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一冷,人們就不愛出門,四爺也不例外。雪下得正大的日子裡,他除了初一十五要去正院,偶爾去一趟扶香院或是蘭柏軒,其他時候都在外院呆著。
按說這天兒冷了,不管是奴才還是主子們那都愛在屋子裡貓冬才是。
可宋琉璃不,她小時候在南方跟著奶奶生活,後來大了回北京又因為氣候變暖沒什麼像樣兒的大雪,一丁點的雪花兒都能吸引大批人蜂擁而上拍照留念。
她不愛湊熱鬨卻很稀罕大雪,現如今這一眼望白皚皚,除了飄灑的雪花再無任何熙攘的畫麵,叫她看著心裡直癢癢。
站在廊子上看雪時,飽飽看著那雪地激動的不停繞著她轉圈,她索性帶著飽飽不顧下人阻攔跑到了雪地裡撒歡兒。
其實這會子應該有小太監們清掃路上的雪,隻是雪太大,她想著四爺也不會過來,便叫鹿冬青帶著小太監們都去喝薑湯,也不著急破壞這白茫茫的畫麵。
一人一狗並著幾個急得跳腳的奴才,在這寒冷的天兒裡貢獻出了一絲絲的熱鬨。
四爺到蘭柏軒門口時,便聽到了歡快的尖叫:“啊!飽飽你好壞!你不許咬我衣服!哈哈哈……不要攆我!”
“格格,格格您慢點兒……哎喲!”
“哈哈哈……茯苓你這千年的姿勢好標準!幸虧我不叫人掃雪吧?”
四爺聽得臉越來越黑,直到許福看見他站在門口,趕緊噗通一聲跪下,這才打斷了大家的歡笑。
宋琉璃站在西廂房裡,乖乖站在那兒脫了大氅,讓木蓮和茯苓給她擦拭頭上的濕潤,見四爺臉色發黑,她隻低著頭與抬頭望她的飽飽深情對視,就是不看四爺。
“這是什麼天兒你就出門撒歡兒?生病了怎麼辦?”四爺重重將茶盞放在矮幾上,語重心長的勁兒堪比親爹。
宋琉璃被嚇得一震,期期艾艾上前悄悄去勾四爺的手指:“爺彆生氣啦!是飽飽要玩兒我才沒頂住它可憐的小眼神兒的,我穿得很厚,不會生病的嘛!”
她貼了六甲符,再也不用擔心凍感冒發燒了呢!
“它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四爺瞧著宋琉璃那怯生生的小眼神,隻冷著臉,“過來!”
宋琉璃也顧不得下人都還在,麻溜將自個兒塞進四爺懷裡:“爺……婢妾錯了!”
四爺冷哼,捏著宋琉璃的小手,那冰涼的觸感讓他都想給這女人一頓板子!
“每回認錯倒是痛快,屢教不改的也是你。”他握住宋琉璃的手替她暖著,聲音裡還是有些不虞。
宋琉璃抬起頭無辜地眨巴著狐狸眼兒:“爺,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證。”
四爺嗯了一聲,端起熱茶塞給她:“你拿什麼保證?”
宋琉璃:“……”
你怎麼還跟我高中班主任似
的呢?
不等她回答,門外蘇寶生便輕聲稟報:“爺,烏雅格格派人來說,有要事要稟報爺。”
四爺蹙眉,李氏從彆人院子裡拉人靠得並非是四爺對她的寵愛,而是孩子,眼下這烏雅氏……是心大了?
蘇寶生似是知道四爺在想什麼,遲疑著繼續稟報:“烏雅格格說她這陣子沒換洗,肚子還隱隱約約疼,怕是……”
四爺立馬起身,衝著木蓮等人吩咐:“給你們格格煮一碗薑湯盯著她喝下去。”
隨即他對著宋琉璃道:“爺先過去看看。”
宋琉璃乖乖點頭:“爺快去吧,烏雅姐姐身體為重。”
等四爺走後,她才鬆了口氣,她倒不是害怕四爺,就是對他這種非得給個保證的行為很不喜歡,像她這種堅決認錯打死不改沒個溜兒的人,萬一犯了錯那不是留下把柄?
