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知你傾城46(1 / 2)

修羅場進行時 浮世砂 16673 字 4個月前

直到見到來人的身影,陸聞之臉上的緊張之色退去, 身體也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他正想說什麼, 魏昭已經徑自走了過來, 視線卻一直盯著他身旁的鬱秋, 陸聞之發現他眼底帶著關切之色,竟不似作偽。

魏昭問:“你如何了,可有受傷?”

他上下打量著鬱秋,目光在她衣服上的血跡頓了頓, 鬱秋似乎才回過神來,手上還握著匕首沒放下, 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陸公子腿上受了傷, 多虧他救我。”

魏昭這才看向陸聞之,注意到他腿上的傷, 臉色也有些蒼白的樣子,叫了人過來扶著他, 隻是自己的目光卻還看著鬱秋的手上,陸聞之也注意到了,他心裡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總覺得魏昭和這小皇後之間,不似那麼簡單。

他注意到魏昭伸手似乎是想扶著那小皇後的,可後者卻躲了一下,神情甚至比麵對他的時候還冷淡些,看不出什麼表情, 魏昭的手頓了頓,才收了回去。

陸聞之看了一會兒,終是垂下眼睫,心裡若有所思。他被攙扶著,和鬱秋等人一塊走了出去,這會兒來的人都不少,估計是為了速度都騎著馬,鬱秋方才殺了個人,精神十分恍惚,加上昨日落水又受了場驚,此刻已是強弩之末了,根本沒辦法騎馬。

她看著魏昭的人牽過來的高頭大馬,根本沒想到此刻可以借機接近魏昭,一時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但魏昭早已看出鬱秋的逞強,這會兒見她站著不動,也不再多問她,直接上前一步攬著她的腰就把人架到了馬上,鬱秋隻覺身體一輕,就被魏昭抱上了馬去。

她遲鈍的回頭看他一眼,但隻看到他的下巴和側臉,鬱秋正要拒絕,突然反應過來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咬了咬唇沒說話。

魏昭知道,他此刻的舉止是十分出格的了,但當他把人抱進懷裡的時候,卻察覺她的身體崩得緊緊的,似乎還有些害怕,魏昭的眼前又浮現出方才見到的那一幕,鬱秋手上拿著沾血的匕首,眼神帶著未褪去的戾氣,手卻不自覺的輕顫著。

叫他當時心裡就忍不住生出一絲憐意來。

陸聞之在他們身後,也沒忍住看了過去,薄唇輕抿了下,心情複雜。

不過最終她們也沒走多久,魏昭並不是一個人來找他們的,他身邊還跟了好些護衛,方才找到鬱秋他們的時候,就已經有人發了信號,因而鬱秋這馬也不過騎了半刻鐘左右,迎麵就來了一對人馬,為首的正是建安帝和魏甲。

建安帝一收到信號立刻就帶了人趕過來,自打鬱秋出事後,他急著安排人尋找,還得封鎖消息,又擔心鬱秋的安全,從出事到現在一天一夜,他都沒有休息過,如今急著趕過來,也沒收拾自己,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些頹靡的感覺。

直到收到信號,知道人找到了,他才稍微放鬆些許,然而這點心情也沒能維持多久,在見到鬱秋和魏昭同騎一匹馬上的時候,他的心就不可避免的往下沉了一下。

鬱秋的臉色有些蒼白,她身上穿的是從之前那位老阿婆那裡換來的布衣,但好在人看起來並無大礙,建安帝沒有說話,下了馬,他來接鬱秋是帶了馬車來的,隻是馬車速度太慢,他先行騎馬過來罷了。

這會兒,鬱秋和魏昭等人也看到了他。

鬱秋眼睛亮了亮,想下馬,但魏昭在她身後攬著她,叫她一時有些無法動彈,鬱秋掙了掙,建安帝已經大步走了過來。

魏昭的手緊了片刻,到底還是下了馬,然後伸手想把鬱秋扶下來,但建安帝已經走到了跟前,鬱秋便隻看了魏昭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建安帝伸手,鬱秋方才把手遞了過去,被他攙扶著下了馬,建安帝原本見到魏昭方才的動作心裡已是怒意頓生,然在走近的這一刻才發覺鬱秋身上的衣物還沾了血漬,叫他腦中嗡的一下,再顧不得其他,連忙問:“怎麼有血,你受傷了?”

