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程王夫婦到場,國公爺親自送他們出門,寧晏也站在一旁,七月中旬的晚風已開始透著一絲涼意,晚霞被風暈開成一片火紅的燒雲,遠遠瞧著,仿佛要傾壓下來。
燕玥登車時,瞥見寧晏一襲月白長裙悠然玉立,忽然想起寧晏初嫁那一日,被兄長冷落,獨自一人趕赴容山堂敬茶,而她呢,當時就坐在容山堂明間口無遮攔嘲諷寧晏的出身,現如今她在這裡嚶嚶含淚,程王府裡卻坐著一堆嗤笑她的人。
這叫因果報應吧。
燕玥抹了淚,鑽入馬車,再也沒掀開車簾往外望一眼。
*
明宴樓新得了菜品,寧晏邀淳安公主出宮試菜,淳安遣人回絕了,一問才知前幾日淳安洋洋灑灑寫了一份長信給戚無忌,先與他道了謝,又誠懇與戚無忌道明拒絕的緣由,順帶從皇帝那兒提前把今年所有月例給支來,還了戚無忌的銀子。
淳安見識過戚無忌的手段,又擔心出宮撞上他,乾脆裝縮頭烏龜,此外,她寫出那封信後,心裡沒由來的有些失落,乾什麼都不得勁,故而拒了寧晏所請。
淳安不去,寧晏也少了興致,轉眼到了中元節,她又忙著給長公主與母親做道場燒紙錢,燕翎前幾日便去了宣府,十八這一日下午回京,一回來顧不上洗漱抱著寧晏隻管親,寧晏聞得他身上有酒氣,將他推開,“剛回來就有功夫與人喝酒?莫不是去酒樓裡快活了才記得家裡有個我吧。”
燕翎格外愛聽她吃醋,一本正經道,“若我真去了,你打算怎麼著?”
寧晏沒料到他這麼說,一時不知怎麼接茬,一雙眸子水濛濛地看著他不說話。
燕翎也不再逗她,起身往浴室去,一麵走一麵交待,“無忌心情不好,我陪他喝了兩杯。”
寧晏跟了進去,替他備好衣裳,扭頭問他,“無忌公子是什麼打算?”
燕翎褪去外衫往旁邊一扔,隨口道,“淳安本就不適合他,他該要娶一房溫柔體貼的妻子....”話未說完,意識到失言,連忙打住,扭頭朝寧晏看來,果然瞧見寧晏擰著乾淨的帕子立在不遠處,一雙眸子清淩淩看著他,盛滿了冷意。
燕翎脫得隻剩下一條垮褲,這會兒略有幾分尷尬。
“我不是那個意思....”
寧晏眼底的惱怒一閃而逝,很快平靜下來,將帕子扔給他,轉身離開了。
燕翎懊惱不已,匆匆淋了個澡,追了出來,午後下了一場雨,月色淌了些水汽溜了進來,天色將暗不暗,寧晏沒有點燈,獨自一人坐在窗下的炕床,抱著膝蓋不語。
燕翎先摸到長幾倒了一杯冷茶,灌了一口,來到她對麵。
“對不起,我失言....”
寧晏淡聲問他,“那依你之見,淳安公主可以嫁給誰?還是她誰也不配嫁,養幾個男寵便可?”
燕翎正色道,“淳安性子驕縱慣了,隻會給無忌捅婁子,無忌總不能日日跟在她身後替她收拾爛攤子,他有自己的抱負,不能被駙馬的身份耽擱了。我著實不看好他們,但如果他們兩情相悅,我無話可說,可現在不是無忌被拒絕了麼?我勸他放下,他把我趕出來了。”
寧晏本來憋了一肚子氣,聽到最後一句,撲哧一聲笑出來,“活該!”
燕翎好不容易回了家,恨不得跟妻子溫存一番,認錯認得很乾脆。“是,我是活該,你彆氣了。”
燕翎將她摟過來親她,捉住她的紅唇就啃了一下,寧晏貼著他溫熱的唇瓣錯開一些,要說話,燕翎不給她機會,粘著她不放,寧晏被迫含糊不清道,“淳安公主是我最喜歡的人,你以後不許說她不好....”
燕翎聞言頓住了,眼神銳利看著她,“她是我表妹,我哪裡會真的看輕她,但你把話說清楚,她是你最喜歡的人,那我呢?”
男人醋勁又犯了。
寧晏半嗔半笑,“你們不一樣....”
燕翎不依不饒,“若隻剩一碗飯,你給誰吃?”
自然是給淳安吃,這話寧晏可不敢說,“你堂堂閣老糾纏這些,像話嗎?”
