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2 / 2)

公府長媳 希昀 22113 字 9個月前

三皇子冰冷的眼神已經掃射過來,寧宣渾身的冷汗直冒,繡帕已被她攪成一團,慌道,“不是這樣的...殿下,我心裡隻有您.....”

“既如此,堂姐慌什麼?”

寧宣矢口否認,“我沒有....”

可惜她這番模樣落在三皇子眼裡,便是欲蓋彌彰,恰在這時,門外奔來一內侍,立在廊外稟道,“殿下,金良人腹痛不止,遣奴婢來請您回去。”

三皇子正愁找不到借口離開,陰沉地甩開寧宣的袖子,與寧家諸位長輩敷衍地拱了拱手,“本王還有事,先行告辭。”

眾人隻得起身相送。

三皇子最後又格外看了寧晏一眼,不知想起什麼,眼神微微晃了晃,頷首離開。

寧晏覺得他那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也沒放在心上。她早在昨日便聯係了金蓮,讓她助一臂之力,便是不給三皇子助陣寧宣的機會。

寧宣追了幾步,見丈夫頭也不回,十分決絕,可知是氣狠了,扭頭狠狠剜了寧晏一眼,“你滿意了吧?”

大老爺在這時輕喝了一句,“你閉嘴!”

又頭疼地看著寧一鶴,“老三,你鐵了心要扶正妾室?”

換做是他,絕不可能得罪燕翎這個金龜婿來扶正一個姨娘,可惜老三就是一根筋,軸得很。

寧一鶴這個人吃軟不吃硬,將衣擺一抖,麵色鐵正,

“對,今日誰也攔不住我,我答應的事,無可更改,今日必須扶蓮氏為正妻。”

“若我不答應呢?”

門外傳來一道柔和清脆的嗓音,如滌滌春水能蕩開人心中的躁意。

寧一鶴聞言隻覺一震,循聲往去,卻見一身著白衫的秀美女子,款步跨上門庭,她婀娜如柳氣質如蘭,先上前來朝老太太施了一禮,“姨母,您可還記得素娘?”

老太太腦門一炸,昏聵地盯著她,隻覺從記憶深處劃過來一道白光,一個模模糊糊的女子慢慢映出來,最後幻化成麵前這張風姿綽約的臉,

“素娘?你不是死了嗎?”

寧一鶴剛娶穆氏不久,老太太兩姨表妹的女兒打雍州來投奔,寄居在府上,名喚素娘,素娘父親曾是一鄉紳,她自小精通琴棋書畫,頗有才藝,寧一鶴對她一見鐘情,鬨著要與穆氏和離,娶了素娘,素娘沒料到鬨出這麼一件事,怕於己名聲不利,斷然離開了寧府,聽聞後麵嫁給了一武官,前幾年老太太得到消息說她已香消玉殞,如今怎麼又活了。

時隔十幾年,老太太又如何分辨出素娘的模樣,隻覺大體是像的。

素娘苦笑道,“我哪裡是死了,是我夫君不知從何處得知了當初我在寧府的事,將我趕走,我膝下無出,後來躲去鄉下以賣藥為生,這兩年才入城...”

語畢眼波盈盈望著寧一鶴,“表兄,我先前在積水潭附近開了一家書鋪,偶然見過你一次,當時不敢相認,後聞你喪了妻,如今府上是妾室在打理,如何能妥,因緣際會,我既是回來了,索性厚著臉皮來問表兄,你可願與我再續前緣?”

寧一鶴腦海轟隆隆作響,從素娘出現那一刻到現在,整個人癱在圈椅裡,幾乎回不過神來。

這時老太太的心腹嬤嬤恍惚想起一事,在老太太耳邊悄聲道,“老太太,您可還記得這素娘與蓮姨娘是同一年生,她家在雍州,可不就是西北方向出生的。”

老太太聞言頓時醒神,這可是她嫡親的兩姨表侄女,哪是蓮姨娘可比,自素娘出現,她仿佛胸不悶了,眼神也清朗了,心中迷障一除,頓時精神抖擻。

那頭蓮姨娘母女見此情景,駭然變色,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還了得。

再打量那女子,雖不年輕,卻保養極好,又是沒生養過的女子,一顰一笑皆有幾分清媚風情,無論容貌氣質皆在她之上,再看寧一鶴那傻眼的模樣,蓮姨娘便知今日謀劃大約是要付之東流了。

可她從來都不甘於失敗。

一麵絞儘腦汁思索對策,一麵楚楚可憐望著寧一鶴,“老爺,您忘了我們一十年的情分了嗎?這可是您唯一的兒子呀,您不為他前程著想嗎?嫡子與庶子可是鮮見不同,您是讀書人,當知道裡頭的厲害....”