烏雅氏派人來的很及時嘛,看樣子這是有孕了?
回想起她自入府到現在,那還真是不顯山不露水低調的緊,平時都叫人想不起來,請安時也安靜的很,沒想到出聲就是一鳴驚人。
幾個下人麵麵相覷,看著宋琉璃頗有幾分小心翼翼的。
畢竟烏雅格格極可能是懷孕了,還拉走了爺。而自家格格侍寢明明也不少,肚子卻一直沒個動靜,也不知道格格心裡得多難受。
抱著這種想法,許福給幾人使了眼色,隻留木蓮靜靜在旁邊伺候著,留下飽飽陪著宋琉璃,茯苓去熬薑湯。
許福準備了銀子去膳房提晚膳,要是能有個鍋子許是格格能高興起來呢?
宋琉璃並不知道自己被抑鬱了,在她抱著飽飽趴在窗戶邊看著雪笑鬨的時候,烏雅氏這邊也迎來了四爺。
“婢妾給爺請安,爺……”
四爺扶了她一把:“免了,你身子不適?可叫太醫看過了?”
烏雅氏露出一抹清雅的笑容坐在四爺旁邊:“剛剛太醫來過了,說是婢妾已經有三個月身孕,叫爺跟著擔心是婢妾的不是。”
四爺臉色更和緩了些,雖然因為各種原因他並不喜歡烏雅氏,可比起張氏來,烏雅氏有孕還更叫他高興一些。
“太醫可說了是否穩當?若是你不舒服,讓太醫給你開保胎的方子便是,福晉那裡請安也免了。”
烏雅氏還是柔柔地笑著:“多謝爺體恤,太醫走後福晉姐姐已經讓人來傳話,免了婢妾的請安。”
“至於身體不適……”烏雅氏臉色紅了紅,“都是婢妾貪口腹之欲,竟是喜歡往日裡不喜歡的食物,有些不克化。太醫也跟婢妾說了注意事項,但婢妾畢竟是第一次有孕,心裡有些害怕,所以婢妾才鬥膽想求爺一件事兒。”
說著她便站起身盈盈蹲了下去。
四爺顧念著她有身孕,又一次將她扶起來:“說來聽聽。”
烏雅氏也不敢坐下,隻俏生生站
在四爺身前:“婢妾還在閨中時,額娘心疼婢妾,從宮裡求了個伺候過小阿哥的嬤嬤給婢妾做貼身嬤嬤,額娘生弟弟的時候也是這位嬤嬤伺候的,無一處不妥帖。所以婢妾鬥膽,想求爺讓鄭嬤嬤入府伺候。”
四爺皺了下眉,隨即很快舒展開來:“那就讓人請進來吧。”
這有孕後身邊有個懂得多的嬤嬤伺候著是要穩妥一些。
他倒是更願意叫人從內務府送過來,可既烏雅氏提了,給她幾分臉麵也無妨。
在對孩子這方麵,四爺向來願意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護著,即便有什麼不太符合規矩的事兒,他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何況進個嬤嬤也不算犯規矩。
因為烏雅氏有孕,四爺陪著她用過晚膳也不曾留宿,他也沒回蘭柏軒,而是去了正院。
四爺到時,烏拉那拉氏剛拆了頭發,見了他便要行禮,讓四爺製止了。
“烏雅氏想要將她的貼身嬤嬤接進來,你讓人去烏雅府說一聲兒叫人接進來吧,張氏那邊也給她個嬤嬤伺候著。”
烏拉那拉氏略用力攥了下拳頭,麵色沒有任何變化:“臣妾知道了,這樣也好,有嬤嬤伺候著,兩位妹妹也更穩妥些。”
對烏拉那拉氏來說,後院任何一個女人有孕都叫她不喜,可相對比起李氏來說……她很快就想通了。
若隻李氏有兒子傍身,她對四爺就永遠是特殊的那個,可若府裡孩子多了,那李氏也就沒什麼特殊的了。
