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和周辭淵商議定了的事, 如今利用“過激輿論”把酒樓太過火爆的負麵影響也漸漸消除。崔茂懷就順勢去侯府見過長公主和侯爺, 稟明了想要回典州祭祖的事。
長公主和崔茂睿自無不應。
長公主囑咐他路途遙遠要他路上注意安全。崔茂睿倒是特意留下他許久將典州還剩下些什麼人, 府裡有幾處莊子, 祖墳安置在何處由誰守墓, 各處莊子上都由什麼人負責,每處管事和府裡是什麼關係,均介紹一遍。
崔茂懷細細聽了,他這回去, 除了自己的那處莊子, 自然也要回祖宅墳塚, 順便再巡查一圈其他幾處侯府的莊子……
倒是在走之前,趁著城中熱議和準備路上物品的這段時間,崔茂懷硬撐著精神又將家裡諸事儘可能全麵的安排了一番。
經過康才的事, 崔茂懷倒也想開了些。
從前, 他總囿於人怎麼能和畜產劃上等號,被挑揀買賣, 記著後世那句很經典的“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的公益廣告語,不肯成為這供銷鏈上的一節。
可事實上, 也許是他把自己的圈子和視野變得越來越窄了……
既處此世, 階層權勢高於合同契約,大環境使然,他無法改變這個世界,那麼,就隻能學著融入這個世道。
周辭淵曾說, 他不該一味慈心隻看到買賣人口的“殘忍”,也要看到那些被賣的人的“不得已”和“求活”。
這世間,縱然人通買賣,但也不是每個被賣的人都是經由被拐或被逼迫的,律法對於拐帶或逼良家子成奴,同樣有罪。
更多的,是許多底層人“不得已”和“求活”之心。
在吃穿難濟,又無計劃生育的這個年代,多的是上有父母爺奶,或下有兒女孫輩的人家。人口眾多,多年戰亂沒有足夠的勞動力,田產所出有限,卻那麼多張嘴等著吃喝,還要繳納賦稅。天公再不作美,遇上些旱澇災情,多少人自賣或是被家人賣出,為的隻是一條活路。
另有如胖冬瓜一類的,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或是剩下孤幼不容於親族……凡此種種,各人有各人的苦楚,不得已一紙契書,賣與他人求條活路……
崔茂懷當時聽了猶不甘心,便問‘若胖冬瓜不是在他這裡過上安穩日子,而是遇到個無良的主人,所受苦楚不比家裡少,那麼她還願意背井離鄉,看不到親人,在陌生的地方苦苦挨著嗎?’
這問題周辭淵沒應,倒是胖冬瓜親自來給了他答案:
“那我也寧可被彆人打死。”胖冬瓜垂著腦袋,手指扭著衣角,咬著牙一臉倔強堅毅,“就因為是親爹,我才想不通……被賣了反倒好,隻當我娘還在,家還是以前的家……”
崔茂懷:“……”
由此,他是真的想開了許多。還趕在走之前,和鄧達、常媽媽、崔二一起,去選了幾個眼下真正當用的。
崔茂懷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墮落還是進化了。
從古到今再至未來,人類似乎總能突破為人的下限。自然界的動物殺戮狩獵,是為了活,為了生存。而人呢?可以因為利益,甚至僅為了打發無聊取樂,就能背叛、殘害同類!
