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1 / 2)

公主府庶子 小小知了 30942 字 10個月前

崔茂懷對著這一室華彩和撲麵迎來的張張笑臉, 心中立時便明了, 這是周辭淵怕他為今日的事難過, 特特為他辦的熱鬨。

一瞬間, 說全無感觸是假的。

他崔大少前世怎樣的生日宴會和PARTY沒見過?妥妥的眾星捧月, 爺爺親自領在身邊陪伴,朋友們年年各種新奇點子。生日當天的宴會不算,前後好些天在彆墅、遊艇、酒吧、酒店裡由著朋友們打著提前為他慶賀的名頭到處晃蕩胡嗨亂玩……

可相較眼下所見,都少了一份心意。

崔茂懷不覺就感到渾身一陣鬆軟, 帶著緊繃後更深的疲憊和難言的輕鬆。燈火映照在他的臉上, 他便仰著一臉明亮的光轉頭看向身側的周辭淵。

然後, 僵直的笑容終是化成了一抹真切愉悅!

“公子,菜肴果品齊備,就等公子您啦!”

“二哥, 快來快來……”

眾人叫喊聲中, 崔茂懷直接被崔茂琛上來拉扯走了。看到周辭淵,崔茂琛眼中不由微驚, 然後笑眯眯知禮的打了招呼。跟著把崔茂懷拉到一邊,才悄聲問道:

“二哥, 金襄郡王府的周公子怎地在此?”

崔茂懷偏頭與周辭淵目光再次交彙, 兩人自有一番默契。目光尚未收回,崔茂懷已經自然道:

“之前有些交情,今日周公子本是來說一聲想預訂明日酒樓的雅間,誰知聽說今日是我的生辰,便讓人送了禮來。恰逢這邊又在準備小宴, 我順口相邀,沒想到周公子竟真來了。”

“我知道,是因為二哥給老王爺送……外賣的緣故吧。”

新名詞崔茂琛用起來還不大順溜,但這聯係起來的想法合情合理。

在外人看來,崔茂懷家裡一直為老王爺送餐,周辭淵縱然身份高,但恰巧是崔茂懷的生日,過來喝杯水酒,略坐一坐慶賀一句,一來全了麵子更顯感謝,二來也是應有之禮。

“那待會兒我替二哥招呼周公子,二哥隻管安坐就是。隻是,今日是二哥的好日子,本該大辦一場才是。”

崔茂琛略有遺憾,跟著又高興起來,“之前來看酒樓,裡麵的樣子尚未全顯出來。今天在家,午覺起來就聽外出采買的下人說起香飄十裡酒樓是何等新穎轟動,故事多麼有意思,伴著一道道獨一味的菜品……”

崔茂琛湊近崔茂懷,“下晌的課我壓根一句都沒聽進去,就想著明天找什麼理由過來瞧呢,沒想到剛好二哥派人來請,還是二哥疼我!”

“……”

崔茂懷但笑不語。

實則這事是周辭淵派崔二去請的。想讓他熱鬨一下轉移注意力是根本。另一方麵,今日香飄十裡酒樓在盛安城大火,侯府那邊必然也得了消息,又恰好是崔茂懷的生辰,趁著酒樓關了在這裡熱鬨慶生,去請侯府和長公主兩邊過來瞧瞧散散心,總歸是意思到了。

長公主和侯爺沒來也在預料之內。

小輩過生日,邀請長輩是禮數。但在高門大家裡,一般小輩生辰,除了闔府長輩給辦宴同樂的,若是自個兒設宴自樂,長輩一般都是不會到的。

何況崔茂懷居住市井,長公主輕易是不會來這些地方的。崔茂睿則是有公務來不了,倒是讓崔茂睿帶話說聽聞他的酒樓辦的好,抽空定要過來瞧瞧。

崔茂瀾女孩子家,出來也有些不便。聽聞如今長公主已經在給相看人家。於是,最後還是崔茂琛代表全家顛顛一路跑馬過來了。

不過周辭淵辦事周到,既預料到長公主和崔茂睿都不會來,便讓酒樓廚房備了一桌好筵以崔茂懷的名義送去了府裡。不提生辰,隻說是今日酒樓開張,請母親和兄長嘗嘗鮮。

又在邀請人的時候專門請了家嫂和侄兒。

禮儀周全,愣是讓誰都挑不錯處說不了閒話……

且不說崔茂懷之後聽阿秋偷偷說了這些心裡如何想,這會兒他和周辭淵推讓一番,最終因今天是他的生辰坐了主位,然後一邊是周辭淵,一邊是崔茂琛,茂琛旁邊讓崔茂懷在人堆裡一眼瞅到並揪出來的須金勒坐了。周辭淵之後坐的則是簡伯光。

