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編號:世4(2 / 2)

又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看了過去,正是鄭照走下來,便笑道:“鄭兄,過來一起用些嗎?”

鄭照搖了搖頭,說道:“不了,我在樓上看到窗外的景物有些眼熟,出去看一看。”

他從未正式來過新安縣成,隻跟著花錯過來一次看秦老兒的怪事。

杜訪風知道鄭照晚上曾來過新安縣,現在聽到他這樣說也不覺得奇怪,隻笑笑拿起筷子,低頭夾了些青菜,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東邊窗前那對喝酒的客人換了座位仍是在喝酒,顯然準備喝到不醉不歸。

鄭照走出客棧,此時天已經徹底黑下來,街上景物變得模糊黯淡,越來越令他感到熟悉。似乎那天他就和花錯就是趴在這座客棧樓頂上,看著秦老兒走出來的。

“確實是這裡。”身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沙沙的男聲。

鄭照回頭看,果然看見了花錯,笑著說道:“你還是跟過來了。”千百裡的路程對花措來說也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工夫,風能到哪裡,它就能到哪裡。

花錯看著鄭照的目光似乎有些委屈,低聲說道:“以後花錯都要走好遠才能見到公子。”

鄭照欲言又止。最終隻說道:“你要是願意跟著就跟著吧,以後來了記得向杜姑娘問個好,她知道你的。”

“花錯之前都問過好。”花錯說道。

“以後也要。”鄭照說著帶花錯走進客棧大堂,杜訪風抬頭看著他們,似乎能看見花錯,也似乎不能看見花錯。或者說她知道有這麼個妖物在身邊,能感到它舉手投足每一個動作,卻看不見它究竟是什麼模樣。

這說起似乎說起來挺玄學的,但其實很簡單,凡人看見了才知道,杜訪風省略了“看見”,直接到“知道”而已。

“一起吃些嗎?”她笑著問道。

花錯看著滿桌子的菜,連忙點頭坐到桌邊拿起筷子,在夾之前又看了杜防風一眼,見她仍是笑吟吟的,便說道:“吃。”

杜訪風說道:“不要拘謹,若是飯菜不夠的話,讓店家接著上。”。

花錯聞言高興得眉飛色舞,拿著筷子就開在桌子上風卷殘雲,一時間能看見的鄭照也看不清了。

它放下筷子,飯菜已經被掃光了,一雙眼睛看向杜訪風,說道:“還要,要鱔絲麵。”

杜訪風見狀有些驚異,卻仍讓跑堂的上菜了。

跑堂的以為他們兄妹肚量大都能吃,也沒當做一回事,往返廚房幾趟就把菜都擺桌上齊,道一聲客官慢用就忙著彆人去了。

杜訪風一邊津津有味的“看著”杜訪風吃飯,一邊對鄭照說道:“外麵是那個地方嗎?”

鄭照道:“是的,說來倒巧,那是我到新安縣來就是在客棧的屋頂上。”

“確實是巧。”杜訪風笑了笑,忽然感到冥冥之中的玄妙,壓低聲音說道,“客棧賣酒,秦老兒愛酒,你看看周圍這些要醉死在酒壇子的人,有他嗎?”

鄭照抬眼向四周掃去,在緊靠油燈的座位看到了秦老兒。他雖然死了孫子,但看起來神采奕奕的,甚至鶴發童顏,有返璞歸真之相。

杜訪風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很快就找到了秦老兒,她低聲問道:“那日你見到的是惡鬼還是妖怪?”

“不是鬼,也不是妖。”鄭照搖搖頭說道,“更像是另一種不認識的生物。”

杜訪風聞言一愣,隨即笑道:“那可能就是了,天下這麼大,無奇不有,光是山海經就記載了多少奇珍異獸,現在人們已經都看不見了,若是做這件事是一個彆的生物也理所應當。”

鄭照起身道:“與其坐在這裡猜,不如那我們直接過去問。”

他說著拎著一壺酒,走向了緊靠油燈那個桌子,略笑了一下,便坐在了另一邊說道:“老人家,請你喝酒。”

秦老兒醉醺醺的抬頭看了他一眼,擺手說道:“不喝,不喝,拿走。”

杜訪風見此也過來了,與鄭照坐在同側,問道:“老人家,你是招惹了什麼?”她目光灼灼的看向秦老兒,似乎是想穿透他看到天道真理。

秦陽老二本來聽到證照的話還好聽到杜芳芳這句話,整個人都氣急了,拍桌子說道店小二哪來的人?都是客人給我趕他們出去

“什麼什麼的?”秦老兒拍桌子說道,“你們想乾什麼?”