崔茂懷作為其中一員,至今還能堅持的,大約就是買的人在滿足自己需求的情況下,儘可能是那些真正走投無路,再無其它依靠的人。並且寧可多花些錢,也不和行市中口碑不好、暗地裡手腳不乾淨或參與過拐帶、故意虐待的家夥交易……
崔茂懷這回一下買了六個人。
四男兩女。其中兩女一男便是父母雙亡、親戚不容被賣的;另有家鄉受災,縣令貪墨不賑災救民反而增加賦稅不得已成了流民,後來便成了賤籍的。另三人則是幾處犯了事的官員家仆。
這些人中年齡最小的姑娘也已十四歲。最大的一人二十五歲,在曾經的小官主人家裡擔任小管事,也由主家配了親事。可惜妻子生產時血崩,一屍兩命。主家跟著犯了事,他便被拉出來賣了。
崔茂懷這回再沒選一家人或是牽連一串的。六個人,雖有曾關在一起的,但相互之間都毫無瓜葛。
回來後又細細查問了一遍。上至三代,乃至之前的經曆和現有親人熟人朋友,確認無誤後崔茂懷正要安排每個人的實習崗位。被家人賣了的兩個女子卻說他們沒有名字,想讓崔茂懷給他們起一個,跟著的其他四人不知是怕他忌諱,還是也要表忠心,紛紛表示也希望新主人能讓他們得賜崔姓,重新起個名字。
崔茂懷略想想,也就點頭應了。
既到了他家,若如此能讓他們安心,改名字就改名字吧。待他日將這些人放良,他們自可再將名字改換回去。
隻是這次,崔茂懷實在沒多的心思為他們一一想合適的名字。因三月入春,便直接以春開頭,春光,春景,春山、春江,依次成了四個男仆的名字。兩個姑娘大的□□華,小的□□雨。
人買回來了,接著就是安排崗位。
崔茂懷這次回典州,阿秋是肯定要帶回去的。其他人裡徘徊兩遍,最後還是定了鄧達和阿活。
由此點心鋪子就先少了櫃上和內院乾活的兩個人,再加上之前能在廚房做點心的崔月亮和崔才,崔茂懷便先安排了兩個人跟著常媽媽學做點心。
雖然經曆了康才的事,也知曉了常媽媽的真實身份,但崔茂懷在幾番思量後,仍是將點心鋪子、並家中交托給常媽媽看顧。酒樓那邊就隻在上新菜的時候過來和常媽媽多商量便是。而且常媽媽在這邊,也能就近多照顧常伯。
於是酒樓那邊就剩下崔二在堂上支應,他能力是有些欠缺,好在崔茂懷最近在旁邊看著,洪霖和一鳴生都是能獨當一麵的人。
所以崔茂懷很快便定下,崔二作為酒樓麵上的管事。主要負責堂上客人點菜並連同周辭淵派給他的兩個侍衛守好酒樓前、後、側麵的三個門。
沒錯,因為酒樓生意火爆和近期N多權貴顧客的建議提醒,為了方便帶家眷和友人來的貴客不必淌過大堂裡的人海,崔茂懷請人日夜趕工,在酒樓後麵加了一道外置的樓梯,連同二樓三樓兩道門。
此前,酒樓除了正麵的門,後門是專供廚房采買進出用的。如今在後廚院子起了一麵封死的照壁,繪以花窗,沿此照壁直接搭建了一道遊廊。拾階而上,便是上樓的樓梯。專供女客和一些想避開眾人視線的客人……
據崔二最新反饋,自樓梯投入使用後,日日排號和預約量再次增加。城中各府邸女眷來光顧的翻了三倍不止。
也正因此,崔茂懷心下更加警醒。雖說此時女子拘束不如他所知的朝代苛刻,但女子出門總歸是有忌諱的。尤其彆在他的酒樓裡出什麼衝撞冒犯的事……
所以酒樓裡的侍衛,崔茂懷特特往後門和側門安排了一個,後門是防止外人窺探廚房。側門便是保護女眷貴客不被人騷擾的。另有崔二過目不忘的識人本事……
短時間內沒什麼,倒是日子久了,香飄十裡酒樓在菜肴味美、環境舒適、話本好聽之外,竟還落了個安全周到的名聲。尤其得盛安城官家貴戚女眷的喜愛。很快,他家酒樓也就成了盛安城娘子夫人們外出聚會散心的首推地點。
“就是位置太難定!”
