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始知你傾城22(1 / 2)

修羅場進行時 浮世砂 16898 字 6個月前

距離上回匆匆一麵,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建安帝再看到那個莊子門前雕的石像,竟有些許恍惚, 仿佛已經隔了經年一般。

這段時間忙碌得狠了,月餘時間裡,竟隻見了鬱秋一麵, 當時他天天忙於公務沒法過去, 那日午夜夢回夢見了她, 隔天到底沒能忍住,下朝後便打馬出了京,連午膳都沒顧得用上,匆匆見了一麵又趕回來。

往日裡不曾覺得如何, 可這情思一起,卻是難得的嘗到了牽腸掛肚的滋味,建安帝有時也覺得好笑, 他活了大半輩子,不想到了這個年紀,方才衝動一回。

隻是想到他上回見麵之時,鬱秋底下的人被鎮國公府為難的事已經發生了,她卻分毫不曾在自己麵前說過一絲半句, 建安帝唇角的笑容便斂了斂, 有些摸不清鬱秋對他到底是怎樣的想法。

是僅僅覺得怕他惹不起鎮國公府, 不願給他添麻煩, 還是從頭到尾, 根本沒把他當做自己人依賴?

建安帝希望是前者,但想想鬱秋往日裡的處事,卻越想越覺得應是後者。

建安帝一直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告訴鬱秋自己的身份,但是倘若要靠身份來達成目的得到她,建安帝便覺得心裡不舒服,何況,說不準鬱秋得知了他的身份後,會更加避嫌起來。思來想去,他不過是……更想簡單的隻讓她喜歡上自己,單單是他這個人,而不是皇帝這個身份罷了。

蘭草得知那位魏先生又過來,差點都不想讓人進門。可是建安帝什麼樣的人,他對這樣的情況顯然早有預料,所以,他把小五給帶來了。

那狗崽子跟它的兄弟們分開之後,被建安帝帶回了宮裡,也抑鬱了幾天,但可能年紀太小沒記事,很快就該吃吃該喝喝了,它是建安帝親自帶回宮的,誰敢慢待半點,小五比起它那幾個兄弟姐妹,日子過得那是真比貴人還好多了。

它又是個懶性膽小的,不愛到處走動,天天窩殿裡,整隻狗都吃胖了一圈。

旁的不說,建安帝這回把它抱出來的時候,也覺得重了許多,不過這也養了那麼久,小狗崽們長得快,並不算稀奇,所以他沒放心上,直到此刻,鬱秋一見之下,沒忍住瞪大了眼睛:“它怎麼這麼胖?”

建安帝遲疑的問:“……很胖嗎?”

鬱秋沒說話,直接把他和小五去看了她養的那兩隻,然後建安帝就沉默了。

他並不是很關注狗崽崽的成長,但因為這狗是鬱秋送的,他也算傾注了兩分關心,偶爾空了的時候也會擼一擼毛,見它被底下人養得好好的,油光水滑,又沒有對比對象,因此就覺得很是不差了。

但是此刻,等鬱秋把他們帶去看了小一小二之後,建安帝就無話可說了,比起它的兩個兄弟們,小五整個都要胖上一圈,這對比實在是很明顯了。

鬱秋見建安帝難得露出這樣尷尬的模樣,心裡倒是覺得有些好笑,態度也自然許多,把小五抱起來擼了一把毛,“胖是胖了點,不過還挺可愛的。”

建安帝見鬱秋心情頗好,並沒有怪他沒養好小五的意思,心裡便鬆了鬆,笑著道:“是吧,你放心,我以後會讓人好好看著,不讓它吃這樣多的。”

鬱秋皺了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寵物太胖了也容易不健康,應該合理的控製一下飲食,但也不能餓著它。”