寧一鶴慢慢回過神來,臉色變得窘迫又尷尬,默了片刻,咬牙道,“是,你說得對,我....”

“慢著。”素娘溫文爾雅一笑,睨著蓮姨娘的方向,

“蓮姨娘,我今日出現在這,必定作了一番準備,聽聞你時常以求子為名前往道觀,是也不是?”

蓮姨娘心微的一咯噔,她著實打著求子的旗號去過道觀,這事闔府皆知,反駁不了。

素娘再笑,指了指她手中的繈褓,“這嬰兒當真是表兄的骨肉嗎?”

廳中諸人頓時色變,就是寧一鶴也忍不住一震。

蓮姨娘聞言心神一晃,恐懼籠罩心頭,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冷笑道,

“素娘,你彆危言聳聽,我清清白白的,你彆為了阻止我扶正,胡編亂造,來毀我名聲。”

寧晏在這時優哉遊哉換到對麵圈椅裡坐著,麵朝寧一鶴道,

“父親,說來女兒以前聽過一些風言風語,說那些道觀與寺廟最是肮臟之地,男男女女行不軌之事,有些婦人去寺廟求子,喝了人家的符水,宿一夜,沒多久回來便懷了孕,其中裡情則是匪夷所思。”

寧一鶴聞言神情有一瞬間的龜裂,老太太聽到這,臉色已僵了僵,她想起自己曾經所為,表情也很不好看。

寧溪氣得撲過去要抓寧晏,“你胡說八道些什麼?”燕家的婆子飛快往前一攔,將她給按住了。

素娘眸色冷峭,“是不是胡說八道,叫人對峙不就成了?”

素娘扭頭與老太太施了一禮,“姨母,自上回見過表兄,我心中著實有些念頭,刻意問了一遭,得知府上是蓮姨娘主事,也打聽一番她的人品,倘若她是個知心人,我自然也不必來討嫌,可偏生無意中聽了一些不好的傳言,素娘便順藤摸瓜,尋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如今人就在外頭候著,還請姨母將人給傳進來,也好讓表兄分辨真相,倘若是誤會,我自當給姨娘賠罪,倘若不是,我也算積了功德。”

老太太念及自身與道觀也來往密切,一時有些猶豫,那邊的大老爺揚聲道,

“寧家血脈不可混淆,傳進來。”

素娘朝門口候著一女婢使了使眼,片刻卻見玉琴道姑帶著兩名小道童進來了。

蓮姨娘瞥見其中一名小道童,嬌軀一晃,差點撞到了身後的屏風,寧溪連忙攙了攙她,“娘...”

對上女兒殷切又擔憂的眼神,蓮姨娘逼著自己鎮定下來。

老太太看到玉琴道姑,臉色更不好看了,

“你怎麼來了?”

玉琴道姑仿佛不敢看老太太的眼,跪在台階下,喏聲道,

“回老太太的話,我撒謊了,我師父虛靈道姑並非是有事回了鄉下,她實則是犯了事被官府給抓走了!”

“什麼?”老太太從坐塌上起身,眼前一陣眩暈,又重新跌了回去,

“你...你給我說清楚....”她手指顫動,指著玉琴。

玉琴看了一眼素娘,又瞥了一眼寧晏的方向,垂著眸一字一句道來,“事情是這樣的,我們長清觀與隔壁的玉清觀背地裡相互勾結,做著皮肉生意,長期行汙穢之事,前不久一官宦夫人過來求子,我師父給她喝了符水,下了藥,隨後便招來隔壁玉清觀的道士過來給她....給她....”

後麵的話她說不下去,可場上諸人已猜了大概,寧宣失手砸了一隻瓷杯,大夫人與一夫人相視一眼,均是驚懼交加,唯獨寧晏事不關己默默看著。

寧一鶴險些往前栽倒,“這不可能...”

玉琴窘著臉再道,“這名官宦夫人回去後,察覺不對勁,她也是個性情果決的,便派人查了其中端倪,最後匿名告去了官府...”

說到此處,玉琴也不再猶疑,狠一狠心,咬著牙指著蓮姨娘道,

“老太太,三老爺,原先我替師傅隱瞞著,如今也不瞞了,這蓮姨娘隔三差五往我們道觀去,一麵是買通我師傅讓她在老太太麵前說她命格旺寧家,一麵又想方設法求子,蓮姨娘這腹中孩子...著實是來路不明的...”

“你血口噴人,不可能的,我娘不是這樣的人,爹爹,你要信我娘!”寧溪勠力推開燕家婆子,衝到寧一鶴跟前跪著抱住他膝蓋懇求。

玉琴指了指旁邊的道童,

“三老爺若不信,可問一問這兩個小道童,他們是否見過蓮姨娘....”