當然,這都是後話。眼下,酒樓多了道門,跟著一起變動的還有家裡人的住處。
借著這回動工,崔茂懷將家裡所有人分工作地點安排了住處。在點心鋪子這邊的就住到宅子這邊,酒樓的就統一住到酒樓宿舍去。除了洪霖帶著彭春、彭秋三人剛好同住一間屋子。其他人全部打亂,按抓鬮的方式安排住處。
唯獨一鳴生,日日是在酒樓說書,人卻安排住到了家這邊。
也是盛安城權貴太多,有些不講道理的,聽故事聽到精彩處,非不管今日明日,從座位上跳起來挽著袖子就要抓一鳴生,逼他繼續講後麵的。一鳴生跑了那些人便帶著家仆滿酒樓亂躥的找……
幸虧崔茂懷早有備案,每日一鳴生啪一拍醒目,說罷那句經典的“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自家鋪子裡的人就立刻掩護著讓人從後廚或是側門沿著鄰居小巷繞個彎兒直接回家裡。
之後不管誰叫誰請,他堅決再不出現。就在院子裡幫忙做些活計,審核酒樓的日常收入支出……
有一鳴生把財務關,酒樓後廚自然就是洪霖負責。
崔茂懷新進的人裡,也安排了一個有廚藝底子的跟著洪霖學做菜。洪霖身邊的彭春、彭秋,隨著酒樓的菜式慢慢增加,兩人也在不斷學習,越來越忙。
但到目前為止,洪霖雖然從未拒絕兩人看他炒菜的過程,但菜肴中用到的很多調料,因為是碾成末擺在灶台上的,洪霖卻也沒有告訴他們每種都是什麼。混合料理又都是什麼配的……
起初,崔茂懷以為洪霖為人謹慎,因為他沒有發話,所以遲遲不願告訴彭春、彭秋。為此他還專門過去說了一回,可洪霖依舊守口如瓶。
崔茂懷不禁有些疑惑,周辭淵倒像是挺清楚內情,偏不肯跟他明說,儘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將他從被窩裡擾起來,讓他親自去看。
崔茂懷憋了一肚子悶氣。心想周流盲你總不能日日來扒我被窩吧。哪想周辭淵是日日來不了,可家裡有個聽周辭淵的內賊鄧達。鄧達也是頗有手腕慣會籠絡人,這才來家當了幾日管家,就先把阿秋阿活勸動了日日一起將他拽出門到酒樓裡湊熱鬨提精神……
然後,崔茂懷還真看出點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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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霖身邊彭春、彭秋兩個。彭春性格活潑,是個愛說笑打趣的,尤其愛湊熱鬨聽外間故事。每日大堂講《西遊記》,彭春總要找理由抱著大木盆在院子裡收拾菜肉,就為了能聽一耳朵故事。
看起來確實毛躁跳脫了些。
與其相對的,彭秋做事專心勤快,日日忙完還會撿些廢料練習刀工,看著是個踏實刻苦的人。
可是再細看細聽就會發現,彭春日日哪怕隻聽了故事裡的幾句話,也會在休息時間興高采烈的說給洪霖聽。手裡乾著活兒,口裡也總喳喳喳和洪霖說個不停。但凡能哄得洪霖回應一聲,他就高興。還日日念叨這裡真好,悄悄跟洪霖八卦:“咱們崔東家今兒又賴床不肯起來,剛被阿活直接扛到二樓靠欄杆的地方坐著了。嘿嘿,那地待會兒一講書,人最多最擠,崔東家到時候又該敲阿活的腦崩兒了哈哈……”
而彭秋呢?
鮮少議論八卦什麼。彭春沒定性,洪霖的藥需小火慢煎一個多時辰,彭春看火總有藥汁子溢出來的時候。換了彭秋煎藥,從來妥帖,沒發生過溢了乾了的問題。藥汁子晾到適宜的溫度才端給洪霖,然後歎道:“這裡好些貴重藥材還是老夫人臨走前給帶的,如今剩的也不多了……若是公子還在,哪會讓你受這麼些苦……”
崔茂懷沉默了。
也明白洪霖為何至今不肯將調料包告訴彭春、彭秋。
彭春性子不穩,容易被人套話。而彭秋……一個至今心念舊主的人。
不能說彭秋真有多不好。隻是洪霖在彭家的遭遇,其中犧牲慘痛,外人都能看明白,何況彭秋這麼個貼身目擊者。縱然彭家曾有天大的恩情,可洪家幾代人也該是報夠了。如今好容易出來開始新生活,彭秋卻依舊在洪霖耳邊念叨著彭家的好……
於是,崔茂懷在走之前,借口大堂人手不足,直接將彭秋調到了大堂聽用。
之後又去了趟鄭太醫家,拜托他們照看常伯。想起前世久臥病榻或長期昏迷的人,肌肉萎縮會對今後複健不利,便請教了鄭家的專業人員。
常媽媽也是有見識的,此前一直在替常伯按摩。但到底不如鄭家專業,去學了推拿肌肉經脈的方法回來後,隻看常媽媽的臉色,崔茂懷心下也不由跟著鬆了些。
於是再不耽擱,登車上馬,揮彆了眾人,直接朝東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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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回個老家,有必要帶這麼多東西嗎?”
