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回歸原世界(上)(2 / 2)

顧西宇的眼神有些疑惑:“要塞的存在不是為了強行消滅你們,而是不想放你們在外麵鬨事,除非你鬨得太過火威脅了整座要塞與空間的安危。”

聞星寒可以感覺到他後半句話的語氣裡帶上幾分威脅。

倆人沉默了許久,他才又聽見牢外的人說:“不論是誰,每個生命的創造與誕生都擁有他的存在與意義,不該被如此隨意對待。當然,如果是那些提前踐踏自己存在意義的,也沒必要同情。”

說著,他忽然對他淺淺彎了一下唇角,弧度有幾分冷意:“比如你從前做過的惡事,在我看來就算是糟踐自己的其中一種方式。”

留下這句話後,他就帶著無情的側影離開了,又留下聞星寒一個人在牢獄裡沉思許久。

從來就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道理,在他的世界裡,生命就隻有強弱之分,弱者就活該要被踐踏與淘汰。就連他的誕生都是不受祝福的,是被爹娘所厭惡的,年幼起就被迫在外漂泊,摸滾帶爬艱難求生。

他也幾度厭惡過自己的存在,在那混沌的世界裡,他找尋不到自己繼續呼吸的意義。

從那之後,聞星寒再看顧西宇時,覺得這個平時看起來挺討人厭的家夥都變了。好像仔細觀察,能發現他故意稀釋在冷酷底下的柔和,交流中偶爾不經意透出的,與死板的外表有著差異的性子,還有對於人生觀上透出的積極麵。

顧西宇或許已經從斯文小哥那裡得知,他知道了他是如何在他精神失控時候提供幫助的事,反正從那日起,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出現了些許微妙的,難以察覺的變化。主要在於聞星寒不再如此敵視著他,也不會再說什麼難聽的話想故意激怒他,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和他之間的相處時,還會意外發現這人有的時候還挺討喜。

顧西宇也沒再特意去瞞著怎麼幫助他渡過精神失控期的事,甚至還會對比他每次發作的數據,發現他恢複的時間正在縮短。根據他的推算,指不定再過不久他體內的魔力就能夠得到緩和,又或者說是能被他自己努力掌控,不再像脫韁的野馬。

顧西宇對他說:“你就是太放縱自己了。”

步天寒那個化身在修真界裡忽然聽見的話語,原來真的都是顧西宇對他說過的。

他當時在和他爭辯自己成長的過往,卻得到來自他的更多的鄙夷:“誰的成長路上沒經曆過黑暗,沒遇見過幾個惡心的人?”

他第一次見到顧西宇那隻眼睛裡透著他看不懂的深邃,像是沉沉地陷入非常不愉快的回憶裡。

半響,他才又收回視線,平靜地說:“我也經曆過你曾遭遇的,就沒和你一樣,隻想著報複與毀滅世界。”

“身體和思想都是你自己的,你要做能控製它們的人,而不是隨意被它們掌控與擺布。”

聞星寒後來知道了,顧西宇沒有顏色的眼瞳是瞎的,是看不見的。而且並非天生如此,而是生下來後被他的父母親自弄瞎,具體什麼原因其他人也不太清楚,顧西宇自個兒更是不會說。

回過神時,聞星寒才發現就這樣小小的一件事,或許是顧西宇早就已經習慣了的事,他卻替他在意。他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心理,隻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這位長官的關注多了起來。

不曉得從哪天起,他一天中最期待的就是見到那熟悉的身影從他牢獄外經過,在牢門邊的控製台前停駐片刻。他慶幸著自己的牢獄有這樣的閘門,可以通過許多道結合在一起的縫隙描繪出牢門外的人清晰的身影。在這簡短的時間裡,他們會像普通朋友那樣交談,多數時候甚至是無趣或無聊的問答,但仔細回想才驚覺,現在的顧西宇不管他問什麼都會回答。

除了一些與要塞或牢獄相關的關鍵機密問題。

終於有一日,不自覺中或許已經對他降低防備的顧西宇聽了他的話,站到牢門前。距離很近,近到他伸出手就能揪住他的衣領,強迫他在與自己隔著一道閘門的情況下更加貼近自己。

顧西宇裡的眼神瞬間一變,變得警惕與危險。

他的語氣還是很冷靜,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合格上將:“你想做什麼?”但顯然如果他敢再進一步做什麼,他馬上就會用行動告訴他花兒為什麼那樣紅。

聞星寒沒想做什麼,就那樣與他對視片刻,調笑著問他:“長官,你想試試用兩隻眼睛看這個世界的感覺嗎?”