想通後她神色便更自然了些,細心伺候著四爺睡下,才認真板正地躺在外側規規矩矩閉上眼睛,許久聽見四爺規律的呼吸聲才慢慢睡過去。
劉嬤嬤在外頭聽著裡麵一直安靜,不動聲色歎了口氣才離開。
抱廈門口的蘇培盛看見,無聲露了個略帶譏諷的笑容。
雖說正室要端莊,可若端過了頭,也就沒意思了,這可怪不得自家爺。
一夜無話,第二日福晉便派人去烏雅府將鄭嬤嬤領進了府,一同進府的還有內務府送進來的一位陳嬤嬤。
烏雅氏看見鄭嬤嬤後差點落了淚:“要辛苦嬤嬤了,實在是這府裡……看著太平,可總叫人不安心。”
鄭嬤嬤扶著她坐在軟榻上:“格格放心,有老奴在,定不能叫那些魑魅魍魎得逞,您就好好將養著,其他都交給老奴來操心。”
烏雅氏忍不住露出了小女孩兒般的笑容,這才徹底放心下來。
她剛知道自己有孕時便提心吊膽的,就怕遭了人算計,那飲食被人動了手腳她也是吃了好幾日才感覺出不對,好歹是借這個東風似真似假的將鄭嬤嬤接進來了。
鄭嬤嬤伺候過的孕婦不少,在宮裡那些年也沒少見陰私的事兒,有她在,烏雅氏確實什麼都不用擔憂,整個人氣色都變了不少。
在元宵節家宴上很明
顯能看得出她整個人都富態了些,那本就秀麗清雅的麵容更多了些母性的柔美,倒是看著叫人心情愉快,這也是素日裡四爺不吝於多過去幾趟的原因。
可張氏就難受了,本來太醫讓她老實呆在碎玉閣養胎就叫她憋氣,可有蘇培盛親□□代四爺的意思,她也不敢違拗。
悶了許久不說,好不容易到了冬日裡她也不愛出門兒的時候,烏雅氏竟然也有孕了,四爺縱著她將貼身嬤嬤接進府,卻讓福晉竟派人給她送了個死板又愛多管閒事兒的嬤嬤過來。
此時看見烏雅氏被鄭嬤嬤伺候的妥帖,而自己身邊的陳嬤嬤隻盯著自己的飲食卻一句話不說,張氏氣得肚子都隱隱作痛。
“喲,張妹妹這臉色可是不大好看啊!”武氏笑眯眯看著張氏道。
她最不喜歡張氏這股子囂張勁兒,雖說她不得寵,可到底進府時日久,這張氏也不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仗著肚子裡那塊肉沒少下她的麵子。
一看見張氏不痛快,武氏自然是不能錯過的。
張氏冷哼一聲,懶得搭理她,跟這樣無寵又無子的破落戶多說什麼呢?沒得叫人笑話。
武氏見她不說話臉色難看了些,順著張氏的目光看過去,見她在看烏雅氏,這才又重新笑出來:“是了呢,張妹妹可是得好好感謝謝烏雅妹妹,若不是她求爺把自己的貼身嬤嬤接進來,你也沒法子沾光跟著有個嬤嬤伺候。”
烏雅氏皺了皺眉:“武姐姐這話就不對了,是福晉體恤,也是為了子嗣著想。等將來姐姐有孕,福晉定也會給姐姐派嬤嬤過去的。”
武氏被噎了一下,冷哼出聲:“以前李姐姐懷孕都沒有嬤嬤伺候,若不是因為烏雅妹妹嬌氣,以後這有孕的人還真沒這福氣,許是咱們都該提前謝謝你才是。”
李氏擦了擦唇角,端著高冷的範兒全當沒聽到。
烏雅氏也沒多說,她不愛張揚是一回事兒,可她身份特殊本就是眾所周知,有時候也不用顧慮太多。
她不說話,張氏就更氣了,這豈不是烏雅氏都認定自己是沾了她的光?
二人一起進府,明明是自己先有孕的,烏雅氏即便是四爺的遠房表妹又如何?平日裡也不見四爺多寵幸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