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顯靈+彆走(二合一)(2 / 2)

城隍娘娘上位記 子姮 11976 字 8個月前

這讓嚴涼隻能坐在浴池旁,用法力替她穩定傷勢。在確定她不會再惡化之前,他半步也不敢離開,隻害怕他若是離開了,她什麼時候如雪一般化去都不知道。

許久後,嚴涼離去,曲朝露沉沉的睡在浴池裡。

不知道睡了多久,隻覺得周圍的水溫涼涼的,鎖骨被海水藍袍子上精密的繡花針腳摩擦得有些不適。外頭陰風陣陣,敲打著樹葉的聲音嘩啦嘩啦作響,依稀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曲朝露!曲朝露!

這是誰,喊聲這樣的肆意而狠辣。曲朝露恍惚的捏著袍子看過去,窗扇吧嗒吧嗒的敲著,漏進冰涼的風,她迷迷糊糊的問:“誰?誰在喊我?”

有影子在浴池外搖曳,看不清臉孔,卻見她手上三寸來長的護甲冰冷尖利。

她獰笑:“曲朝露,你怎麼還沒死乾淨!我恨你,我恨你恨得牙癢癢!你看看我是誰,看看我是誰啊?”

曲朝露身上涔涔的冒起冷汗,常歡!

“曲朝露,你看看你禍害了多少人?我夫君劉亦賢睡夢裡喊你的名字,鴛鴦湖裡的那些無辜的鬼魂都是因你而滅的!啊,還有你身邊那個小娘子,是叫蒲葵是不是?你看著她被我祖師爺收走,是不是很絕望?怎麼到頭來隻有你一個獲救了!憑什麼最該消失的你反倒成了唯一幸存的那個?”

曲朝露怕的頭發都要立起來了,一把抓起濕漉漉的枕頭,朝著那影子用儘全力擲去,“是劉亦賢自己對你不忠,與我何乾!我魂歸地府與他已經沒有瓜葛,你為何要將我趕儘殺絕?既然知道鴛鴦湖眾鬼無辜,還造下惡果!常歡你今生必定英年早逝,死了連具全屍都留不住,下了地府有十八般酷刑等著你,把你折磨的後悔來這個世上!”

很快那飛出的枕頭就被人接住,有人穿過珠簾走進來,隨手揮出道法術,點亮浴池旁的燈燭。

“做惡夢了?”他把枕頭放回曲朝露身後,溫聲問。

曲朝露愣住了,是嚴涼……她耳垂上白珍珠的耳環嚦嚦的響,提醒她方才不過是夢。

她忙用袍子遮了自己的臉,哽咽道:“城隍爺彆看……”

“你的傷我已替你治了,眼下你麵容已經恢複。”嚴涼走近道,“你不必遮著。”

曲朝露不敢相信,在袍子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緩緩探出頭來。

“做惡夢了?”嚴涼坐在了浴池旁,“你夢見了常歡翁主?”

曲朝露一陣恍惚,被他關切的看著,想著方才夢中常歡那猙獰的笑聲和惡毒的言語,想著常歡三寸來長的護甲尖利利的直如戳她的心……曲朝露忽然就崩潰的一塌糊塗,種種情緒充斥在她的心裡,她痛聲道:“城隍爺!小葵她被收走了!還有鴛鴦湖的眾鬼……都是我害的,是我害得他們!”

她不由抽泣,顫抖著肩膀的樣子自責而無助。嚴涼瞧著,隻覺得有剪子在剪自己的心,他道:“鴛鴦湖的水鬼們沒有魂飛魄散。”

曲朝露立刻盯著他,用眼神要一個答案。

“我感應到鴛鴦湖出事,便立刻帶人趕過去,總算是來得及用結界護住他們,保下了所有人的魂魄。我已將他們全數送入輪回,隻是……”

曲朝露捏緊了袍子,一抿唇等著他的轉折。

“隻是,他們的三魂七魄都受損嚴重。其中生性良善之人,可憑借福澤抵消影響;那些為人刻薄不善的,卻是無法轉世為人,隻能淪為畜生道。”

曲朝露身子晃了晃,心間的寒冷和難過呼嘯而來,她哽咽:“那淪為畜生道的那些人,往後還有再世為人的機會嗎?”

“機會都是有的。”嚴涼平靜道,“就看能不能為自己積德了。”

曲朝露的手緊緊掐著袍子,茫然不知她的用力太大,隔著布料都傷到了自己的手心,“終究是我害的他們,他們本不該受此無妄之災。”她絕望又低迷的呢喃:“如果不是我執意總逗留在陽間,如果我躲開劉府和劉亦賢,他們也不會被我連累。”

嚴涼皺了皺眉,語調嚴肅了幾分:“曲朝露,你分明知道此事是常歡翁主的嫉妒心所致,何必將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曲朝露淒迷苦笑:“他們總歸是因為我才……還有小葵……”她問嚴涼:“那個老僧會怎麼對待小葵,小葵還能回來嗎?”

