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你怎麼來了?"
赫爾墨斯唇角勾著鬆散笑意,語調慵懶道: “如果我沒有看錯,這裡並沒有屬於你的禁製。你可以出現在這裡,我卻不能來嗎?"
話音微頓,他慢悠悠笑了一下, "當然,為了避免歧義,就算這裡被你留下了禁製,我也不介意碾碎它。"
澤維爾眉目陰沉,幽黑眼底泛起刺骨的涼意: “我耐心有限,警告你,我和她的事情不要插手。"
"說的不錯。"
赫爾墨斯不偏不倚地對上澤維爾的眼神,微微一笑, "這也正是我想對你說的。"說完這句話,他便不再理會澤維爾的反應,唇角噙著笑意看向臉色灰白的妮可。他歎息了一聲: "你對澤維爾的道德感有錯誤的預判,妮可。"
金影自他指尖逸散出來,凝集成纖細的金線,一圈圈纏繞上妮可的身體。妮可心裡一驚,下意識調動起渾身僅剩的神力。
卻發現這些看起來纖細其貌不揚的金線,竟然像是禁錮了她僅存的神力。令她全身癱軟、動彈不得。
妮可愕然抬眸,看見赫爾墨斯眸底蠱惑人心卻涼薄殘忍的笑意。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澤維爾。兩個俊美的神明立在忽明忽滅的光影之中。
儘管帥得各有千秋,但臉上的表情卻如出一轍的平靜。
……所以,他們一早就知道了?
可就在對這一切心知肚明的情況下,他們還是決定繼續愛著那個人類少女?
——那個人類少女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還是說,魔淵的神明都玩得這麼花嗎??
"某種程度上,我竟然在這一刻希望你剛才所說的話,能夠讓澤維爾知道他的位置。"
赫爾墨斯慢條斯理地收攏金線。
一股劇痛傳來,妮可痛得不自覺顫抖,腦海中的思緒瞬間淩亂了。她緊緊咬著牙關才勉強沒有發出任何痛呼聲。
不行,她不能露怯。
就算是死,她也絕不會在這些神明麵前露出哪怕一丁點的痛苦狼狽。妮可掙紮著喘.息了下。
這一次,她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但她還是用儘全力揚起唇角,朝著赫爾墨斯露出一抹
清麗純良的微笑。
"赫爾墨斯,你說的話我不明白。”她麵不改色地說, “我們之間有什麼沒有清算的事情嗎?我不記得。"
就算那個夢境擁有她的氣息,也未必是她做的。赫爾墨斯有證據嗎?或許是有彆的心懷叵測的人哄騙了她呢?
——就像杜勒斯使用了帶有時間之神氣息的水鏡那樣。
也許是感受到她過分熱烈的目光,赫爾墨斯撩起眼睫睨她一眼。金線在他指尖蔓延,他輕輕笑了一下。
"你原本的樣子,比我們之前見麵時的模樣看著讓人更順眼一些。"
“你們先前見過?”澤維爾挑起單邊眉梢。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盯著赫爾墨斯, "什麼時候?"
赫爾墨斯隻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妮可心裡一涼。
赫爾墨斯沒有明說,但她卻很清楚。
——赫爾墨斯指的正是她偽裝成神殿送往他神宮中的女仆那一次。
他當時就發現了?
驚疑不定之間,一道略帶譏誚的清冽男聲傳來。
“順眼?”
珀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不遠處。
他身上染著寒意,俊美無儔的臉上流露出嘲弄。
金絲眼鏡反射出冰冷的光澤,他狹長湛碧的眼眸不屑地瞥一眼赫爾墨斯。
"你的審美,還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赫爾墨斯眸底的溫度冷卻了幾分,眉眼間的笑意卻未變。他噙著笑意對上珀金蘊著寒涼譏嘲的眼睛。
“過獎了。”赫爾墨斯似笑非笑, "隻是像你這樣言辭直接的神明也不多。"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點, "想必憑借這一點,你應當十分受歡迎。"
珀金鏡片後的眼睛流露出幾分冷鬱。
他性情狠辣言語惡劣的名聲在魔淵穿得有多廣,不需要赫爾墨斯來提醒。
的確。
他沒有赫爾墨斯這種開口便能哄得女人心花怒放的本事。但他也沒興趣對彆人和顏悅色。
特彆的人,隻要有一個就足夠了。多了隻會惹他心煩。
大不了
他以後對溫黎再溫和點。斜地裡傳來一道不耐煩地輕嘖聲。
"你們哪來這麼多廢話要聊?"