他沒錯過顧西宇眼皮子底下一閃而過的驚愣與錯愕,趁著他遲疑的那一會兒,他抓準機會施了法。

身為混沌界魔族大佬,他那兩隻魔瞳與常人相較自然也是不一般。他兩隻眼睛裡承載著非常多的力量,是普通人受不住的靈力。而且有這雙眼睛,他左眼能通陰陽,右眼可通天地,是他能夠源源不斷去獲得新的力量最主要的秘密。

顧西宇瞎的那隻是右眼,作為讓他恢複視力的交換,他那隻眼睛將失去所有的力量,變成最普通的一隻眼睛,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比普通人正常視力還要弱一些。那些靈力都會轉化到顧西宇身上,這在後期於他而言還會成為更大的幫助,即使他修習的不是他們混沌界的功法,但依舊能夠提升他自身的能量。

同時,他在未來的修煉上也好,攻擊或自保能力也罷,增進的速度都會比以前要弱上一半,這對一個背腹受敵的大魔來說絕對是致命的。

他也已經很久沒再信任過誰,為哪個人做到這一步。但這一刻,他就是有股強烈的念頭,想要把真正的最後一次賭在這個人身上。

顧西宇因為右眼處突如其來的刺痛閉上了眼睛,任他再用力掙紮,聞星寒始終都沒有鬆開手,直到他再次睜開眼睛,眼底又滑過另一道震驚時才無聲笑了笑。

那隻眼睛的顏色依然很淺,從死白變成了淺灰,但比起從前的死氣沉沉,多了一抹光。

“……你瘋了嗎?”顧西宇第一反應並不是喜悅,而是慍怒。

見顧西宇的視線落在他因為失去靈力的刺激,沒忍住落下生理性的淚水的右眼上,臉上表情嚴肅得仿佛他瞎了一隻眼那般,他不禁笑出了聲。

他沒有告訴顧西宇自己眼睛的秘密,隻說:“你放心,我還沒善良得願意用我的眼睛去和你做交換的地步。你也知道我很厲害,幫你恢複個視力是輕而易舉的操作。”

聞星寒抓住顧西宇的時候,察覺到他脖子上戴著一條鏈子。於是他在鬆開他衣領的當兒,還眼疾手快地順走他脖子上的項鏈,態度散漫地對他說:“如果長官真覺得過意不去,就把這東西抵給我吧。”

顧西宇站在牢獄外,目光沉靜如水,讓人難以猜透他的情緒。他就那樣盯著他和被他握在手裡的項鏈許久,最終還是沒開口討要回,確認他確實沒什麼大礙後才冷聲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彆做多餘和無謂的事。”

“我過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聞星寒握住鏈子的手緊了緊,鏈墜似乎是枚銀色的飛鳥之類的設計,尖銳的邊角刺得他手心微微發疼。

他在顧西宇徹底離開前沉聲說:“我沒有同情你。”

回應他的,是顧西宇走遠的腳步聲。他不知道顧西宇此刻的心情,但至少他是覺得滿足的,顧西宇的反應和他以前接觸過的自私自利,隻為一己私利可以不顧一切的人都不同。

隻是他也沒忍住在內心反複詢問自己,如果不是因為同情才做出這樣的舉動,那又是因為什麼?

等他真正想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時,卻有些太遲了。

那天是和往常沒什麼差異的一天,又是他一次精神狀態失控後的蘇醒。穿著白大褂的斯文小哥依舊堅守崗位關注他的實時情況,在他醒後第一時間給顧西宇彙報,後者也很快就來到他牢獄前,像往常那樣用眼神和他打招呼,然後就開始關注係統數據。

隻可惜平靜並沒維持太久,就跟他醒前的夢境一樣,要塞出了事。

有個被確認了是從二層界誤闖的空間凶獸襲擊了要塞,與要塞中關押的有自我意識的囚犯不同,它們生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破壞與毀滅。每次的死亡卻能夠造福空間層,帶來一定的穩定性與嶄新的能量,前提是它們僅在他們該屬於的空間層活動。