這個問題嚴涼也無法回答,他縱然是豫京的守護神,卻也受製於地府的法則,許多事情都是有心無力的。就比如蒲葵已經到了老僧的葫蘆裡,他便不能去硬奪回來,否則就是擾亂天道秩序,必會被嚴厲處罰。

老實說,嚴涼不怕那勞什子雷劈。隻是,他一受天罰,這豫京地府的各項事務就會被推延耽擱。他也不能總是為了一兩個鬼魂而耽擱整個地府的事務。

見嚴涼沉默不語,曲朝露萬分絕望,心如同被腐蝕出一個空落的大洞,眼角流出淚來,一滴一滴的儘是苦澀。

她停不下來的想著鴛鴦湖的亡靈們,想著蒲葵將她推開的時候那溫暖的、認命的笑。殿內正燃著什麼香,好像是佛手柑的氣味,曲朝露視線恍惚的看過去,隻能看見錯金螭獸的香爐在擴散著圈圈煙霧,隨著撲入室的幾縷陰風,嫋娜如絮彌漫著紗帳。

當嚴涼起身要離去的時候,無與倫比的恐慌如陡然而來的黑暗,莫名的將曲朝露的心攫住。

她不願承認自己已是孤零零的一人,像是要自欺欺人似的,她扯住嚴涼的手,求道:“城隍爺,彆走,彆丟下我。”

嚴涼微微一怔,知道曲朝露受了太大的驚嚇和打擊,此刻心智脆弱,害怕一個人被留在空闊的殿宇裡。他回身朝她坐近了些,儘量放柔語氣:“我不走。”

“謝謝你。”曲朝露靠近嚴涼,攀上他的雙腿,貼著他的身子。

她那樣脆弱無力,有碎發散落如秋草寒煙的淒迷,看得嚴涼無法控製心底的那股疼惜,緩了緩呼吸,才克製住那股想要衝進浴池將她緊擁入懷的衝動。

他拍拍曲朝露的頭,“放心吧,我不走。”

彼此靜默了一刻鐘,曲朝露卻又抬起臉來,自責道:“對不起,城隍爺。”

“有什麼對不起的?”

“昨晚我爹告訴我,今天是老夫人的忌日。您定是要去老夫人的墳前祭拜,可我卻鬨出這樣大的事,還纏著您,不讓您走。”

嚴涼沉默了一陣,由衷的笑了笑:“你有心了。”

曲朝露垂眸柔順道:“是我耽誤了城隍爺的時間。”

“無妨,我稍後再去給母親上墳。”嚴涼低語,“先陪你一會兒吧,你不必擔心。”

“嗯。”曲朝露的聲音融化在她趴在嚴涼身上的動作裡,她靜靜的靠著他,長長的睫毛投落下兩片鴉青色的影子,顯得那雙眼如哀哀秋水,淒清而脆弱。

嚴涼越是盯著她看,越是不忍,卻又難以將視線移開。隻得矛盾的眯起眼睛,最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的是哪裡。

後來,曲朝露再度睡過去。

嚴涼在旁邊坐了一會兒,便去準備為母親上墳的事。他派了兩個鬼差在殿外候著,要是曲朝露醒了有什麼事,便讓兩個鬼差替她處理。

曲朝露這一覺睡到了後半夜。

受損嚴重的魂體因著嚴涼用法力的治療和睡眠的修複,終於不再那樣的虛弱。曲朝露試著爬出浴池,扶著櫃子站穩,走了幾步,依稀有種頭重腳輕、被風一吹就倒的虛浮感。

她去了嚴涼的寢殿裡,試著走了這段路,蒼白的手指輕輕撫過這寢殿裡陳列的種種器物。

視線在器物上緩緩挪動著,停在了一把劍之上。

這劍就放在劍架上,烏黑色的劍鞘上鑲著幾枚黑曜石,大氣而沉穩,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曲朝露憶起,城隍廟的牌樓前,嚴涼就是召出這把劍將那老僧一劍掃飛的。

若她沒猜錯的話,這把劍必然是嚴涼征戰沙場的佩劍。他死後,這把劍作為陪葬與他共同入棺,自然也會被帶來地府。

她隱約覺得好像聽過這把劍的名字,是什麼呢?怎麼就是想不起來,好像是叫……是叫……

“無定。”身後響起輕緩而溫和的聲音,在空闊的大殿裡略顯縹緲。

曲朝露不禁回頭去看,看見嚴涼已經回來了,朝著她走來,臉上掛著柔和的表情。

因他的海水藍官袍一直被曲朝露霸占著,是以他這會兒穿著件簡單的銀青色紗袍,薄如蟬翼的紗袍罩著內裡的中衣,隻在腰間係了一根蘇錦帶子,垂著一快海東青白玉佩,越發顯得長身玉立,君子端方。

他看著那劍,徐徐道:“它是嚴家家傳的佩劍,名為‘無定’。”

“無定……”嗯,沒錯,是這個名字,但為什麼總覺得這名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嚴涼道:“先祖為這把劍取名‘無定’,原是提醒嚴家男兒‘山河無定,須一生戎馬,保家衛國’。但我卻認為這名字不大吉利。”

曲朝露想了想,會意了。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可不就是不吉利麼?

世人皆知,嚴涼的祖父和父親都是死在沙場的。而他們死的時候,家中夫人都還在府門口翹首以待,回憶著夫妻聚在一起時的甜蜜,卻渾然不知枕邊人已成了白骨亡魂。

嚴涼摩挲著陳舊卻潔淨的劍鞘,眼底深了深,又看著曲朝露問道:“什麼時候醒的?”

“剛醒不久,身子還有些難受,就想走走舒展一番。”曲朝露如實說了。

接著她便道:“城隍爺,我想回鴛鴦湖去。小葵暫時回不來,她的屋子我需要替她打掃。”她眼底黯然,蘊著些感激,屈一屈膝,“朝露謝過城隍爺相救和收留之恩,我……該回去了。”

嚴涼並不意外,他道:“我送你回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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