下麵幾桌,分彆是一鳴生和酒樓這邊的人,崔二帶著點心鋪子裡人。常媽媽不知幾時到的,麵色正常。獨崔大一家不在,有人私下問起,常媽媽便使眼色隻讓眾人顧著上麵的崔茂懷,但等幾杯酒下腹,在座眾人也就都知曉了崔大女兒的消息……

眾人均一副了然狀,不免唏噓。但因著今日是崔茂懷的生辰,又是當下場合,也沒人深問這個話題。隻看前一波上前敬酒的人下來,又換他們去。

一鳴生則立在場中央,沒有講什麼《西遊記》,隻撿些當下過往的新奇趣聞來說,中間夾雜著了不得的口技,不時引來掌聲笑鬨……

便在這樣的氛圍裡,崔茂懷免不得多喝了幾杯。一時眉眼暈染,臉頰酡紅一片。醉酒中隱約聽耳邊誰說了一句崔才,他便跟著叫了一聲,接著就聽常媽媽接話道:

“是了,西南與盛安相隔數千裡,不管怎麼傷心急切也不急在一時。今天是公子的好日子,他們也該過來道賀才是。你們誰,過去看看,讓他們都先過來,也不必說什麼晦氣衝撞……”

“是。”

有人應聲立刻去了,室內歡聲笑語依舊。哪想不到一刻鐘,那人急匆匆跑回來,氣喘籲籲大喊道:

“公子不好了,崔大崔才,他們、他們一家人跑了!”

崔茂懷:“……”

崔茂懷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但他覺得大堂裡發生的事他都看的明白聽的清楚。知道崔大跑了他還知道這是在演戲。

然而,等他眯著眼搖搖晃晃掙紮著從榻上站起來,還不等他說話,隻覺整個人一軟,腦袋一歪,就什麼事都不知道了……

在座所有人自是又一翻兵荒馬亂。直到確定崔茂懷隻是疲累加之醉倒,眾人才放下心來。

之後的事崔茂懷自然一點兒都不知曉,被須金勒背在背上一路送回家裡,再由人伺候著擦洗了好好安置到床上。外麵,崔茂琛作為崔茂懷的弟弟,家仆留書逃跑,哥哥醉倒不醒,這會兒能說的上話做決定的,還當真非他莫屬。

就見崔小公子一掃平日在崔茂懷麵前的模樣,臉上也還帶著酒後微醺的顏色。卻肅著小臉,眼神刀子似的一一掃過家裡這些仆從。半響,方開口道:

“我二哥為人寬和心慈,最是好脾氣不過。對待你們這些個下人個個不薄,反慣的一個個竟敢留封信就全家都跑了?!簡直欺人太甚!來人,拿府裡的帖子立刻去報官,就說家裡出了背主的奴仆,偷學了方子秘法合家逃跑了,請官府務必要抓到人!”

“是。”

隨崔茂琛來的侯府家仆立刻領命去了。

這邊,崔茂琛又狠狠替他二哥敲打了一番這些下仆,等官府的人過來了解事情始末,畫了逃奴畫像,正式記錄了案子。崔茂琛才帶著須金勒隨府裡派來接他們的人回去了。

同時,侯府也留了兩個得力的幫著照看這邊,以防剩下的仆人藏匿那幾個逃奴,或是再生異心。

這事很快也傳的整個裡坊都聽說了。官府查問加上後麵收拾、又為翌日兩邊鋪子酒樓準備,常媽媽在一旁盯著,直近三更,眾人才都歇下了。

直到院中燈火都徹底熄了。外麵巷道拐角才轉出兩匹馬。當先一人,不是早在崔茂懷醉倒就避嫌離開的周辭淵又是誰!

