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看著做困獸猶鬥的寧溪,慢悠悠坐在她塌前,體貼地替她掖了掖薄衾,嗓音低低壓過來,“我可沒心思給你當後娘,我就是想讓你嘗一嘗當年三小姐的苦.....”
寧溪身子一震,半晌吐不出一口氣來。
這算什麼,算是惡有惡報嗎?
她閉上眼,任淚水橫陳。
*
燕翎自昨日傍晚離開,到第三日午後才回府。
寧晏一直想為誥命的事與他道一聲謝,終於聽到他回來,主動提著食盒前往書房。
這是她第二次來燕翎的書房,午後的雲團壓了一層又一層,涼風沁著濕氣刮過來,暑氣褪去一大半,寧晏提著食盒步入堂中,書房的冰鎮還未撤,一股冰氣潑灑過來,寧晏輕輕咳了咳。
燕翎正從裡麵沐浴換了一身湛色的直裰出來,一眼看到倚在博古架旁的美人兒,
“怎麼過來了?”他正打算去後院,不成想她先過來了。
寧晏將食盒擰過去,撩了下垂落的發絲,幫著他將食盒打開,捧出一碗蓮子銀耳水,“剛煮好的,你嘗一嘗。”
燕翎卷起袖子,坐在書案後,捧起瓷碗先嘗了一口,與往常口味不一樣,當是寧晏的手藝,抬眸看她,寧晏捏著繡帕站在跟前,淺黃色繡桂花的薄褙襯得她麵容姣好白皙,水盈盈的一雙眼,與平日仿佛有些不同。
“你既然來了,我便看一會兒邸報,你陪我好嗎?”他語調清爽,一口飲儘蓮子銀耳水,擱在一旁。
寧晏將湯碗收拾入食盒裡,低垂著眉眼嗯了一聲,耳際縈繞一圈淡淡的紅暈。
燕翎瞧在眼裡,什麼都沒說,翻開裝著邸報的匣子。
寧晏將食盒擱在博古架下方的長幾,先坐在靠牆的圈椅,看了一眼四周掛著的書畫,也不知哪一幅是燕翎所作,百無聊賴坐了一會兒,適應了屋子裡沁涼的空氣,折去東邊的內書房,走了兩步,又退回來,在博古架旁歪出半張俏臉,
“我再去尋兩本書看看..”
架子遮住她半片麵頰,秋水明眸似鑲嵌的寶石,直勾勾的,動人心魄,燕翎眼神直白地盯著她,慢慢聚了幾分炙熱,寧晏被他瞧得不太好意思,縮了回去。
去到上次取書冊的地方,圍著正中的書架轉了一圈,尋到一本《異域見聞錄》,是前朝一位行商隨馬隊出陽關穿過西域諸國,又從海路折回泉州的所見所聞,寧晏少時曾與泰西的商人打過交道,十分喜歡這本書。
隨意翻開兩頁,裡麵繪製了一張地圖,便仔細端詳。
燕翎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雙手撐在桌案,將她圈在其中,也瞧見那張圖,俯首看過來。
寧晏察覺到身後有一股騰騰熱浪,扭身過來,唇瓣擦著他下頜滑到他的嘴,兩個人都僵了一下,濡濕貼著一片溫熱,甚至還有一點蓮子心的苦味。
兩個人誰也沒動,時間驀地靜止。
第一次也是在這裡,燕翎不由自主想親她的嘴,寧晏不著痕跡躲開了。
第二次在燕山,燕翎吻得正投入,寧晏本能推開了他。
這是第三次....