喝酒的人多自然會有人鬨事,跑堂的此時見怪不怪,聽到這邊有動靜,就連忙跑了過來,熟練的陪笑說道:“啊,三位客官這是怎麼了?彆吵,彆吵,都消消氣,都是喝醉了亂來的,根本做不得數,可千萬彆結仇。這樣吧,小店再送你們一碟花生米。”

“花生米,花生米,每次都是花生米。”秦老兒聽這話簡直氣急了,指著跑堂的罵道,“我秦老兒是圖你一碟花生米嗎?”

跑堂的愣住,過了一會兒,他試探著問道:“那再加一碟鹵牛肉?”

秦老兒咽了一下口水,又看了眼鄭照和杜訪風氣得直接站了起來,晃晃悠悠的往客棧外麵走。

跑堂的見此跟後麵連忙追著他,大聲喊道:“客官,錢,錢,你還沒給錢呢?”

秦老兒道:“記賬上,老兒從沒賴過你的賬!”

跑堂的連忙對秦老兒的背影鞠躬答應道:“好嘞,客官明天再來啊。”

鄭照和杜訪風對視一眼,連忙跟了秦老兒離開客棧。

此時正值戌時三刻,月黑風高,街上已經沒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但少數店家在門前掛著燈籠,偶爾會見到幾個行色匆匆的人提燈籠路過。

秦老兒轉身看向他們,不耐煩的說道:“你們到底跟著我做什麼?再跟著我,我就帶你們去見官。”

鄭照抿嘴道:“老人家,前些日子我來過新安縣,就是在這裡,看見有個藍袍少年要殺你,而且卻反手將他製服,挾持著他到了家中。”

秦老兒聽到這話當即變了臉色,害怕的指著他問道:“你到底是何人,竟然跟蹤老兒?”

鄭照行禮道:“河間鄭照。在下曾經與這位姑娘打賭,賭老人家你第一次遇到的是不是人?這位姑娘猜的是人,在下猜的不是人,那日在下過來看,確實見到了一個與你孫兒長得一模一樣的藍袍少年,便回到了京城。可是第二天早上就變了,我在街邊吃早餐卻見聽聞你殺了你的孫兒,所以我們這賭約還得繼續。”

秦老兒聞言暴跳如雷,怒喝道:“瞧你們穿著這般光鮮亮麗,定是富貴豪門子弟,拿我們普通百姓的生死性命去當做賭約,真是惡心至極,天打五雷劈!”

杜訪風本來一直沒說話,但聽到這話感到十分古怪,出於直覺的問道:“你是普通百姓嗎?”

秦老兒聽到這話臉色更加不好看了,神情似乎也有些慌張,他隨即穩住身形,反問道:“老兒我怎麼不是普通百姓了?當年我隨著汝陽王起義,也曾為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但現在我就是一個普通百姓,瞧瞧我這衣衫,補了多少次都舍不得扔掉。”

這話聽起來比之前還古怪,杜訪風看了花錯一眼,突然明白了,秦老兒這話比起發怒更像是在模仿發怒的人。

鄭照見此微微點頭,花錯立即會意,手聚妖氣為刃,直接將秦老兒抵在了牆上。

杜訪風問道:“第一次要殺你的那個人,應該是你的孫子吧?”

