中一腳踏出來的黑發神明,臉色平靜。

來人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神袍,衣擺在劇烈的氣流中翻飛。眉間碎發浮動,露出那雙乖戾而張揚的黑色丹鳳眼。

"真是讓我好找啊。"

澤維爾唇角扯起一抹冷意,環臂自半空中一躍而下。妮可心頭一凜。

剛才她還有些心存僥幸,但澤維爾這句話無疑將所有的可能性全部磨滅了。他就是來找她的。

事已至此,妮可當然不會自戀到認為澤維爾來到這裡,是突然轉變了心意對她示好。

——他是來殺她的。

那麵水鏡……他還是知道了。妮可勉強維持住平靜的表情。她不想死。

哪怕是走到了這一步,她依舊沒有什麼“乾脆就這樣一了百了”的念頭。能活著,誰會想死?

唇角揚起一個嫵媚動人的微笑,妮可輕輕眨了眨眼睛: "找我?"

她就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也根本沒有做過任何對他不利的事情,用一種暗含著勾人而無辜的語氣說, "澤維爾,你找我………有什麼特彆的事嗎?"

澤維爾眼眸黑如點漆,眸光銳利。

他上前兩步靠近她,衣擺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冰冷的弧度,怒極反笑。"你覺得呢?"

澤維爾倏地收起唇角那絲冰冷的笑意,單手掐住妮可纖細的脖頸。

"那麵破鏡子的舊賬,我們也該好好算一算了吧。"

他毫無憐香惜玉的心思,出手力道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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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破舊的表麵更是沾滿了塵泥。妮可餘光瞥見這一幕,眉眼間也生出了幾分真實的火氣。

但她現在被用力扼住咽喉,後背狠狠撞在冰冷堅硬的石壁上一陣生疼,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顧及一個玩偶。

澤維爾單手將妮可按在牆上,那雙幽冷黑寂的眸子盯著她,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此刻的衰弱。

"有意思。"他玩味地挑起眉, "看來在我們沒有碰麵的這段時間裡,你過得還挺‘不錯’。"這種不加掩飾的嘲諷侮辱落在耳畔,妮可唇邊的笑意也淡了點。

她渾身都痛得要命。她都不記得多久沒有這麼痛過了。

這些天壓抑的壓力和委屈仿佛在這一陣在身體上亂竄的痛意中爆發。一種魚死網破般狠辣的恨意從她眸底一閃而過,妮可更用力地揚起唇角。“我知道,你是為了那個人類少女而來的,對吧?”

什麼人類少女?

澤維爾不明所以地抬起眼,直接忽略了這句話裡並不符合他認知的內容。他五指更用力地收攏。

“知道就好。”他薄唇掀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這樣死得也能更明白一點。"

空氣被不斷擠壓,在鋪天蓋地的屬於嫉妒之神的威壓之下,此刻的妮可甚至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妮可身體顫抖,一張精致漂亮的臉因為缺氧而漲得通紅。

她張了張口,卻愣是一聲求饒和慘叫都沒有發出,語速飛快卻清晰地說。

"你還真是愛她,但是你以為除了你以外,她身邊就沒有彆的神明嗎?"

"像你這樣圍著她的蠢貨,根本不隻有你一個。

"在她心目中你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個可有可無、和彆人沒有任何區彆的玩物而已。"

"玩物是什麼意思,還需要我提醒你嗎澤維爾?玩過了玩膩了,就會丟掉。"

"所以你在這裡、在我麵前裝深情又有什麼意義?她真的會感激你記得你?"

妮可原本隻是想將那個人類少女的真麵目告知澤維爾。或許這樣她還能夠找回一線生機。

但是話說出口,就像是開了閘泄出的洪流,一發而不可收拾

了。她越說越心酸,越說越委屈。

這是妮可第一次近距離和澤維爾接觸。

他竟然比曾經他們在魔淵中遠遠見過一麵的時候,看起來更銳利更鋒芒畢露。也更加俊美、更有魅力了。

這樣的神明竟然不屬於她,間接害得她淪落到如今這般境地。而且,此刻他甚至還為了那個勝過她的人類少女要對她痛下殺手。回想起那個有過一麵之緣的金發少女,妮可的內心更複雜了。虛榮心落空。

自尊被粉碎。

她不僅沒有將魔淵四主神的愛意從那個金發少女身上奪走,反而被她當成女仆來回折騰了一番。現在,就連命也快沒了。

……不行。彆的她都可以不要,但是她一定要活下去。

妮可艱難抬眸,從喉間擠出幾個字: “和彆的神明共享一個女人,你真丟臉,還算什麼嫉妒之神?"

她感受到,在這句話落地時,扼在她頸間的直接微微一動,那種凶狠的力道也鬆了一點。

有用!

妮可眼前一亮,仿佛在一片絕望的晦暗之中找到了一線生機。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悠然傳來。

"很遺憾,他似乎一直對這些事情心知肚明,而且沒有絲毫心理負擔。"這道聲線極其華麗,優雅得像是奏鳴的大提琴。

就連這片簡陋的山洞都仿佛被他的聲音襯得多了點華貴的意味。

這聲音妮可並不陌生。——前不久她還曾經和他對過幾句話。

她僵硬將視線投過去,看見白發金眸的神明不知道什麼時候立在不遠處,正漫不經心地斜倚在洞口處。

他身高太過優越,半邊身體陷落在陰翳之中,本便深邃的五官被交錯的光影勾勒的意發迷人。眉間金墜被火光掩映著,光暈墜入他那雙清淺的金色眸底,眸光漾著幾乎溺斃她的深情。然而在對上他視線的那一刻,妮可的臉色便瞬間再次慘白了幾分。現在她可不再會因為這樣的眼神而沉迷了。

——能夠將那個人類少女從夢境中帶回現實,赫爾墨斯一定已經感受到了屬於愛神的氣息。"赫爾墨斯……"

扣緊了她咽喉的手驟然一鬆。澤維爾甩開手轉身,臉色不善地盯著這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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