視線撞上那一瞬,他的眼神太有壓迫力,連著呼吸也沉浮不定,寧晏嘴唇翕動,他的下唇就這麼滑入她嘴裡,濕漉漉的小嘴就這麼含著他,他哪裡受得了,往前一步,逼得她腰身往後一撞,他手掌適時一扶,她便撞在他手心,大掌用力將她扣在懷裡。
燕翎身子如繃緊了的弓,嘴卻不敢用力,隻輕輕含//吮著,有了上次的教訓,他不敢伸//舌,隻唇瓣在她唇齒小心翼翼的摩挲,試探。
寧晏是慌亂而緊張的,卻並沒有退開,她雙手往後抓住桌沿,腳尖微微墊起,儘量配合他的高度,隨著濡濕在唇齒間繾綣,他耐心地哄著..捧著,一股奇異的顫//感在心頭蔓延開來,她雙目不自禁闔上,繃緊的脊背慢慢鬆懈下來,燕翎察覺到她的變化,忍不住將她抱起放在桌案,將她上身徹底摟在懷裡,用力而溫柔地吻著。
靈尖不由自主地相互碰撞勾勒,卻很默契地沒有深入。
不知多久,燕翎不舍地放開她,將她緊緊箍在懷裡,呼吸沉沉壓在她肩口,閉上眼沒說話。
從元宵生了隔閡起,這半年來他一直沒碰過她。
起先是想等她心甘情願,後來是太醫給她開了三個月的藥,這三個月內不能行房。
他必須克製自己。
更何況這裡是書房,書房是軍機重地,不能在這裡做那樣的事。
寧晏靠在他懷裡算了算日子,太醫在端午前開的藥,到八月初便可無礙,隻盼著將宮寒清除,能順順利利懷個孩子,她現在對孩子的期待又熱切了幾分。
也不敢再招惹他,輕輕將他推開,靦腆地笑了笑,
“我想起二弟妹尋我開票,要兌兩千銀子給燕玥做嫁妝,我要去一趟賬房...”
她眉眼低垂,乖巧溫順,唇瓣被吻過,像是被雨衝刷過的嬌花,又嫩又豔。
燕翎明知她在撒謊,卻沒有拆穿她。
將她抱了下來,又低頭替她整理裙擺。
寧晏乾巴巴杵著,隻覺又躁又好笑,兩人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夫妻,這會兒卻整得像偷情似的。
好像也很有趣。
燕翎直起腰身,發現她唇角笑意一閃而逝,亭亭玉立立在他跟前,像個狡黠的小姑娘,很招人欺負,那種強烈的想要去占有的感覺幾乎蓬勃而出。
也不知她以前還招惹過誰?
除了蕭元朗,還有彆人嗎?
燕翎眼神濃烈,又極有自製力地退開。
寧晏離開書房時,臉上的情緒又收斂得乾淨。
她並沒有去賬房,四平八穩回了明熙堂,掀簾進了內室,也沒管湊在窗下繡花的兩個丫鬟,徑直往床上一撲,將臉塞在薄衾裡,不一會,悶悶地笑聲從裡麵傳出來。
親吻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以接受。
這麼一來,燕山的事該揭過了吧?
如霜捧著繡到一半的繡盤走到珠簾邊,往裡探了一眼,與如月嘀咕道,
“姑娘在笑什麼?”
“乾了壞事唄。”如月沒在意這茬,揉了揉發脹的眼,繼續繡荷花,“以前姑娘乾了壞事不也是偷偷笑?”
如霜一頭霧水折回來,“她去書房能乾什麼壞事?那世子能讓她乾壞事?”
這話一出,兩個丫鬟猛地對上眼神,然後心照不宣地閉了嘴。
不一會,寧晏又從裡間出來,恢複了平日從容的模樣,
“陳嬸子來過了嗎?”
兩個丫鬟連忙站起身,“來過了,說是二少夫人那裡的兩千銀子支出去了,上回的兩筆加上今日這一筆,給大姑娘打嫁妝用的五千兩銀子已全部支走。”
寧晏坐在桌案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去年世子大婚公中花了一萬兩,到大姑娘這裡減了兩千兩,已支走五千兩,餘下三千兩用來辦酒席。”
如霜想起一事提醒道,“對了姑娘,大小姐這個月十八生辰,府上會不會辦酒?”