建安帝受教的點了點頭,看她溫柔的把小五放到小一小二它們的窩裡的樣子,心情還有些奇異,感覺他們的對話就像是一對夫妻在討論孩子的教育問題一般。

這個想法讓他忍不住心裡一動,若是有朝一日,他和鬱秋有了孩子……

鬱秋可不知道建安帝一下子想到那麼遠的事情上去,她半蹲下來把狗狗們放到一塊去玩,抬頭卻見建安帝正含笑看著她,她微微怔了下,四周突然安靜了一般,氣氛便顯得無端端曖昧起來。

鬱秋有些失措般的側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站起來拍了拍手,蘭草眼疾手快的跑了過來:“姑娘,該用午膳了。”

“知道了。”鬱秋輕聲應了一句,看向建安帝,後者十分態度坦然的說:“我可記得,你還差我兩頓飯。”

做皇帝的哪裡還差一兩頓飯,建安帝這般說,不過是打定了主意鬱秋不會在這種時候趕他罷了。

於是鬱秋便讓人安排了午膳,建安帝施施然的留了下來,飯畢還邀請鬱秋出去走走:“當日教了你騎馬,還沒驗收成果呢,這許多天來,也不知你有沒有懈怠了。”

鬱秋知曉他隻是想借口和自己出去走走,因此遲疑了片刻後,還是應了下來。

兩人去後院牽了鬱秋的逐月出來,這小母馬鬱秋養了兩個多月,如今也長大了些,性格卻還是十分溫馴。建安帝自己騎了馬過來,倒是用不著鬱秋莊子上的馬,這騎馬的地點也好找,鬱秋這莊子附近許多山野小道,騎著馬去走兩圈,指不定還能找到些許獵物呢。

隻蘭草在後邊看著她們出去的身影有些欲哭無淚,她倒是想跟上去,可她根本不會騎馬,鬱秋當初自己學會後,還說過要教她的,隻是蘭草不敢騎,也覺得用不上,鬱秋想著無關大礙,便沒勉強她。

早知道今日,她就該求著姑娘教會她才是,蘭草鬱悶的想。

鬱秋與建安帝出了門,蘭草沒辦法跟著,魏甲卻不得不跟,雖然說現在天下太平,可陛下白龍魚服,若是出了什麼意外,誰能負得起責任?但是陛下擺明了想和鬱四姑娘單獨相處呢,他們也不能在一邊杵著不是,於是魏甲帶著一幫護衛們,隻得尋了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

這還是他透露心意之後,頭一次和鬱秋一起出來,建安帝隻覺得這感覺非常不錯,怪道現在的那些毛頭小子們,訂了親之後都要偷偷去瞧自己的未婚妻,雖然與他和鬱秋現在的境況有些不同,但心情大抵都是一樣的。

兩人之間哪怕沒有說話,呆在一塊也不覺得尷尬,他轉頭看著鬱秋的側臉,便覺得若是每天都能這樣與她一起走一走,都是一件極高興的事了。不過,若是能同騎一匹馬……建安帝想起那日在山坡上和鬱秋短暫的近距離接觸,心下便覺得有些滾燙,他抓著馬鞭的手握緊了幾分,想要借此壓製一下那掌心的焦灼。

鬱秋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卻似乎有些茫然無措,片刻都不敢看過來,生怕和他的眼神對上。

兩匹馬跑了好一會兒,眼看著離山莊已經挺遠了,便都默契的放慢了速度。

建安帝終究沒忍住先開了口。

隻見他喊住了鬱秋,後者不得不看過來,建安帝笑了笑,從袖中拿出來一個小木盒子,那沉香木做的盒子十分精巧,上麵還刻著繁複的紋路,但比起裡頭放的東西,卻還稍遜一籌。

那是一支白玉簪子,雕作數朵桃花,花蕊紋路分明,鮮潤清雅,巧奪天工,尾部還墜著細玉鏈子,一看便不是凡品。

建安帝見她不說話,便驅著□□的馬離鬱秋更近一些,伸手遞了過去道:“我一見它,便想到了你。這是我第一次想送女子禮物。”這話確實不算作假,建安帝隨手賞下的東西有許多,後宮的那些妃嬪雖不受寵,但建安帝也沒虧待過她們,但凡佳節或者有功的時候也會賞下一些,不過,很多時候他自己根本都沒記得賞的是什麼。