最後抬眼看了一眼崔家宅院,周辭淵這才帶著息風驅馬從其他方向的坊門走了。

深夜道路上,除了偶爾遇到的巡城衛兵士,一路悄寂,隻風聲呼呼響過。後麵的息風幾次偷眼看自家公子,眼看周辭淵隻一味驅馬疾行,明顯心情不佳,到底驅馬靠近,控製著聲音道:

“公子,您既這般擔心崔東家,今日又何必要崔東家親審?”息風想想今日崔東家一點點得知真相,被人背叛後的模樣,莫說公子,便是他,也多有不忍。

“……”

前方的周辭淵卻不回答,隻繼續催馬。就在息風以為自家公子必然不會說什麼的時候,周辭淵又突然勒馬停下,深深吸了一口初春深夜的冷風,才緩緩道:

“這些汙糟事,我如何忍心讓他聽……”隻是,“有些事、有些人的真麵目,非得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親口問出來,心裡的疑惑才能解開。今後,心裡的結也才能真正解開……”

息風偏頭望向自家公子,崔東家解惑他能理解。但今後的心結真正解開?他卻有些不懂是何意了。隻是此刻見自家公子麵色不愉,他立刻換了話題輕鬆敬佩語調道:

“不過今日,也多虧崔東家。那姓康的還真是個硬茬,剛聽屬下來報,自抓回去到現在,苦頭沒少吃,可那康才愣是死撐著不肯再多吐一個字。之前抓了現行也一樣,始終不肯開口……”息風是個聰明的,既知崔才不是好東西,又哪裡還能冠著崔公子的姓。雖然真實身份至今還未查出來,但隻以本來的康才稱呼就是。

“直到崔東家來了,先以恩惠問詢,問不出來就一步步仔細剖析那康才的密謀作為,逐步攻心,直至以假亂真,激的那康才到底開了口,吐出了多少事……”

息風繼續道:“崔東家雖然年少,卻有察人之能。白日的話處處踩在那康才軟肋上,也非得崔東家激他才成。屬下在旁看著,都忍不住想為崔東家喝一聲彩呢!”

然後,息風就見自家公子臉上終於露出笑來,言辭間與有榮焉。

“懷弟看似溫和,實則自有他的底線和處事方法。”

周辭淵想到當初崔茂懷被晉王逼迫,想辦法麵聖脫困時所言,泥人尚有三分火氣。再想到今日坐在那裡身姿一點一點挺起,冷靜周旋的少年背影,周辭淵一時都辨不清自己心裡到底是堅持多一些,還是後悔多一些。

他固然是因為知曉崔茂懷重情,所以想讓崔茂懷親眼識得崔才等人的真麵目。以其惡減輕懷弟心裡的情分,懷弟自然也能少些傷心……

可結果牽扯的這麼繁雜,遠近親疏,今天看似快刀斬亂麻都理了個清楚,然而對懷弟,又何嘗不是更深的失望和打擊?!

一點輕歎和著風聲消散在深夜的風裡。

息風不明白提及崔東家自家公子剛剛還笑著,這麼一會兒怎麼又變了臉色?但任他再說什麼,周辭淵都再未說話,隻不斷催馬,很快回了王府……

…………………………………………………………

不說周辭淵這夜回去又做了什麼,私下如何安排、誘導,轉移欽禦司的眼線。另一邊,被灌醉的崔茂懷一覺不知睡了多少時候,忽而就被虎王的叫聲擾的眼睛睜開道縫兒。

幔帳遮掩,滿目透著昏暗,崔茂懷迷迷糊糊半響,眼睛一開一合,似醒非醒。又不知混了多少時候過去,幾聲喵哇——喵嗚——齊叫,才讓崔茂懷真正醒來。

接著幔帳被小心撥開一道,一個小腦袋探進來。看到崔茂懷張了眼睛,小姑娘立刻小心翼翼問道:

“公子醒啦!果然是被獅子雷三花白幾個吵醒的吧,頭可疼嗎?”