寧晏聞言將飲了一半的茶水擱下,皺眉道,“下個月她就要出嫁了,這個月還辦什麼生辰宴?公中這麼吃緊,哪裡折騰得起。”想了想,起身來,“我去問問婆母的意思。”
寧晏重新拾掇一番,帶著如霜往容山堂去。
到了門口,聽得裡麵笑聲脆脆,顯然是有客人來。
婆子迎著她進去,一麵低聲稟道,“是三少奶奶娘家的妹妹來了。”
進入明間,果然瞧見王嫻身旁坐著一曼妙女子,她生得一張鵝蛋臉,眉清目秀,是個標準的美人兒,從相貌來看,比王嫻更勝一籌,瞧著人也極是開朗,頭一回來,便在這裡放聲說話,沒幾分拘束。
徐氏瞧見寧晏過來,連忙引薦,眾人相互見禮。
寧晏又從發髻抽下一抱頭蓮的金釵給她當見麵禮,王婧與她道了謝,大膽地打量她,
“早聞燕閣老的夫人貌美如花,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徐氏卻曉得這位小祖宗是個愛攀比的主兒,連忙笑著岔開話題,“說到美名,你在青州時,美名就傳來了京城,對了,聽說你在舉辦詩會,如何了?”
一提起這樁,王婧便來了興致,滔滔不絕道,“這個月底要舉辦南北詩文薈萃賞詩會,屆時兩京的名門貴女彙聚一堂,我今日不就是想邀請玥兒一道助陣來著?”
徐氏笑道,“那是最好不過,她已好長一段時日不曾出門,你領著她去玩玩。”
王婧道好,又扭頭遺憾地看著自己堂姐,“可惜你生產在即不能來,”
王嫻摸著隆起的腹部,隨口道,“我哪有閒心湊這個熱鬨?”
王婧睨著她,輕笑,“你這就是口是心非了,當年咱們第一屆詩會,你奪得女子頭籌,而燕世子的詩則被評為男子第一,你忘了嗎?”
王嫻手一頓,眉目低垂著,淡聲道,“忘了....”
正在喝茶的寧晏聽到這一出,微微愣住,燕翎連比武都沒興趣,會去參加詩社?這不太符合燕翎一貫行事作風。
王婧提起燕翎,又笑吟吟問寧晏,“對了,世子才華橫溢,想必世子夫人也是個中翹楚,待我回去便給您下帖子,您也過來指點指點?”
王嫻這時也抬眸朝寧晏看來。
卻見寧晏握著茶盞微笑著搖頭,“哪裡,我並不擅長這些,怕是辜負姑娘好意。”
她少時多為生存而掙紮,寧一鶴又不樂意教她讀書,還是穆家派了識字的人來伺候她,又或偶爾請祖父指點,她受外祖父影響,讀得是經世致用之書,詩詞稍有涉獵,卻沒有這等傷春悲秋的閒心。
王婧先是失望地哦了一聲,旋即露出幾分不解,不明白燕翎怎麼會娶這樣一個女子,連著對寧晏也失去了興致。
寧晏也不在乎,趁著王婧姐妹交談時,問起徐氏燕玥生辰宴的事,徐氏原先也打算操辦一番好好安撫女兒,這會兒見王婧要邀請燕玥去詩會,便歇了心思,
“不必大辦,闔家吃個團圓飯便成。”
不知王氏二人說到什麼,王婧聽王嫻提起寧晏是蕭家的親戚,表情木了一下,驀地扭頭問寧晏道,“世子夫人,您是蕭元朗的表妹?”
寧晏一時摸不到頭緒,淡聲應道,“正是,怎麼了?”
王婧看著她,臉色僵了一瞬,很快又遮掩過去,“沒什麼,就是好奇問問。”
前不久父親招蕭元朗入府,問他願不願意娶她,為蕭元朗拒絕,她當時就躲在書房的內室裡,聽得蕭元朗跪在地上,語氣誠懇而鏗鏘,
“恩師在上,您肯下嫁掌上明珠本是我的榮幸,無奈我少時遇見一人,心心念念放在心中,至今不能忘,倘若我此時娶了王姑娘,便是對她最大的不尊重,我何嘗不樂意娶,實在是老師對我恩重如山,我豈能行如此禽獸之舉。”
王尚書見他眼中含淚,是至誠至性之言,哪裡會強迫人家,結親不是結仇,轉背就勸女兒放下,王婧原先也沒多喜歡蕭元朗,可經曆了這麼一遭,越發覺得他是磊落男子。
回頭便遣人去打聽蕭元朗與何人相識,得到的答案是蕭元朗不近女色,她便好奇了,難道是杜撰這麼一個人,也不至於,她生得貌美,才華出眾,家世優渥,沒有人不願意娶她。
此時此刻,直覺告訴她,那個人極有可能是寧晏。:,,.,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