燕翎從她回避的姿態已知答案。
“若你與無忌一同落入水裡,我肯定救你。”救了寧晏再去救戚無忌。
想當初他因為戚無忌枉顧她的麵子,如今卻毫不猶豫選擇她,寧晏露出感動的模樣,纖纖素手按住他下唇,輕聲笑道,“我不需要你救,我會鳧水....”
燕翎:“......”
但燕翎有的是法子折騰她,將她捉去床榻,明著是伺候,暗裡是欺負,寧晏被他弄得出一身嬌汗氣喘籲籲,綿綿無力趴在那裡求他袖手,燕翎不肯,手上動作不減,耳鬢廝磨問,
“喚一聲翎哥哥饒了你?”
最後床榻濕了一片他也沒能得嘗所願。
第二日天還沒亮,寧晏迷迷糊糊醒了,頭暈腦脹,略有些不舒服,推了推身側的燕翎,錘了他幾下,“讓你鬨,害我著了風寒...”寧晏打了個噴嚏,乏力地靠在他背心,燕翎也很懊悔,連忙轉過身將她抱著,“你今個兒哪裡都彆去,就在家裡歇著,我去請太醫....”
上午吃過藥,午後睡了一覺,略微好轉,醒來吃了一碗燕窩粥,聽得如霜匆匆來報,說是蕭夫人求見,寧晏大驚,蕭夫人無事不登三寶殿,莫不是出事了,後來將人請進來,才知道刑部的事終究牽扯到了蕭元朗身上,
“他前程正好,偏生不知怎麼招惹了王家,被人拖下水,他是什麼性子,晏兒你是知道的,還請你求求世子,拜托周旋一下,萬不能除了他的功名,那他這輩子就完了。”
“人現在就關在都察院,昨日一夜沒吃東西,也不知是何光景?”蕭夫人心力交瘁,淚如雨下,
寧晏也知其中乾係甚大,將蕭夫人攙起,“姑母且回去,我就這去求世子。”
蕭夫人不敢耽擱她,連忙告辭,寧晏心頭擱著事,身上的病氣好了大半,思來想去,親自下廚做了三道菜,提著食盒往官署區趕。
雲旭去江南收租子去了,換了許管家跟隨,許管家護著她到了官署區對麵的茶樓,連忙派人去給燕翎送信,燕翎聽得寧晏來尋他,心中詫異,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尋他。
她身子不好,這會兒來找他怕是有急事,推拒公務,趕到了對麵的茶樓,推門而入,卻見妻子罩著件銀色披衫立在窗下,秀眉緊蹙,小臉一片煞白,再看桌案上擱著兩個食盒,心生疑惑,“晏兒,你怎麼來了?”
寧晏也不遲疑,開門見山道,“恰才我姑母來尋我,告訴我蕭家表兄進了都察院的牢獄,想請你為表兄周旋,我不知案子詳情,卻也知表兄霽月風光,絕不是那等作奸犯科之人,莫不是裡頭有誤會?”
又將其中一個食盒與一包袱推到他跟前,“能否煩請世子幫我將這些衣物捎給他,姑母怕他餓著凍著,心急如焚。”
燕翎自詡是一位是非分明的丈夫,此刻心裡也忍不住泛了一些酸意。
寧晏身子不舒服,冒著細雨趕來官署區,就是為了給蕭元朗求情。
轉念一想,蕭元朗曾幫助過寧晏,寧晏這麼做合情合理,若坐視不理反而不符合她行事作風,燕翎告訴自己,不能多想。
他忍耐著心頭的不快,看了身後的雲卓一眼,如霜便將食盒和包袱全部遞給雲卓,寧晏使了個眼色,二人又一同退去了外頭。
寧晏又將另外一個食盒遞給燕翎,
“這是給你的....”將他另一隻手拉過來,二人雙手交握在一處,寧晏小手軟軟地覆著他,來回摩挲著,試圖將他全部包裹住,見燕翎神色冷沉,便知他不高興,她彎唇笑了笑,鴉羽輕眨,踮著腳往他唇瓣印下一吻,小聲哄道,“你難道樂意瞧見我欠旁人人情?”
不得不說,一句話,一個吻,輕而易舉拂去了他心頭的塵埃。
上一回,她有難處尋到蕭元朗,將他這位丈夫拋到九霄雲外,這一回,將蕭元朗視為“旁人”,讓他這位丈夫替她還人情。親疏立現。
燕翎敗下陣來,揉了揉眉心不覺苦笑,她一個輕飄飄的眼神,溫柔的語調兒,他便舍不得拒絕,
“行,你身子不舒服,快些回去,我去一趟都察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