鬱秋露出一個有些虛弱的笑容,“你來了呀。”似等待了太久,叫人聽著都有些心疼,建安帝一時心中憐意大起,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鬱秋已經眼前一黑栽倒在他麵前,建安帝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也沒顧上魏昭當時伸出的手,把鬱秋一把抱起往馬車那邊走去。

一個五十多歲的瘦老兒走了過來,魏昭自是認得他的,正是宮裡的太醫院院判,往日裡專門負責給建安帝診脈的,這次竟也帶了出來。此時周院判可顧不上行禮,連忙到建安帝跟前給鬱秋診脈檢查,好一會兒才鬆口氣道:“受驚過度,需好好調養,頭上的傷也不重,臣帶了藥膏出來。”

他說著,從隨身攜帶的藥箱裡翻出個小玉瓶來,建安帝聽他方才所言,知曉鬱秋並無大礙,心下一鬆,把那玉瓶子接了過去,道:“我來給她上藥就是,啟程回宮。”

魏昭見周院判出來,知曉他給鬱秋看過了,便過去請他也給陸聞之看一下,周院判一見陸聞之腿上的傷就搖頭:“胡鬨,都這樣了怎麼還騎馬。”

他責怪了一句,這才給陸聞之檢查了一遍,建安帝在不遠處聽了,想了想,讓人把人帶進了馬車裡。

他們來得匆忙,隻帶了一輛馬車出來,好在還算寬敞,加上事急從權,建安帝又有意問上一問陸聞之和鬱秋之前脫險的過程,因此就沒有避諱那麼多。

陸聞之被攙扶上馬車,便先給建安帝行了禮,隻他如今腿上有傷,建安帝自然不會看著不管,淡淡道:“你腿上有傷,不必多禮”他看向跟上來的周院判,“也給他好好看看傷。”

周院判依言把陸聞之腿上的傷處理了一遍,建安帝守在鬱秋身邊,也給鬱秋的額上的傷塗了些藥膏,昏迷中的鬱秋似有所覺,眉頭輕輕皺了起來,手動了動,似乎想要打擾自己的手推開。

建安帝讓她靠在自己懷中抱著,頗有些失而複得的欣喜,見此情狀也不惱,還好脾氣的給她撫平眉心的褶皺,頗有些憐愛的親了親。

周院判當時正在給陸聞之重新包紮傷口,也不敢多看,隻陸聞之沒忍住抬眸看了一眼,建安帝此刻心思全掛在鬱秋身上,也未察覺。

陸聞之早就聽聞過建安帝對新後的寵愛,然眼下見他絲毫不顧身份的對新後這般親昵嗬護,叫陸聞之心裡也不由吃了一驚,看著建安帝抱在懷中的女子,想起昨夜坐在油燈下照看自己的小皇後,他心中竟有一絲說不出的失落。

片刻後,建安帝似乎才回過神來,見周院判已給陸聞之處理好腿上的傷了,這才開口問起來:“你是陸家哪一房的人?”

陸家雖無爵位,然祖上當過前朝丞相,前朝末期皇帝昏聵無能,高祖皇帝起義得了大位後,再請他出山,當時大魏江山初定,他們家的功勞也不小,子孫們也爭氣,代代都有成才之人,如今的吏部尚書,就是陸家這一代的當家人,陸家治家甚嚴,一代代傳承下來,是真正的書香門第。

“臣父是禮部侍郎陸準。”

建安帝臉上毫無異色,事實上,在陸聞之與鬱秋落水之後,他的身份資料第一時間就送到了建安帝麵前。

“那就是二房的了。”建安帝瞥了他一眼,隨口道了一句,這才問了自己最關心的事:“昨日你與皇後墜河之後,都遇上了什麼?且與朕如實詳述一遍。”

陸聞之早就知道建安帝會問起來,對於如何應對也早就做了準備,此刻回答得十分順暢,簡潔明了的把事情敘述了一遍,隻是隱瞞了他和鬱秋借住時用的夫妻名義,想來,建安帝絕不會高興聽到這種話。

他麵色雖有些蒼白,但回答的時候從容不迫,娓娓道來,建安帝果真也沒懷疑他隱瞞了什麼,隻聽到他們在那破廟裡遇到的險情時,不由有些後怕,幸好那些追來的人沒有太多,不然也許此刻他見到的,就不隻是一個昏迷的鬱秋這麼簡單了。