秦老兒雖然喉嚨被花錯扼住,卻也並沒有掙紮,好像是根本不怕花錯隔斷他的喉嚨。他一聽杜訪風這話,冷笑道:“怎麼會是我孫兒?這件事你大可在縣城裡挨家挨戶的打聽,我撞邪了的情況街坊鄰居都看見過,再者我孫子都已經死了,你彆平白無故的冤枉他。”

鄭照道:“老人家,我們不是為黎民蒼生而請命的人,今日到新安縣,就隻是為了這個賭約,滿足自己私欲。你大可放心與我們說,我們不會冠冕堂皇的批評誰,也不會冠冕堂皇的討伐誰。”

秦老兒臉色變得通紅,似乎已經呼吸不暢了,卻仍然語調昂揚,“老兒要說的早就說了,你們兩個草菅人命的貴族子弟,若是有什麼恩怨自行解決,彆拿我們做閥子,呸!”

他一口唾沫飛出,鄭照往後避開,卻見秦老兒麵色扭曲,甚至開始融化,最終成了一灘肉泥。花錯一時措手不及,隻慌亂的伸手一抓,卻抓了一場空。

肉泥留下滲入土地,緩緩流向土地深處,似乎他已經逃向遠方。

花錯瞪著眼睛看著秦老兒消失的土地,疑惑的蹲在地上用手挖泥土,想要把秦老兒刨出來一樣。

杜訪風問道:“這是肉靈芝吧?”

鄭照點頭,能這樣化為一灘肉泥逃走,不是肉靈芝還能是什麼?肉靈芝最大的能力便是可以控製自己的肉化形,甚至包括從自己身上切下來肉。

杜訪風歎氣道:“這樣看來鄭兄與我都猜對了,第一次去殺秦老兒的果然是他的孫子,而且秦老兒根本沒有什麼裝死逃脫,隻是因為他並不是什麼凡人,在孫兒掐住他脖子的時候,自己停掉了呼吸而已。”

鄭照道:“秦老兒回到家中去質問孫子的,是給孫兒機會,但孫兒並沒有道歉認錯,還與母親串供,這讓他寒了心,於是就有了第二次,讓所有人都看著的第二次。”

杜訪風道:“第二次那個孫子應該是他自己弄出來的,他在路上割下了自己的一塊肉,變成了孫兒的模樣,然後自己挾持自己回到家中,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出現。第三次他走在夜路上,殺死了自己的孫子,街坊鄰居們非但沒有怨他,反而可憐他撞邪分不出來誰是誰,沒了孫兒。”

鄭照道:“正因如此,當時我才沒在那個孫子身上感到任何妖氣或者邪氣,這肉靈芝化形看起來是一個平常人。”

杜訪風歎了口氣,說道:“如果我們猜對了,這便是一報還一報。”

鄭照道:“既然他是肉靈芝,卻不知為何有了家人,那麼應該是有極為深厚的感情在,他而且必然會記掛家人,忍不住回到家裡。走吧,我們去守株待兔。”

說著他拍了一下花錯,三人沿著黑魆魆的小巷子,順著記憶去了秦老兒家中。明月彆枝驚鵲,他們就在街邊等待。花錯神情最為專注,杜訪風一臉從容,從直覺上來講杜訪風是靠神思知覺的,而話錯則是靠的妖力感應。

鄭照說道:“他回來了。”

花錯揮手散去妖氣,三人在秦家人的麵前顯形。

“你們是誰?”秦大郎連忙展開手臂擋在自己的妻子和老父麵前,他看著花錯的眼神尤為驚恐。

杜訪風看向秦老兒,問道:“他真是你的兒子嗎?”

“當然是。”秦老兒身上背了個包袱,見有此問神情淒慘,對秦大郎笑了笑,“往後退些,這人是阿爹認識的。”

他說著走向了鄭照三人,歎氣道:“你們還真是多管閒事,也罷,這事兒正好也該讓大郎知道了。”

“其實我並不是秦老兒,隻是當初兩軍交戰的時候,我趁著晚上吞噬血肉,遇到了一個怎麼也不肯死的人。他說家中有妻子在等他,他不能死,可是他已經四肢都被我吃完了。我根本不懂他說的這些,後來嫌他太煩便直接吞了他。吃飽之後,我覺得無聊,突然想起這個人的話,便在腦子中調出了他的記憶,變成他的模樣來到這新安縣,敲開了他娘子的門。”

“當時我是化成秦老兒的模樣,門一打開,他娘子見我哭出了聲,我當時想著留在這裡玩一天就回去,結果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總也走不成,而後更神奇的事情出現了,她有了身孕。”