崔茂懷見是胖冬瓜,便笑著搖搖頭,卻依舊懶得動彈。胖冬瓜倒像是知道他不想起床,接著道:

“公子昨日累了整日,晚上又多喝了酒。我娘說,公子肯定一時睡不醒,讓您隻管休息,睡飽了再起來。不過這會兒既醒了,公子先用些飯食再睡吧,灶上一直熱著呢。我這就給公子端去。”

說著,胖冬瓜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不一時又進來,托盤裡米粥小菜,包子饅頭,俱都是溫熱的。

崔茂懷說實話這會兒隻覺得累,半點不想吃東西。但看胖冬瓜費力端進來了,哪裡還能耍性子說不吃,硬撐著坐起來,用水漱了口,就接過碗筷吃起來。順便問現在什麼時辰了?鋪子酒樓開了沒有?外麵怎麼樣?

胖冬瓜忙報了時辰,說兩邊鋪子都開了。隻是說話的時候眼神飄忽,一副躲閃模樣。

崔茂懷立刻以為酒樓出了什麼事,就要起身出去。胖冬瓜忙拉住他,看模樣快要哭出來。這才吞吞吐吐說外麵無事,鋪子裡和酒樓都好,生意也特彆好,比昨日還好。酒樓人手雖有些緊張,但有昨天的流程經驗,今天酒樓那邊客人排隊、接待起來也都順暢多了。也少了許多解釋招待,都顧得過來。

“隻是,隻是,昨晚公子醉了……”

胖冬瓜小心看著崔茂懷的臉色,似在看他還記得多少,但到底還是把崔大一家逃跑的事說了出來。

主要的一交代,胖冬瓜便像是卸了包袱,後麵的話也順暢起來。

諸如崔三公子在他醉倒後是如何處理的,官府如何問話、如何立案,家裡又多了侯府的人幫忙看著……到今日崔大一家還沒有抓住,鄰裡卻都在議論直罵那一家子狼心狗肺雲雲。

“公子,您彆生氣,也千萬彆傷心。我家才不會像他家一樣!我爹娘一直教我做人要知道知恩圖報。將來就是我親爹娘找來了,說再不打我,對我好,我也不會走,絕對不會離開公子和我爹娘的!”

最後,胖冬瓜用她稚氣的聲音發誓一般說了這麼一番話,才又端著托盤走了。看她離去時的腳步,也知道小姑娘說了真心話感覺輕鬆不少……

臥房的門再次被關上,崔茂懷臉上堆起的笑也在無聲歎息後很快垮下來。身體似不受控製般又滑進了被窩,腦袋沉沉的,身上也隻覺得乏軟沉重。

明明困的很,卻一時怎麼都睡不著。腦子裡紛亂異常,一時劃過胖冬瓜剛才說的話,一時又閃過昨日崔才、崔大、和常媽媽說話時的場景……

翻來覆去,試著用呼吸入睡法,再試著冥想入睡,來回折騰了不知多久,感覺到腦袋更加昏沉清醒後,崔茂懷不得不承認,他果然不是什麼豁達沒心沒肺的人。

相反,沒出息的他也會備受打擊,會矯情的感到失望心冷!

崔才的真正的模樣,他到今日想來,仍會心悸害怕!也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就他這麼一座小廟,竟招來這麼多尊大佛……

崔茂懷始終記得爺爺一直羨慕彆人家兒孫滿堂,一家子其樂融融。

他們家呢,爺爺奶奶看著得了一兒一女,湊了一個好字。可不說平日,就是過年一家人團聚吃頓團圓飯,也是各種幺蛾子頻發,沒一年能安生的。

姑姑姑父見縫插針在爺爺麵前各種捅他爸的破事。他爸呢,反揭姑姑姑父的老底不算,為老不尊說的狠了竟還真帶著不入流的十八線嫩模回來“過年”。

以致徹底惹惱了爺爺,之後每年三十晚上團圓飯一吃,爺爺直接揮手送人,根本不讓這些不省心的在老宅過夜。有心的明兒個大年初一你們再來拜年!

於是偌大的宅子裡,就剩下他和爺爺兩個人,有時候還有表哥,幾人一起看春晚聊天說笑。

即便在此時,他和表哥都儘量活躍氣氛,玩笑不斷,但爺爺心裡應該還是很落寞的!