二層界的空間獸對第七層界的人來說就像是難以跨越的天塹,根本沒有交手之力,不出多時,整個要塞就被它破壞得七零八落。不僅許多工作人員犧牲,就連關押的囚犯都被它吞食殆儘。

聞星寒天生對危險的感知力很強,知道外麵闖入的家夥是連顧西宇都拿捏不住的存在,所以想要阻止他離開。

但顧西宇的態度也很明確,因為是他主管的要塞,所有的責任都在他身上。他不被允許臨陣脫逃,即便知道是鬥不過的家夥,也要做出最後的抗爭。哪怕是死,也得與要塞共存。

聞星寒終究沒能阻止顧西宇動手,他甚至沒在第一時間把他從牢獄裡放出來——聞星寒的牢獄被他設定成了雙向的,外麵的空間獸能力明顯更要在他之上,如果它在處理完要塞所有人後也想襲擊他,就會通過對牢獄的撞擊產生反噬,到最後死在自己的手裡。

但讓聞星寒最為痛苦的是他無法逾越的那道牢門,他甚至不顧力量的反噬想強行衝出去,卻落得傷痕累累的下場。那一刻他突然又厭惡著這座牢獄的閘門擁有那些能夠讓他看見外麵景物的縫隙,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最後駐守著這座殘破得,隻剩下他這一方角落要塞的顧西宇,脆弱又堅強地執行著自己的責任。

他嘴角含著鮮血,目眥欲裂地隔著牢門注視他牽掛的人倒下,和這座要塞的所有碎片一同被那隻可惡的是空間獸擊毀。那一刻他才終於真正認清自己對顧西宇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意,而對於他無意識問出的問題,顧西宇的那句回應又是什麼意思。

要塞是他的責任,而他是他責任裡不可控的意外。身為長官他必須時刻保持清醒,冷靜,對要塞裡的所有人事物保持一致的心理,所以他對其他人尤其是收押的囚犯們才總是那麼冷漠。

然而他想要推開的所有人裡,終究是出現了他這麼個個例。

奈何當所有事情都捋清之時,卻為時已晚。

顧西宇對所有事情的計算都把握得非常準確,包括他自己究竟能支撐多久,然後空間獸轉而對他牢獄的襲擊都拿捏得明明白白。在空間獸因為不斷增強的多重攻擊下,它最終還是把自己弄死了。就再空間獸死去沒多久,他身處的牢獄對他的封禁也終於解除,那一刻他才明白顧西宇腦中對於這些數據的計算準確性究竟有多可怕,也終於知道他臨行前在控製台撥弄了什麼。

隻可惜空間獸死後屍體就散成無數的能量點消失在這片空間領域裡,絕望得聞星寒想要找到報仇的對象都無從找尋。他試圖從飄浮在外的碎片與屍體中找到顧西宇,可是他在要塞遠處打轉了好幾天,同樣的地方來回看了好幾遍,都沒能找到想找的身影。

周圍隻剩下他一個活著的,但他卻覺得自己像是已經死了。顧西宇是他漫長人生裡好不容易抓住的一縷光,可殘酷的命運卻還是要強行把它給收走。

就那樣失神了一小段時間,他那顆還完好的左眼魔瞳忽然有了些許感應。這也算是那件事情之後的意外收獲,即使兩股靈力已經被他強行拆開,他卻驚喜地發現它們彼此間還存在著聯係,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也能有所感知。

他感知到了另一個魔瞳的存在,顧西宇似乎還活著。唯一不足的便是它無法給他個確切的定位,所以他隻能憑借朦朧的感知開始在空間層四處遊走找尋,這一找就找了很久。找得他的魔力在過程中又觸發了好幾次的失控,每一次醒來都會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地方。時間長了,這狀態再結合遲遲沒找到人,他整個人再次變得十分不穩定。

闖入第九層時空界時他已經幾乎要失去所有的自我意識,隻能借著心底深處最本能的執念去行事。他甚至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想找的是什麼,隻知道那東西對他來說很重要,是他一定要找到的。

回想到這裡,聞星寒心裡難受得發緊。除了回憶起這些事,元神碎片已經回歸,徹底與本尊融合的他現在也擁有所有任務世界的記憶。包括身處中樞站的主元神所有經曆,他也都記得一清二楚。

病房的門忽然唰的一下打開,進來的看起來像是醫護人員。大概是因為從前留下的可怕傳聞,大家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失心瘋的時候,連醫生也隻敢遠遠通過他周圍的監護儀器總結他的身體情況。

聞星寒的嘴有些乾澀,但還是努力用著沙啞的聲音詢問:“顧西宇呢?”