澤維爾身邊沉浮著冰冷的黑焰。他在暗沉的火光中抬起眼。
"你們不動手嗎?"他唇角扯起一抹嗜血的冷意, "那就彆怪我搶先一步了。"
妮可瞬間感覺一道冰冷的氣息鎖定住她。
這原本或許並不算什麼。但是對於她幾乎已經失去神力的身體而言,這道氣息足夠令她力不能支。
在看見珀金的那一瞬間,妮可就徹底死了心。
今天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赫爾墨斯和澤維爾或許並不清楚事情的全貌,可妮可再清楚不過,珀金自一開始就知曉一切的真相。
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先炸了她的神座,後來又瘋子一樣單槍匹馬殺上神國,隻為了追殺她。有珀金在場,她根本無處可逃。
出乎意料的,在意識到塵埃落定的這一刻,妮可突然覺得渾身一輕。沒有太多恐懼和不甘,反倒像是很多糾纏了她許多年的壓力,在這一刻驟然消失了。
反正她都要死了,也不需要再在意什麼神格,什麼初出茅廬卻來勢洶洶的美神,什麼眾神之主繼承之位了。
“那個人類少女現在在哪?”妮可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問。
死期將至。
但莫名的,妮可想在最後再見一見那個把她逼到這種地步的人。明明隻是個卑微弱小得、令曾經的她根本不願意放在眼裡的人類而已。但卻……憑借著這樣的身份,得到了魔淵四位主神的偏愛。事到如今,妮可不得不承認。
那個人類少女的確……
還不錯。
或許如果她的出身再高貴一點的話,現在可能已經是神國或者魔淵中享譽盛名的神明了。如果她沒有和那個人類少女爭奪魔淵神明的愛意的話.…或許她會欣賞她。……隻是一點點。
在短暫的死寂之後,一道清冷淡漠的聲音給了她回應。
"她不會來。"
妮可愕然抬眸。
這聲音她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聽見過了,但她卻不可能忘記。
那些深深刻印在心底
的記憶也輕而易舉地被勾動出來。
……曾經那個高貴聖潔、漠然冰冷的六翼熾天使。眾神之主公認的繼承人。
現在的暴食之神,卡修斯。
純白的神袍被染上墨色,然而銀發藍眸卻自始至終沒有變化,周身氣息也冷漠如常。妮可有些驚愕地看著不遠處那道近千年沒有再見到過的身影。
就連卡修斯也找來了?
澤維爾感受到身後令他不喜的那道氣息,單腿踩在桌子上回眸。
“就連你也來了?”他嗤笑一聲。
卡修斯表情淡漠如常,眉眼冷倦,緩慢抬起眼對上他的視線。“你不是也在嗎?”他淡淡說。
斜地裡傳來一道譏笑。
珀金單手摘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露出那雙綠碧璽般的狹長眼眸。他薄淡的唇掀起一抹冷豔的笑意: "這種事,他才不可能錯過。"赫爾墨斯收攏了掌心金線,散漫挑起眉梢,聲音懶懶散散的。
“看來我們在某些地方,倒是有點不必要的默契。”卡修斯站在洞口外,不知道來了多久,肩頭落滿了雪。
零星的雪花灑落在他眉梢,和著他冷凝疏離的神情,有一種懶倦的疏離。
他微微斂眸,目光波瀾不驚地掃一眼格外混亂熱鬨的洞內,沒有流露出絲毫情緒。
不久前,在他們四位主神齊聚在溫黎露台上時。少女神情短暫地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但很快她就重新露出了一抹自然的笑容。
"好困哦。"金發少女打了個嗬欠,看上去有些困倦, “謝謝你們帶來的光明,不過現在應該是深夜,是應該好好休息的時間哦。"
"你們還有什麼彆的事情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想睡覺了。"
沒有人會在這種狀況下拒絕她的要求。
更何況,還是在同樣覬覦著金發少女的神明麵前。
四位主神沒有再作過多的爭辯。在各自儘其所能的溫柔關切之後,格外默契地先後離開了這座曾經屬於魔淵之主的華貴神宮。
在沒有金發少女在的場合,他們絲毫沒有掩飾對彼此的不喜和不屑。
沒有人有興趣留在這裡彼此相看兩
生厭。在暗流湧動間,他們各自回到了屬於自己的神土。
但或許,隻有他真的順從了她的意願,回到了自己的神土。
卡修斯麵無表情地想。
赫爾墨斯從來不掩飾他討人歡心的能力,而他也的確如神格那樣體貼入微,溫柔深情。
澤維爾行事作風乖張肆意,能夠與名義上叔叔爭搶未婚妻的神明,又怎麼會在意一句不成文的規矩。
至於珀金,在神國時便恣意妄為,性情偏執,凡是他認準的事情,恐怕哪怕是不擇手段也要做到。
而他卻.