崔茂懷一直記得那年最後又剩下他和爺爺兩個人,電視裡是喜慶的樂聲,彆墅外鞭炮煙花響個沒完。精神頭短的爺爺分明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突然醒來對他道:

“懷懷將來結婚了,可以多生幾個。趁爺爺身體硬朗,咱們懷懷的孩子到時候都送到爺爺這來,爺爺幫你看……”

也因此,崔茂懷上輩子到死,都不曾把自己的秘密透出一星半點。還大言不慚的跟爺爺點頭說好,一本正經的跟爺爺探討生出一個足球隊的可能性,“有爺爺和我的優良基因,保管不會再像如今,看個球愣看出一肚子氣來……”

然後在不為人知的背後,崔茂懷隻感到更深自我厭惡的愧疚。

或許正是受了這份愧疚和爺爺的影響,崔茂懷骨子裡,也一直希望自己有個熱熱鬨鬨、其樂融融的家。來到這裡,諸多不適應,百般牽掛,可搬出來後的這方院子,崔茂懷自忖是他親手打造經營的。過年時不顧風雪,期盼急切的從侯府回來,未嘗不是覺得自己多年夙願成真,卻怎麼都沒想到……

一切,皆是騙局!

崔茂懷在床上翻來覆去動個不停,感覺自己越是不想想就越不受控製儘想這些事,越是深想就越是灰心。心裡被人撓似的煩躁不堪。

崔才可惡不算,崔大和崔月亮在他麵前哭的滿麵淚水,言說他們二人皆是被崔才脅迫,才不得不助他。

可就像周辭淵對他說的,他們爺孫倆或許受崔才脅迫、懼怕崔才不假。可這兩人來家這麼久,尤其是後來周辭淵明麵上派了的侍衛在崔家常駐保護崔茂懷,這兩人但凡有心,哪裡找不到空子告訴崔茂懷真相?就是不敢全說,提醒一二總是可以的吧?

但事實兩人又是如何做的呢?

崔月亮因懼怕崔才處處表現的怯弱小心,躲避著崔才就算“提示”了。崔大呢,卻是多次為崔月亮遮掩,甚至儘心儘力替崔才“提醒”崔茂懷常伯有問題……

雖然,到了,常伯和常媽媽竟真是有大問題的。

一個是斧鉞軍副統領!後沛宮裡數得上號手握重權的大公公!一個是尚宮局唯二的一把手尚宮,就連宮裡的寵妃也要給她麵子,拉近關係的人物!

崔茂懷其實至今很難想象他們兩人手裡曾經所掌握的、包括現在被人覬覦的都代表了什麼。可是經周辭淵大致的講解,他也知道在封建皇權之下,他們的力量在前朝有多麼顯赫,在當下就有多麼犯忌諱,多麼危險!

崔茂懷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氣他們對自己的隱瞞還是他們遠超自己預料的身份。

他過去總認為自己不怕失敗,本來就不是聰明人,又何必學彆人事事爭勝負?

這一回,他無疑是輸家。被彆人騙的團團轉,可是,誠心欺騙以外,這種打著為你著想,不想連累你的心思的欺騙,又算什麼?

假如,他們當初沒瞞他,直接說了各自的身份……

床上翻來覆去的動作突然停下了。

有些命題,哪裡會輕易有結果?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主觀客觀原因,正合了此時講究的天時、地利、人和的要求,又哪裡是一個“假如”就能概述的……

於是,在循環往複無解的命題裡,崔茂懷又深深往被窩鑽了鑽。接下來的日子,更是一日比一日憊懶。每日也就是到酒樓裡轉兩圈便打著嗬欠回屋睡覺了。

就連步入取經旅途,一到點兒就引的萬人空巷,西市有些店家連生意都不及做,儘皆擠到香飄十裡酒樓裡外。甚至因一鳴生演繹的實在逼真、惟妙惟肖,聽過的崔茂琛和須金勒也日日準點趕來報道的《西遊記》,都不能讓崔茂懷提起興頭……

整個二月,崔茂懷基本就是在接連的嗬欠和蔫耷耷的狀態中渡過。

周辭淵倒是抽空總來,甚至有夜半跳窗進來直接同他湊合一半個時辰又離開的時候。兩人低聲說話閒聊,周辭淵倒也不曾刻意安慰開解,隻一味在旁邊陪著他。反而倒是能引得崔茂懷能多幾分精神多說話,兩人共枕一起平展躺在床上,周辭淵不知,崔茂懷竟也無半點旖旎遐思……