馬車裡,崔茂懷透過窗格又瞅了一眼後麵隊伍車馬,隻能再次向某人喟歎。還得小心壓低聲音,以防後麵的護衛耳朵靈敏會聽到。
“之前你不是說過窮家富路,自是該將能用到的都備著。外麵不比家裡,風餐露宿,便是宿在沿途州縣,也不如盛安繁華便利,需要什麼未必能立刻買到。你又是第一次出遠門……”
周辭淵攬著崔茂懷難掩擔憂。他的聲音似乎也沒刻意壓低,但好像就容於這一方車馬中唯二人聽見,最後一點歎息,簡直有繾綣的味道了。
崔茂懷莫名臉紅了一下。本想告訴周辭淵,他崔大少彆說國內,就是國外也是一年好幾回的跑,根本沒必要這麼操心。
但想想那些都是前世的“豐功偉績”,到底拿不到這世界來炫耀。跟著又想起周辭淵說他第一次出遠門,上回糾結的山妖精怪,回憶起當日後來的情景,崔茂懷更沒有說話的勇氣,便隻聽周辭淵細細叮囑。
“……路上不必趕,照眼下的速度,後天你能歇在間安縣,也不用刻意避開。一切照預定行程走便是。”
“嗯。”
崔茂懷點頭。再聽到間安縣,心中真是一言難儘。
當日事發他隻顧著崔才,晚上又著緊安排崔大和月亮離開。直到這回旅程定下,周辭淵提及此地,崔茂懷還遲遲反應不過來,直到周辭淵說起金來年這個名字,崔茂懷才在心中“啊——”一聲,想通其中關節。
金來年,後來隨其妻子嶽父,正定居於隸州間安縣。
印象中那個一身暴發戶裝扮,揮著大寶石戒指的手不停抹汗、陪著笑臉為老鄉尋出路的胖子至今印象深刻。崔茂懷很難想象那笑容和懇切的眼神是裝出來的……
“此人並非康才一夥。他當初的確是認出了崔二才辛勤幫忙,康家是故意攀附。”周辭淵像是知道崔茂懷在想什麼,立刻為他解惑。
“你查過了?”崔茂懷雖是問句,但卻可以肯定,“那康家的事,他知道嗎?”
“自然要讓他知道。明白其中厲害,他才清楚什麼能說……”什麼到死都不能吐露半個字。
周辭淵很自然的截了話尾,揉著崔茂懷的指頭一副閒適模樣。崔茂懷沒注意到周辭淵的語言藝術,反倒因兩人說起金來年勾起心緒,既感歎於金來年為人真誠,又感激周辭淵為他事事都想到了。
明明是他辦的爛攤子,連重要的證人都忘了。周辭淵卻始終一句抱怨責備都沒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耗費了多少心神手段,人力物力,替他將所有破綻都填補起來,保他周全平安……
“怎麼了?”周辭淵敏銳的感覺到懷裡人情緒變化。
“……”
崔茂懷卻隻搖搖頭,跟著說了一句,“家裡那些人也是你早備好的吧。”
他早該想到的。
哪裡就有那麼合適的人偏等著他,這邊剛說要買人,上人行集市轉了一圈就全有了。還都符合他的心裡預期!