卡修斯抿唇垂眸。或許他應該再直白一點。
但就在這個時候,卡修斯感受到愛神隱匿已久的氣息。他不緊不慢地掀起眼皮。
那些來自被他永遠留在泥土之中的天使,在他腦海中閃回。——愛神妮可曾想過傷害她。
沒有絲毫猶豫的,卡修斯震開衣擺,朝著那道氣息傳來的方向趕去。
但他似乎再一次成了來的最晚的那一個。
眼前畫麵甚至令卡修斯感覺到有些麻木。
關心她的人很多。
他並不是唯一的那一個。
卡修斯眸光山洞,沉靜得仿佛汪洋般的冰藍色眼底浮動起不易察覺的晦暗情緒。那些情緒複雜而微妙,令人難以分辨。
他倏地抬起手。
劇烈的風從他神袍下滾動出來,風裹挾著霜雪化作這世間最鋒利的冷刃,朝著妮可的方向呼嘯而去。
石壁在風刃的切割下簌簌掉落碎裂的石塊,大地開始震動。那就讓他做替她解決問題的那個人。
屬於暴食之神可怖的威壓逸散開來,妮可沒什麼情緒地笑了一下。
說來很可笑,這是第一次,她曾經企圖過的魔淵四位主神隻為了她而來。簡直像是圓了一場幻夢。
但與夢境中虛妄的幸福截然不同的是,現實骨感而諷刺。——他們不過是為了殺她而來。餘光瞥見地麵上臟兮兮的兔子玩偶。
在神明的威壓碾壓下,它身下的地麵在顫抖,兔子的身體也在汙泥中反複震顫翻滾著。原本勉強還算得上乾淨的臉也染上泥土,紐扣做的眼睛顯得汙濁極了。
妮可指尖探向它,頭一次沒有嫌棄
它一身的泥土會弄臟她的衣裙,將它用力抱在懷裡。反正她現在身上穿著的也不是當初那件純潔漂亮的神袍了。
臟了就臟了吧。
妮可輕輕閉上眼睛。
呼嘯的風聲中,她仿佛在腦海中遇見另外一個自己。
穿著款式最繁複,質地最昂貴,象征著眾神之主身份的神袍,在無數豔羨崇敬的眼神注視下,沐浴著溫暖的神光,一步—步走上那個最高、最尊貴的位置。
轟——
劇烈的氣流輻射開來。
妮可緊緊閉著眼睛,但很久之後,她發現預想中的痛苦並沒有降臨在身上。
她下意識睜開眼睛,看見身前流淌著的熒光。
風卷在觸碰到熒光的那—瞬間猝然散去,削落一旁的巨石,碎石飛濺。
而在熒光逐漸黯淡下去的時候,妮可見到了一個熟悉的、卻不可思議的身影。
大雪紛飛,在地麵上鋪展開一層厚厚的積雪。
積雪映著月色,將洞外色調沉暗的天地映得—片灰白色。
金發少女逆著光腳步輕盈地走進來,繞開四名強大的神明,徑直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
最後,在她麵前稍稍俯身。
“聽說,你想見我?“
少女笑意盈盈地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