他的語氣和眼神都很執拗,哪怕今日被困在這裡,也強烈地想要見到想見的人。

醫生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顧司令有點事正在和局長談話,等他好了我就通知他。”

顧西宇沒事,再次確認了這個事實的聞星寒在心裡鬆了口氣。同一時間,另一個問題也跟著冒了出來。

通過任務世界與主係統的觀測可以發現顧西宇的狀態與當初在要塞的時候有著些許差異,而且幾乎可以很肯定他是已經沒有了關於他的,以及要塞出事時候的那些記憶。

失去記憶的顧西宇對他會是什麼樣的態度?難道又得回到最初,一個囚犯與長官的冷漠距離和關係嗎?

聞星寒越想越心酸,但轉念又覺得至少他擔心了那麼久的人還活著,也沒出事。再說,經曆了那麼多任務世界,顧西宇明顯也有表現出對他的一些感情,至少在最後的修真界裡,他是證明過了對他的感情——雖然方式很極端。

沒記憶也沒關係,這證明了即使重來,他們兩個人還是能夠走到一起。

抱著這樣的想法,聞星寒在醫生離開後沒多久,猝不及防地又等到另一陣開門聲。

再抬頭看向來人時,心臟的跳動突然就停止了那麼一小會兒。

麵前的人與記憶中的模樣相較並無太大的差異,就連眼神和臉上的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冷傲。隻是他身上深藍色的軍服換成了銀黑色,手裡還托著一個巴掌大小的複古金屬盒子。

自動門在他進來後又小聲合上,病房裡除了他們二人之外再無其他人,誰也沒有先開口主動說話,房裡安靜得連淺淺的呼吸聲都變得十分清晰。

明明醒來後嚷嚷著要見人的是聞星寒,但等人真的出現在自己麵前時,他突然又失去了聲音。

這樣的見麵與那些小世界根本不同,現在站在他麵前的才是那個他思念多年,真正完整的顧西宇。他隻能怔怔地盯著挺直了腰背站在房門口與他對視的人,深怕自己一個眨眼,對方就會如夢幻泡影般消失無蹤。

就怕這也還是一場夢。

最終,主動開口的是房門前的那個人。

他用著平靜的視線打量了眼病床上的男人後,忽然輕輕揚起下頜,漫不經心道:“聞星寒,聽說你一醒來就哭著鼻子吵著想見我?”

話音剛落,他就見到床上跟個傻子一樣呆呆注視自己的高大男人紅著眼眶,又見淚水從他眼角滾滾滑落。

這落淚的模樣已經不是顧西宇第一次見到了,上個世界他在血虐步天寒的時候也見他這麼無聲落淚過。然而即使再看到一次,他胸口還是覺得發悶得很,甚至比在小世界還要難受。

他抿著嘴,最終妥協般走到床邊朝他靠近,甚至操縱著係統鬆開了他雙手處的鐐銬,讓他能夠活動。

床上的人卻瑟縮了一下,微微抬起的手在半空中猶豫許久,才緩緩抱住了他。當那雙手落在自己身上時,顧西宇甚至能感覺到它們微弱的輕顫,好像帶著失而複得的不敢置信。

他把頭埋在他懷裡,能夠隱約聽見他難以自控的哽咽。仿佛是壓抑在心裡許久許久的東西,這一刻終於撐不住徹底解放宣泄,也終於不需要再如此緊繃著。

“我找了你好久。”

此刻的聞星寒是少見的脆弱,脆弱得像個小孩,邊掉淚邊喃喃著傾訴自己的委屈。

“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顧西宇垂著眼瞼任由他緊緊擁住自己,此刻的表情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唯有眼睛底下的微光泛著被他收斂多時的柔和。

他淡聲回問聞星寒:“不記得什麼?”

“比如不記得你說我看起來很好日嗎?”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來啦,原世界的收尾應該不會太多,幾章內完結的事(主要是因為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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