………………………………………………………

如此將入三月,崔茂懷依舊懶懶的,卻不得不回了趟侯府祭祀先祖。冬至後第一百零五日,乃是寒食節。當祭掃先祖故人,禁煙火,吃冷食。

家裡提前就備下了可以存放的吃食,尤其憑他家的諸多美食,湊合一天而已,實在不算什麼。

非但如此,點心鋪子裡,還因寒食節,清明,上巳節連接的日子都和掃墓祭祀有關,鋪子裡這段時間新推的應節點心“青團”大受歡迎。包括其它點心也都增加了好幾成銷量。

點心這東西,不管祭祀還是外出踏青在家宴請,總都是少不了的。

尤其寒食節當日,因為不能生明火、隻能吃冷食的習俗。想想看,飯菜冷的或不好吃,點心又哪有冷熱之說?隻是也辛苦了家裡眾人硬是在寒食節前一日加班加點,趕在子時前將翌日的大量點心做了出來……

酒樓那邊也應節添了涼菜,推出了熱菜冷食的寒食節拚盤。

事實上,寒食節在當下雖然是挺重要的節日,家家戶戶在這一日也大多遵守習俗,但到底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很多事少不了變通。

比如家裡有老人病人的,熬藥熱水,哪裡就真能不生火。許多高門大院裡,也未嘗不是熄了大多灶頭,小心留下一口灶眼,以備不時之需。

雖然寒食節有“滅舊火,請新火”的意思在,但這節日曆經千餘年,到如今已人性化許多。據說早先有朝代寒食節禁火冷食的期限為一個月,多少老幼挨不住,生病或死去的都有。之後這個節日曾一度廢止,後又複行,改為三到七天不止。

前朝時候,朝廷曾特意下令,整合全國範圍內寒食節的上限三日。到了本朝開國,人口本就稀薄,哪裡能再為了這麼個日子折損人口。□□便直接下了一日為期的規定,實是簡便不少。

“公子,簡先生從山上下來了。”

這日,崔茂懷正撐著下巴、打著嗬欠揉虎王,簡伯光突然從山上下來,原是香飄十裡酒樓給力,自酒樓開業至今,日日進賬豐厚。於是供給山上的銀錢也源源不斷,能不斷增加雇工,多購材料,以至山上預定的部分工程超前完成!

“春困也沒有如你這般的,正好,屬於你私宅的溫泉院子已經起來了。此時雖已入春,恰逢上巳節,正是祓除畔浴、春郊野遊的好日子。也邀你上山泡溫泉,看看山上如今的變化模樣。”

看得出簡伯光這些日子必然辛苦,自生辰那日到現在,簡伯光整個人又黑瘦了一圈。但因為工程有錢進度快,他臉上儘是笑意,吃起飯菜也豪爽的很,更懶得管什麼禮儀,邊吃邊難掩亢奮的對崔茂懷說個不停:

“你那院子剩下的工程和修飾後麵慢慢再弄不遲。眼下正是春耕長苗時節,我就讓眾人加班加點先把山莊規劃外的梯田一層一層開墾出來……”

“雖然晚些天,但稻子也能種下去。然後就像你設計的,起一座風車,再架一座大水輪。不但能解決梯田引水灌溉,咱們這山上的頭一處景物也就起來了。之後再開始度假山莊的工程……”

簡伯光拉拉雜雜說一大堆,又根據當下的施工情況說改了哪些細節,詳細說了說自年後到整個二月山上已辟了多少土地出來,移種了多少花木。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如今既已是春耕時節,但凡家裡有地、或是租佃了土地的自然都忙著種地去了,所以現行山上那麼些雇工,每日拋費的工錢自然就漲了許多……

“嗬嗬,尤其夥食好,日日飽飯有肉,一個個乾起活來加班加點就沒人喊累的!好在酒樓火爆,看著錢財供給也是無礙!”