能放到鋪子裡做點心的,剛好為人細致耐心手也巧;釀酒的早前偏就在酒肆裡做過活;犯官府邸的下人,也各有各的長處,待人接物,說話辦事,總是有急用的……
“他們可不是我為懷弟備的。隻是想著懷弟需要人手,就讓人一直留意著,但凡背景乾淨適合你用的,便截流幾日罷了。”
周辭淵兩句話帶過,像是不值一提。可正是這份時時刻刻都想著他、為他著想的心意,讓崔茂懷更不知說什麼好。
憑兩人如今的關係,再言謝倒顯得生分,可其他的……
“辭淵兄,縱使他日你我受阻不能在一道,我也絕不會怨恨你的!”崔茂懷突然正身望向周辭淵,言辭無比認真的道。
這一刻,他是真的相信周辭淵對他的感情。或許以後,他會再因時間、環境、種種外力改變,但至少此刻,絕無摻假!
相交這麼久,崔茂懷私下裡不是沒想過兩人的未來。是和否的雙項選擇題裡,選了否自然再無下文,也不用他多想。
可要是選了“是”,常伯和常媽媽曾對他分析的慘淡結局,他又該如何應對?倘若周辭淵真為了保全自己犧牲他,更可惡點甚至拿他當墊腳證明自己的清白……那他崔大少可不是洪霖平白任人欺負的,鬥起狠來,魚死網破,他尚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再回他的世界看一眼,周辭淵難道也有這份機緣概率?!
隻是到了現在,就衝周辭淵對他的這份情誼,若將來真出了什麼事,他就帶上錢及早止損遠遠的跑路吧……反正離的遠了任周辭淵詆毀他什麼他都聽不到,由著他編排自己樹立他萬年金剛鑽直男形象也無所謂!
崔茂懷還待再想下去,忽然覺得周身莫名有點冷?
瞧了瞧車窗車門,也都好好關著,剛想再確認一下,腰間的手臂就箍的他動彈不得。到了這會兒,崔茂懷終於後知後覺,雖然仍不大明白周辭淵乾嘛冒冷氣,但總歸是轉身歪頭,一雙黑亮的眸子目露疑惑望向了周辭淵。
周辭淵:“……”
周辭淵幾乎被崔茂懷氣笑了。兩人相處日久,就崔茂懷的心思想法,不客氣的說,他隻需掃一眼就能猜到個七七八八。
何況是有關他兩人關係的,以為他不知道在他心裡,暗暗為他劃了多少道線!又在每條線的後麵預備了多少對策和脫身之計?!
周辭淵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說什麼,隻在心下重重一歎。
往好的方麵想,他的懷弟如今能發自內心、鄭重的看到他對他的情誼,也算是前進了一步不是?總歸他有的是耐心辦法,便是他心上罩著千年萬年的龜殼,他也總能撬開的……
於是周辭淵便在崔茂懷緊密關注他的目光中另起話題道:
“那六個人你安排的很好。如此便是陳甲等人將來有何不妥,對你鋪子酒樓的經營也不會有影響。”
“……”
崔茂懷本還在探究周辭淵到底為什麼生氣,可一聽他說起陳甲等人,自覺這是正事,立刻就跟著轉移了注意力。小心翼翼朝他們坐的這架馬車後看了一眼,見緊跟著馬車的是鄧管家和阿秋。其餘從侯府來的護衛家仆皆押送著行李貨物緩行在後。
崔茂懷稍稍放心,這才靠近周辭淵問道:“陳甲他們真的不要緊的嗎?那個軍真那麼恐怖?”
常媽媽當日既坦白了她和常伯的身份,連帶胡鐵匠、陳甲等人,和他們是什麼關係自然也說了清楚。
後沛的斧鉞軍,最初其實就是保護皇帝和皇室的護衛、暗衛。
斧鉞者,雖有兵器酷刑的含義在,但鉞者,同樣是皇權代表中極其重要的禮器。據說當年這支禁軍之所以被稱之為斧鉞軍,正是皇權貴重不容冒犯、威嚴震懾之意。
隻是這種附帶私下編製的軍屬,遇到豁達、強勢的明君還好,一旦落到多疑、或是是非不分的昏君手裡,斧鉞軍的職能跟著也就變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