這一回,還是他外甥女嘉儀郡主準備行及笄禮了,建安帝方才讓人開庫房打算賞些東西,然後轉念想到自己竟沒送過鬱秋什麼,所以臨時起意,嘉儀的禮還是隨意選的,送給鬱秋的這個簪子,卻是他親自挑的。

鬱秋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目光落到他身上,建安帝臉上的期待十分明顯,她似是被那雙眼中的光芒攝住,唇輕抿了兩下,有些無措,好一會兒沒動。

建安帝也不催她,四周很安靜,好像隻有風聲嗚咽,鬱秋咬了咬牙,撇開了臉去:“先生,抱歉,此物我不能收。”

建安帝其實早知道她的回答,不過親耳聽到她拒絕的話,心裡還是有些不好受。但是這並不能改變他的初衷,他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鬱秋似乎有些忐忑,緊張的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看他,下一瞬卻被建安帝抓住了手,她驚呼了一聲,後者腳下一個用勁,直接從他的馬上跨了過來,坐到了鬱秋的身後。

鬱秋不自覺的往前傾去,建安帝已經伸手攬住了她的腰,鬱秋隻覺得那隻手溫度灼熱,她又急又氣,還有些慌亂的掙了掙,建安帝抱住了她。

“彆動,我們在馬上呢。”

鬱秋氣急,拿手掐了他的手臂一下,然而那隻手臂的肌肉硬邦邦的,她泄氣的放開了力道,鬱悶道:“你還知道在馬上呀!”虧得逐月性子溫馴,背上突然多了個人,它竟然也不跑不怒,隻是往前走動了幾步,然後又恢複了先前慢悠悠的姿態。

鬱秋被氣到了,建安帝好笑的彎了彎唇。

他有些留戀手上攬著的細腰,鬱秋的腰是真細,都已經入秋了,穿的衣服也比往常厚一些,可他感覺自己一手也能抱過來。不過怕真把人逼急了,建安帝還是緩緩鬆開了手,隨即把自己原本拿在另一隻手上的簪子,給鬱秋插好了。

鬱秋坐在前麵沒敢動,似乎怕他手上沒個輕重的,到時候弄傷了自己,直等到感覺頭上多了樣東西,方才了然。

她輕輕的鬆了口氣。

“先生,您何必如此。”她歎了口氣,輕聲道:“您的身份,我不用猜也知道您是個家世顯赫的,便是娶續弦,隻怕也隻有往好的挑,我無才亦無德,若隻是看中了我的相貌,比我好看的人也不是沒有,強扭的瓜不甜,你這般輕薄於我,是否……是否是我往日行事太過放浪,若是如此,我道歉,可我得告訴您,我寧死亦不會做妾的,更不願當人外室令家族蒙羞。”

她說到後麵,已經帶了泣聲,語氣也有些心灰意冷的絕望。

建安帝從她身後抓住了她的手肘。

“你為什麼就不能想,我會娶你為妻?”

建安帝以為她隻是在意身份,想著他這般的話,應該能打消她的顧慮了,哪知鬱秋聽了也隻是愣了一下,隨即臉色依舊有些發冷。

她轉過頭去看他,這個角度,抬眸也隻能看到他堅毅的側臉,見他眉眼間的銳利,此刻俱化作了柔情,她的臉色才稍稍和緩了些,語氣也放鬆了許多。

但說出來的話,依舊讓建安帝覺得刺耳。

“多謝您抬愛,但我不願意。”

“為何不願。”他抓著她的手不自覺的加重了幾分力道。

鬱秋聲音低落下來,她苦笑了一下:“先生,我已經吃過苦頭了,這世間男兒多薄幸,我信您或許不是這樣的人,可我怕了,不敢再交付自己的心。”

