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得差不多了,南地學院蔚然成風,同學院之人彼此拂照,仕途上相互助力,早就取代了因地緣結成的黨係。臨清除了長風,也已經五年沒有出過進士。鄭照把江逾白扶起,問道:“你是想以長風為首召集士子結社?”
江逾白渾身一震,瞪著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鄭照,這件事他隻在心裡做過打算,從未與人說過,鄭亂螢是如何知道的?
他鄭重說道:“晚生雖然隻是個生員,但大梁仕林最多的就是生員,一個地方可能沒出過進士舉人,但一定有秀才。生員可以見官不拜,可以參與地方政務。以生員結社,便是在各個地方有了根基。”
結黨營私,從來屢禁不止,從來都根深蒂固。
但這確實是個好想法,如果能將底層士子如臂使指,官員和生員上下反哺,那真是個巨大的網。但這有個巨大的前提,就是這張網能結起來。
衛長風狀元及第,還曾是國子監齋長,有名望能服人,還是臨清籍貫,再合適不過了。
鄭照斂眸歎息,說道:“信我不能給你,但你去京城求見衛長風,把結社之事說了,就算你在門口失了顏麵,他也會認真考慮。”
江逾白擰眉,掙紮了片刻,然後拱手道:“多謝仁兄指點。”
鄭照微微一笑,江逾白想要顏麵,其實是想以生員之身和官員爭奪社中地位。在結社的前期,這無異於螳臂當車,不如直接放棄,還顯得懇切,他的選擇不錯。
……為什麼他在想這些東西?
鄭照忍不住拿扇子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厭廟堂,未必儘忘廟堂,怪不得總是假放肆。
江逾白得了提點,隻覺躊躇滿誌,他沒看出鄭照的懊惱,滿心滿眼都是趕赴京城與衛長風商議結社之事,又作了個揖後告辭了。
鄭照散步後,便回了宅子裡,記錄了下凡肉的食譜,便打開古鬆圖對著燭火閒看。落筆急躁,墨線不在最佳處,鬆枝稍顯單調,他還可以畫得更好。
許是五祥樹前的事傳得廣,鄭照接下來在臨清的日子,都過得比較閒適。
睡到午後起床,梳洗用些吃食,他便帶著平湖和當湖去畫古鬆,畫到黃昏時往回走。到家後用晚飯,去書房把一天畫好的鬆都再看一遍,揣摩明天如何運筆。直到夏日炎炎,他才不去東郊了。
六月底,臨清城沒有了涼風,去哪兒都是汗涔涔的,鄭照閒在家中整理所有的畫稿,有些燒了,有些留下,有些還算能看,但又不夠格留下。應該拿出去賣了,可是怎麼賣?潤筆,潤筆,都是人家上門求畫才潤筆,給錢賣畫的是畫匠。同樣大小尺幅的畫,他幾百兩,畫匠幾兩,古往今來隻有窮困潦倒的讀書人才在鬨市賣畫。
鄭照皺起眉頭,這些畫燒了可惜,拿出去賣正好。然後一旦他光明正大的賣畫,沒了潤筆這個士子專用的遮羞布,怕是江南江北都要惹出非議。輿論應該就是從愛財出發,經過沒有文人風骨,最終引申到他畫得爛,不值這個價碼。
從某些意義上說,畫得好壞和值多少錢沒有關係。
畫作價值幾何,和名氣大小更有關係,名氣大認可的人多,這便能賣個好價錢。鄭照從著碎冰的瓷盆裡拿出一個李子,邊吃邊想自己的名氣從何何來。
先是給四妹畫眉的時候,那個時候名氣應該是來自慶國公府,勳貴們的遊戲妝容,自上而下。再然後是臨清給誠致齋寫千字文,名氣來自與蘭篆閒章,商賈投讀書人所好,自下而上。京城畫紅梅,是這兩者彙聚的結果。最後進士拒官,全依靠科舉取士本身對大梁的影響。
雖然先有的書畫,而後中進士拒官,但更多人應該是先知道有個進士拒官遠遊,而後才知道他書畫不錯,還加深了書畫印象。
所以,他本身畫得好壞,對他書畫價格影響,沒有人們口中他畫得好壞的影響大。
應該收拾收拾燒了……
鄭照把李子核放進百花紋小碟,起身收拾起自己的放在一邊的雞肋畫稿。他伸手拿出一張,往火盆裡放,火燒了畫稿一半,灰燼和火星交織。他站起抱著懷裡剩餘的畫稿離開了火盆。
在乎價格,潤筆不就是賣畫,自欺欺人有何意義?
“平湖,去盤個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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