點明了要錢的本質,簡伯光一抹嘴巴,笑眯眯走了。崔茂懷呆坐片刻,終是揉著打嗬欠濕了的眼角又鑽被窩春困去了……

哪想到了三月三上巳節當日,一大清早,崔茂懷就被人從被窩裡生拖硬拽出來,然後一番洗漱吃飯,跟著就被打包直接堆到烏騅背上。身後鄧達、阿活、以及周辭淵常駐他家的兩名侍衛跟著,簡伯光也押著數車采買的糧食菜肉,一行人浩浩蕩蕩往三屏山去。

到了此時節,便是風中還有涼意也是有限。朝陽漸漸高升,一行人走的不疾不徐,沿途儘是出城踏青郊遊的。

三月三上巳節,正是祓除畔浴,郊外遊春的日子。

這日雖也有祭祀的內容,但和寒食、清明又有不同。乃是祭祀郊禖,掌婚姻和生育的神靈。所以這天女子可以公然外出,於水畔嬉遊。女兒家盛裝出來遊玩的多了,便有稱這日為女兒節的。增加了男女見麵親近的契機,於是也有稱情人節的。

反正在當下,上巳節屬於上到皇家下到百姓全民參與外出樂遊的節日。

盛安城中,人們若不想太勞頓,近處尋水遊樂一番的,大都選擇在西市澄湖西北一帶。若要往城外去,則多選南邊靈江沐春園周邊。

沐春園作為曾經的皇家園林,雖然被焚毀的地方不少,但大體框架和許多宮室仍在。周邊作為曾經的遊覽聚會聖地,也留存著不少景致墨寶和典故。又有道觀佛寺經營,也都是好去處。

尤其太-祖晚年在上巳節時於沐春園設以流觴曲水,宴會群臣。之後便差不多成了慣例,上巳節當日,皇帝總會於水邊設宴,與群臣把酒同樂。由此民間風氣也一年比一年興盛,文人墨客更早早下帖相邀,於水畔高談闊論、和以詩詞,漸漸就成了他們極重要的交際娛樂活動。

之前鳳凰蛋又跑來問他要美酒美食,似也是為了在今日設宴。恰逢春闈之前,全國舉子齊彙盛安,此種盛況,想想也知道場麵小不了。就不知今日之後,又有多少詩詞佳篇流傳出來,成了勾欄瓦舍裡的新曲被人廣為傳唱。

至於周辭淵,他這會兒該正在去禦宴的路上吧……

崔茂懷晃蕩在烏騅背上正漫天想著,忽然又聽到一屏山的字眼。這已是他路上第三次聽人議論一屏山。

按理今日人們外出郊遊多該去靈江江畔湊熱鬨,但也有另辟蹊徑去往三屏山的。

能往這邊來,看車馬仆從,便知多是官宦權貴人家。正是在二屏山、三屏山上有彆苑產業的,或闔家而來,或邀朋請友,山上自也有清泉溪水,且多是權貴私產,比起人跡混雜的靈江和澄湖自是安全便利的多。

“那樣的禿山,現今瞧著倒變了幾分樣子,不知是誰人主意……”

崔茂懷初聽那人說話似有幾分驚奇,哪料緊跟著就道:“竟把山挖成一壘一壘的那般模樣,毫無章法形勢,簡直胡鬨!”

崔茂懷:“……”

身後的簡伯光倒是噗嗤一聲笑出來,還催著他從西市租賃來的駑馬靠近崔茂懷道:

“燕雀之輩,焉能瞧出你我鴻鵠之才!近日還有到山上來恥笑教授咱們該如何設計修建的,我把人都一一記下了。待後麵山莊建起來,像酒樓一般受人追捧,崔東家,您一定要記得,就不接待那些人!”

“……好。”

崔茂懷見簡伯光言辭激動神情憤憤,想必那些人仗著身份背景沒說什麼好聽的,當下也就應了。

反正他的度假山莊,定位本就是後世五星往上的標準。不能說不讓一般人進門,但是為了安全和這時代的一些考量,崔茂懷有心以主卡連帶幾張副卡的會員製消費。

具體規則他之前還在細化,這段時間倒是丟下了……

周辭淵之前聽了他的想法,也頗讚成。還說他如今的三處產業,正該慢慢成階梯跨度逐漸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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