頓了頓,她抬頭見建安帝聽得入神,便繼續道:“何況這世間女子活得太艱難了些,為人妻室,也要妥協許多,還得受規矩束縛。實話說,我是個自私的女子,不願再為任何人遷就,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載光陰,我如今過得很好,也不想改變。”

建安帝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無疑是個十分膽大的女子,思想完全與世間女子相悖,不可謂不離經叛道。她與其說不願嫁人,不如說是不屑。

可建安帝偏偏無法反駁,因為他也很清楚,這世俗的律法也好,觀念也罷,確實對女子多有不公,男尊女卑更是沿襲千年的傳統,隻是建安帝也是這些的既得利益者,所以哪怕他站在一個足夠高的位置,能輕易看透這些本質,但也不代表他會去改變它。

恰恰相反,他從未想過要去改變。

有這樣想法的女子,根本不適合當世家宗婦,更不適合……當一國之母。

倘若他真要娶她,那他們在遇到某些事的時候,截然不同的思想理念,必然會讓他們產生各種隔閡。

“我已經很久,不曾遇到這般為難的事了。”建安帝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卻含著笑。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鬱秋用這樣的理由拒絕本應讓他大怒的,但他卻奇異的感覺到了一種喜悅。

這個世上,她大概隻和他說過這種話,他們的身份已經足夠親近。

這代表著,他在她心裡的地位,肯定也與旁人不同,建安帝為這個發現而欣喜,以至於被拒絕也沒感覺到多少憤怒,因為她說了實話。

“讓我再想一想。”他說,到底沒有收回送給鬱秋的簪子,也沒有說反悔的話,因為哪怕聽到了那樣的理由,他依舊不想放開手,也不曾為自己求娶她而後悔。他隻不過覺得,這事可能會比想象中更麻煩一點罷了。

建安帝把額頭輕輕抵在鬱秋的頭上,鼻尖能嗅到她頭上氤氳的淡淡發香。他感覺自己十分熱衷於和鬱秋的親密舉止,就好比現在,他總想再靠近她一點。

兩人最後終究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但是建安帝離開的時候,還說了下次過來的時間,蘭草氣得一直在旁邊翻著白眼,鬱秋卻沉默了許久都沒說出不要他再來的話。

可能她是覺得自己已經表明了想法,他終究會知難而退吧?建安帝想著,也許她已經想過他不會再來了,那到時候,他或者也能讓她感受一下驚喜。

鬱秋並不知道建安帝的想法,她心裡確實有些不平靜,不過今天的事,她並不後悔,儘管這一招欲拒還迎是險棋,但是,這世間女子千千萬,她總要有些不同於她們的地方。

何況,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多有劣根性,他們一方麵想要女人當弱者讓他們滿足大男子主義,一方麵又向往能和自己比肩,靈魂思想皆能默契溝通的伴侶。而鬱秋現在所做的,她是既要他憐惜她,但是,卻絕不能讓他把她當成隻能攀附於他的繭絲子。

這個度,需要好好把握。

送走了人之後,鬱秋也有些累了,便叫人準備了熱水想要洗漱,摸了摸頭上的簪子,心想,她的棋已經走了一半了,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能得到結果。

蘭草才注意到她頭上的新簪子,頓時唬了一跳,鬱秋的首飾並不多,蘭草全部都記得,可這簪子明顯是新得的,而她們家姑娘今天都沒去過彆處,也就和那魏先生出去了一會兒。

十有八九是對方送的。

太陰險了,一個老男人這樣討好小姑娘。

蘭草嘴動了動,想勸她們家姑娘兩句,但是到底沒能說出來,上回她勸了姑娘也沒聽,她怕再多說,反而惹了厭煩。

她心裡暗暗著急,但是卻也想不到能求助的人,若是回侯府……不,不能回去。

蘭草想起以前的事,歎了口氣,姑娘也是個苦命的,若是這魏先生真對姑娘好,日後能明媒正娶的話,好像……也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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