“我當時對人都不怎麼了解,更彆提懷有身孕是什麼,便也沒當回事小心照顧她。一次她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腳下石頭沒踩穩當,一下子崴腳掉進河裡。後來被人救出來,沒多久就死了。我去看她時,她的魂魄已散,胎兒卻神奇的保住了。”

“那時我看著她的屍體。第一次感覺了到了痛苦,便像記憶中那樣,把我最珍愛的她吞了進去,然後化成了她的模樣,將還未成形的胎而放到了自己的肚子裡孕育,哎,大郎啊,你其實是我生出來的。”

秦大郎瞪著眼睛看他,不敢置信的問道:“我記憶中的娘親是你。”

“是啊。”秦老兒笑道,“後來你長得大點兒了,就跟街上的孩子玩,他們欺負你,嘲笑你沒有爹,你哭著跑回家跟我說這事,我便想你確實該有個爹,就切下了自己的小指化形成了秦老兒。”

秦大郎幾乎癱坐在地上,想著他吃人屍體作嘔,可是他是被他養大的,他記憶中的母親是他,他記憶中的父親是他。

秦老兒笑道:“後來我看時候差不多,你已經成了親,而且夫妻恩愛,甚至自己當了父親,就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化形成秦老兒,讓你母親死了。”

秦大郎突然想到了前幾天出現一模一樣的兒子,渾身一抖,問道:“那文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老兒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想殺我,但是那個理由確實是他跟我說的,我喝酒後經常打罵他,唉,我這麼個理由,我也不信的?”

鄭照道:“他是嫌你天天花錢喝酒,便想著一了百了,省得自己以後還得贍養你。”

秦大郎聞言連忙搖頭,否認道:“文兒不是這樣的人。”

秦老兒說道:“文兒是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但那晚他確實是想殺我,因此我就順水推舟的先下手。”

秦娘子低頭一直沒說話,隻在聽到這句話時抬了一下頭,眼神流露出些許怨恨又有些許心虛。

一時間滿室寂靜無聲,這關係太亂,說不清誰是無辜的,誰是有罪的,好像秦文確實死得活該,但好像他也罪不至死。

杜訪風的眼睛裡金光閃動,鄭照又一次看到萬千靈氣向她彙聚,似乎功德到了。

但這次她解決什麼了嗎?

她什麼都沒解決,隻不過讓所有掩藏在水麵之下事情都暴露在陽光下。也許說開了就是解決,大家都知道了,既然都知道了,便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等到金光收斂,鄭照便起身告辭,帶著杜防風和花措回到了客棧中。

杜訪風腳步虛浮,神思還有些飄忽,她看到回到客棧中,勉強回頭看了一眼鄭照,搖搖晃晃的行了一個禮,慢悠悠的上樓,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消化這些功德。

鄭照自行打了一壺酒,坐在窗前小酌,聽見更夫敲起銅鑼,便對花錯說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否則表妹起身看不見你,定然是要發脾氣的。”

花錯不情不願的點了下頭,便化為一陣妖風,穿花拂柳的回去了。

鄭照坐在窗前,看見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裡,又看見夜色裡漸漸有火□□,似乎正是秦家的方向。

“走水了!”人們互相喊著跑出來挑水救火,雜亂無章的聲音穿過大半個新安縣城。

鄭照喝了一杯酒,秦家三個人的怨恨恩仇都已經明了,那麼也該早日解決,不知道是誰是最後的贏家呢?或許誰是贏家都不重要,因為明日他們便要一路向北,直到看見巨門嶺。

秦家門外,秦娘子被救火的鄰居服了出來。她跪在地上哭泣道:“都怪我,我該攔著他們喝酒的。”

街坊七嘴八舌的勸慰道:“怎麼能怪你?那秦老兒嗜酒如命,夜裡和大郎喝得爛醉如泥,躺在那裡動也不動,火燒著了,天王老子都無辦法,你能跑出來就不錯了。”

“是啊,千萬彆怪罪自己,這火邪性得很,可能是那玩意的報複,你撿回來一條命不容易,以後還是進廟裡躲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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