其中一小道童往蓮姨娘方向覷了一眼,眼神縮了回去,不敢抬頭,明顯做賊心虛。

寧一鶴麵色青一陣白一陣,呆若木雞,他不敢問。

蓮姨娘也沒料到道觀求子是如此真相,一時心頭空空,隻有出得氣沒有進的氣。

不,她不能就這麼倒下去,她的孩子怎麼辦?

被逼到這個境地,已如窮寇,掃了一眼,瞥見乳娘抱著兒子立在正座的屏風後,她驀地往屏風後一撲,將兒子給搶奪在手,她雙手往繈褓裡的孩兒喉頸一掐,放聲一喝,

“你們再逼我,我們母子便同歸於儘!”

誰也沒料到這一出,均唬了一大跳,扭頭朝她看來。

寧一鶴扶著圈椅,不可置信盯著緊貼牆壁的蓮姨娘,愕然道,“你瘋了,他可是你的兒子,你舍得傷他?”

蓮姨娘露出淒厲的冷笑,“我不舍得,但我又能怎麼樣呢?你們一個個欺負我,出爾反爾,你要我怎麼辦?”

她惡狠狠指著那稱為素娘的女子,“老爺,您信她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也不信我嗎?我與您之間的事您是清楚的,孩子就是您的骨肉啊....”

寧晏坐在一旁淡聲插話,“是嗎,我父親這麼多年都沒能讓你懷孕,你驟然生下個兒子,能不讓人起疑嗎?”

蓮姨娘對上寧晏淡漠的眼,心如同在油鍋裡滾似的,所有驚慌無助與憤恨再也抑製不住,通通爆發出來,

“就是你,全部是你搞的鬼,什麼道姑,什麼素娘,什麼道觀,是你一手嫁禍的好戲!”蓮姨娘仿佛拽到救命稻草似的,含著淚熱切地望著寧一鶴,

“老爺,您想一想,誰最不樂意看到我扶正,一定是寧晏,這一切都是寧晏搗的鬼!”

寧晏也不意外她指控,她在寧一鶴與蓮姨娘手裡吃了這多年虧,還能不明白父親一貫的德性,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父親都不會相信,故而炮製出玉琴與素娘這一出戲。

她攤攤手道,“父親,此事真假如何,您大可遣人去官府問,您派人去查一查長清觀與玉清觀的事便可。”

蓮姨娘見寧一鶴露出恍然的神色,方寸大失,連忙將指甲嵌入孩子的後頸,含著淚加了力道,熟睡的嬰兒頓時哇哇大哭,繈褓一抽一抽,仿佛喘不過氣來,聽得寧一鶴心神一緊,“你乾什麼?”

雖說孩子身份有嫌疑,在沒有徹底摸清楚前,他不敢輕舉妄動。

蓮姨娘就是掐準這一點,她淚如雨下,時而淒厲,時而猙獰,喃喃與寧一鶴道,“老爺,我不可能做這種蠢事,您也見過孩兒,孩兒是像你的呀....”

寧一鶴晃了晃神,他是見過孩子,可是那麼一丁點的嬰兒,模樣看不出多少端倪,似像又似不像。

蓮姨娘太明白寧一鶴這個人的弱點,她從發髻抽出一金簪,插在自己脖頸,“老爺,我以我和溪兒的性命起誓,我沒有做過對不起您的事,您快些做決斷吧,再遲了,您兒子就沒命了,您已經快四十了,難道要抱憾終身嗎?”

“老爺要逼我以死證清白嗎?若是傳出去逼死妾室的名聲,老爺您官途與名聲儘毀...”

這時,寧溪也竄至蓮姨娘身上,學著她的把戲,拿著一根簪子戳著自己下頜,

“爹爹,您信外人都不信我們母女,我們母女才是您最親的人,娘這麼愛您,不會做那等愚蠢的事,弟弟一定是您的骨肉!”

寧一鶴往後踉蹌數步,蒼茫失語,怔立半晌,他不敢看素娘的方向,失神落魄地朝大老爺拱手,“兄長,煩請你將族譜攤開,將蓮氏名諱添上....”

大老爺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氣道,“你糊塗啊!”指著廊外數人,“人證皆在,京兆府的事遣人去問一問便知,這還能假,你丟得起這個人,我還丟不起呢!”

寧一鶴臉色發木,默了片刻,抬起眼眸瞅著寧晏,“你老實說,今日之事是否與你有關?”