對於陸聞之,建安帝的態度也和緩許多:“此番你護駕有功,回去後朕一定要重重賞你。”

陸聞之對這賞賜並沒有多少期待,他對功名利祿的**不重,當時出手也不過情急所致,實際上如果不是魏昭與謝承澤都出了手,他可能還會多遲疑一下。不過,眼下經曆了一場生死,也不覺得後悔就是了。

起碼昨日他以為自己必死之時,那個他以身相護的女子,也沒有放棄他,陸聞之覺得他們彼此並不欠什麼了。

因此聽到建安帝說要厚賞於他,陸聞之心中不僅沒有多少高興,反而有些彆扭的不舒服,他輕聲道:“臣不過是順心而為,當不得什麼賞賜。”

然他雖這樣說了,建安帝聽了也不過以為是謙虛之言,還道他頗有些榮辱不驚的姿態,心中不由暗暗讚了一聲,這京中年輕一代的出色世家子弟他都有所耳聞,也見過許多,然而這陸聞之才名不顯,這一身氣度卻十分不凡,如今麵對他這個帝王也不卑不亢,聽到厚賞也分毫不露喜色,又想到昨日鬱秋遇刺之時他能立刻想到借用馬車來救鬱秋,可見頗有幾分急智,建安帝心下對他更欣賞幾分,想著回去且看看他的履曆如何,若是才能兼備,那日後少不得能再多一個得用之人。

因鬱秋仍在昏睡,建安帝與陸聞之說話時都下意思的放輕了聲音,此時該問的已經問完了,餘下的隻等回宮再處理,建安帝便沒有再交談的**,陸聞之也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幸好多了個周院判在,不然還覺有幾分尷尬。

陸聞之想著,靠著車廂閉上了眼睛想要小憩一會兒,不想沒過多久,建安帝仿佛突然想到什麼,掀開了馬車上的布簾,馬車已經在往回趕了,魏昭和陸聞之等人都在後頭,魏甲和其他護衛此時則騎著馬跟隨左右,這會兒魏甲見建安帝掀了簾子,忙低下頭去聽建安帝吩咐。

建安帝的目光往後麵看了一眼,神情有些複雜,口吻也十分冷硬:“吩咐下去,今日之事不得外傳。”

建安帝回了宮,沒有急著下旨賞賜有功的人,而是先安頓好了鬱秋,然後才把之前負責審問的人給找了來。

隻是看過了呈上來的奏章,建安帝的臉立時就沉了下來,那封奏章直接被他盛怒的扔了下去。

殿內立刻誠惶誠恐的跪了一堆人。

“是朕這兩年脾氣太好,叫你們都覺得朕好糊弄了嗎?”

這一聲反問,讓眾人心裡更加瑟瑟發抖。建安帝閉了閉眼睛,常久小心翼翼的問:“陛下也認為此事並非太子所為嗎?”

建安帝沒有說話,太子性情如何他最清楚不過,許是太子出生不久元後就去世的緣故,建安帝知曉後宮傾軋,所以平日裡對這個長子一向多看重幾分,但不知是不是他管得太嚴厲強勢,導致太子反而被養得懦弱了些,加上教他的文臣裡有些是老孺生,不免有些迂腐過頭,建安帝一開始是希望他能明辨是非,誰知結果卻不儘如人意。

而今的太子不僅耳根子軟,偏聽偏信,建安帝可以確定,單單是太子他自己是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對鬱秋下手的,可是,他也無法斷定,如果他身邊有人故意說些什麼推上一把,太子是真有可能做這樣的事的。

但若事實果真如此,真有人心懷不軌要殺鬱秋以穩定太子的地位,這場刺殺該更周全些,那些刺客們如今雖說死了些,不過建安帝及時封鎖城門,後續又陸續抓了幾個,撬開了他們的嘴,最後雖沒指認是太子,可在他們的首領手中,卻有一份太子的令牌。

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也進展得太理所當然了些,比起相信太子被人挑撥要殺繼後,建安帝更傾向於相信是有人暗中刻意攪渾水,叫他們母子甚至父子反目。

這也許還隻是棋局開始的第一步,卻已叫建安帝心頭大亂了起來,他之前都知道幾個兒子的底細,也曉得他們各自的小心思,可作為一個父親,他不可避免的有些逃避,因為任誰也不願想自己的幾個兒子為了爭權爭得你死我活的地步。再加上,他自己身體還算在壯年,自覺有他壓著,他們不敢太過亂來。