寧晏愣然看著他,他眼神裡交織著篤定與嫌惡,這種感覺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每每想起來,心中便是一陣惡心,

寧一鶴幾乎已明白了,他眼神變得陰鷙,仿佛尋到發泄的出口,暴怒道,“你以為這裡是燕家?由得你做主?這樁事真相如何,我自會去查,輪不到你來插手,你現在給我滾出去,我們寧家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他往廊廡外一指。

寧晏木了一下,緩緩眯起了眼,已經很久沒這麼動怒,怒極反笑,慢慢自圈椅裡起身,她一直知道這個父親很偏心,卻沒料到偏心盲目到不可理喻。

沒有人能夠輕易激怒她,除了至親。

寧晏氣得眼淚險些從眼眶迸出,又被骨子裡的驕傲給逼退回去,

“父親要扶正她可以,不如我替我母親寫一封休夫書,將我母親的牌位從寧家祠堂挪出去,從此我們母女與寧家恩斷義絕!”

寧一鶴盯著那張瑰豔無雙的臉,雙目猩紅,埋藏在內心深處的那些抵觸一點點漫上來,他幾乎咆哮道,“你滾!”

老太太聽了寧晏這話,也定了定神,蹙著眉尖道,“你若真要這麼做,我不攔你,不過你想清楚,燕家會不會接受,畢竟燕家是與寧家結親,而非與你寧晏。”

這時,一道醇和的嗓音不緊不慢從外遞了進來,

“老太太所言有差,我燕翎娶的就是晏晏,而非寧家女。”

燕翎一身一品錦雞官服打廊廡步入,他高大的身子往門庭一站,屋內的光線都被擋得暗沉了幾分。

他眉宇間似有幾分疲倦,漫不經心掃視一周,目光最後落在寧晏身上,朝她走來,將寧晏冰冷的雙手給握住,

“我來了,不怕....”

寧晏這一輩子都沒示過弱,這一瞬間,那身無堅不摧的盔甲仿佛裂開了一絲縫,她怔了怔,尾音在發顫,“你怎麼來了?”

燕翎沒回她,而是安撫地將她往懷裡抱了抱,旋即轉身,語調從容與寧一鶴道,

“嶽丈大人想要扶正一個妾室,還得問我燕翎答不答應?”

寧一鶴的思緒漸漸從與寧晏對峙的憤怒中抽離出來,眼神裡的幽黯未退,鐵青著臉道,“即使你位高權重,也沒資格管我寧家的事。”

燕翎麵不改色頷首,“沒錯,我是沒資格管,但前提是....嶽父大人帶著這位小妾及她所生子女遠離京城,又或者寧家上下誰也不必在朝堂混,更彆肖想踏入科舉考堂。”

寧一鶴眼底的怒火幾乎化為實質,暴跳道,“狂妄,你這是威脅我嗎?”

燕翎抬眸慢慢掀起一眶冷倦,“是又怎樣?你能奈我何?”

寧一鶴喉嚨哽得發紅發粗,

寧宣在一旁不死心辯道,“胡說,還有三殿下呢?你以為這個朝廷是你一手遮天?”

燕翎慢條斯理卷了卷袖子,頭也未抬問大老爺道,“寧侍郎,你說呢?”

大老爺常年在官場周旋,太明白裡頭的水深火熱,燕翎彆說是不讓寧家入仕,就是要找個由頭抄了寧家都輕而易舉。

他額頭冷汗涔涔,神色凝重看向寧一鶴,“三弟不要胡鬨了,蓮姨娘與道觀勾結一事,證據確鑿,無可辯駁,必得按照寧家家規發落她,至於這個孩子,他來路不明,也得查清楚。若你聽我的,我還是你兄長,若你一意孤行,您便分出去單過!”

蓮姨娘抱著孩子癱坐在地。

寧晏手心出了一把汗,胸膛一下子湧入綿綿不絕的熱浪,灼得她說不出話來,這是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丈夫權勢給她帶來的痛快,好像....鬱結在胸口多年的氣慢慢在往外泄。

燕翎察覺到她的雙手在輕抖,用力回握了一下,細心地安撫她,待她慢慢平靜下來,冷淡地掃了一眼廳堂,

“若你們無事了,接下來輪到我與你們論一樁事。”

話音一落,外頭傳來一陣嘈雜聲,隻見京兆府尹帶著數名官員並一堆捕快湧入鬆鶴堂,其中兩名捕快擰著一身著茶色長袍做賬房打扮的佝僂男子,徑直將人往地上一扔。

京兆府尹先朝燕翎拱了拱手,隨後負手立在堂中,神色凜然,“寧侍郎,寧學士,還請兩位大人解釋下,寧府後宅女眷私放印子錢一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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