可眼下他們第一步就差點要了鬱秋的命了,這是建安帝所不能容忍的,不管是太子還是其他人,建安帝都下定了決心徹查到底,隻要做過,肯定會留下痕跡,建安帝知曉,哪怕是為了自己和鬱秋的安危,這個隱患也必須連根拔除。

他想了想,把事情重新分派下去,殿內諸人告退之後,建安帝看了看外麵濃黑的夜色,轉頭回了內殿。

鬱秋這一昏迷,就是直接睡了一天一夜,等到醒來時建安帝正在她身邊守著,鬱秋難得的有些心虛,但想想她會遇到這次的危險,九成九就是因為建安帝而起的,心裡又有點不是滋味。

“你胡子多久沒修了呀?”鬱秋故意沒好氣的把他因為她醒來而激動得湊過來的臉往外推了推,“這麼醜。”

建安帝有些紮心,然而原本壓在心頭的鬱氣,卻因為她這話消了個乾乾淨淨,他笑著拿了靠枕扶著鬱秋坐起來,後者溫順的隨他動作,末了抬頭看著他,伸出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

“我睡了多久了啊?”

建安帝道:“快兩日了。”又問:“腹中可是饑餓了,我讓禦膳房送點吃的過來。”

鬱秋確實感覺有些餓了,便點了點頭。然而等到膳食送來,卻皺了眉頭:“怎麼都是粥啊,我感覺嘴裡沒味,想吃點好的。”

建安帝讓人端了碗雞絲粥過來親自拿了,攪拌了一下方才道:“你身體沒好呢,禦醫說你現在得先吃點好克化的,聽話。”

他聲音輕和,眼中的柔情幾乎要溢出來,又親自給她喂粥,鬱秋也隻好乖乖的吃了。

吃了點粥墊過肚子,鬱秋才問起之前的事來:“想殺我的是誰,查出來了嗎?”

建安帝有些心虛,他知道這件事不是後宮的女人就是他的其中一個兒子做的,也或者,還有可能是那些兒子背後支持他們的家族做的,但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是因他而起,且他沒有保護好鬱秋,也是事實。

“是我沒保護好你,你這幾日先好好歇著養養身體,不管幕後之人是誰,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鬱秋也知曉他不願讓自己知道更多,但是有人威脅到她的命了,鬱秋可沒打算全指望著建安帝,她苦笑了下:“罷了,日後看來我還是少些出宮吧,這才頭一回呢我差點就回不來了,正好也能多陪陪你。”

建安帝聽了心中更是憐惜,坐到榻上握著她的小手和她說話:“你放心,不會有下次了。”光這一回他受的驚嚇就不少,一想到鬱秋可能回不來,他這兩日都幾次從夢中驚醒。

鬱秋眼睫顫動了下,咬了咬唇,突然撲到他懷裡輕聲道:“我信你。”

似乎是為了佐證自己對建安帝的信任,鬱秋暫時揭過了這茬,很快轉移了話題,和建安帝訴說了自己落水後的情況,這些建安帝其實已經從陸聞之那裡聽過一遍,但眼下聽鬱秋再說也沒有絲毫不耐煩,隻覺得她說得太過客觀了些,那生死一瞬的驚險,到了她嘴裡也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可建安帝聽了,還以為她是怕自己為難,這樣的乖巧懂事,卻叫他更加心生憐意。

一時之間,倒是把當時接到鬱秋時見到她與魏昭共騎的不快都忘了,也不是絲毫沒想起來,隻是想起來時,卻不忍心再問鬱秋了,畢竟想想鬱秋當時身上帶傷又受了驚嚇,當時能夠帶著鬱秋共騎而不算太冒犯的人,也就魏昭一個而已。

所以算起來,應該也不是太出格。何況他已下令封了口,也不會妨礙到他們的名聲。

這般想罷,建安帝便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建安帝倒是想起了陸聞之來,問鬱秋:“我看過他的履曆,文采斐然,也頗有些能力,可惜體質弱了些不能考科舉,隻蒙恩蔭在禮部當了個閒職,未免太浪費了些,若是曆練一番,日後便是一方大員亦可為之,此番他救駕有功,倒是正好可以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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