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木片炸裂散落,靈力四濺。
清螢長發衣袖均被靈力帶起的狂亂氣流吹得亂舞,但她顧不得那麼多,驚喜抬眼,發現來者不是彆人,正是謝卿辭!
清螢一躍來到謝卿辭身邊:“師兄!”
隨後她憤怒瞪向蘇木,快言快語地講清事件經過。
“我本來好好站在你身邊的,這家夥忽然出現,不知用了什麼妖術掠走我,回過神便在這轎子裡了。他要我替他完成一個祭祀,說祭祀成功便不會害我性命。”
但祭祀失敗的結果呢?
蘇木沒保證,清螢倒也不添油加醋,隻客觀陳述,她相信謝卿辭可以聽懂。
她現在一點也不慌,簡直底氣十足。
不愧是師兄,辦事主打一個靠譜。
塵土散儘,被踹飛的蘇木堪堪穩住身形,他直起身,身上紅衣多處褶皺,略顯狼狽。
蘇木難以置信道:“你怎能如此快便找到此處了?”
他不奇怪謝卿辭能迅速發現清螢失蹤,但這麼快便找上門來,簡直匪夷所思。
他隱匿行蹤的術法,隻要是在天穡城中使用,堪稱天衣無縫,便是此人為渡劫期修士,也絕難做到如此快就追上來。
他緊緊盯著謝卿辭,似乎在等待答案。
謝卿辭平靜道:“受死便是,何必囉嗦?”
隻見他劍鋒泠然,猶如驚鴻過隙般縹緲無著,卻又如雷霆炸響般迅疾無匹。
這一劍,便是奔著斬殺而來!
蘇木何曾見過這般人狠話不多的劍修,來自謝卿辭的靈壓由不得他不重視。
蘇木神色冷凝,玉冠“嘭”的裂開,束起的黑發四散飛舞,厚重的靈力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激蕩開。
“我原隻想借人一用,但你們既然也與凡夫俗子無異,那便——”
謝卿辭的劍氣打斷了他的發言。
蘇木顧不得講究風姿,狼狽躲開鎖定咽喉的一劍。
好強!
他心下凜然。
他早看出那蒙眼劍修氣度不凡,不似凡人,自始至終便未曾小看過對方,然而如今正麵交手才知道,對方隻比他想得更強!
他也算見多識廣,在蘇木認知中,借助法寶,足有渡劫期的天穡城城主已是很強,但縱使是他,也不會是這蒙眼劍修的對手!
等等……謝卿辭……
“你是歸古劍宗謝卿辭!?被通緝的那個首席?半步渡劫?!”蘇木脫口而出。
旁邊助陣的清螢聽到這句話,立即澄清:“師兄早就脫離歸古劍宗了,少來沾邊。”
師兄從前就吃虧在不善表達。
她可不能讓師兄以後重蹈覆轍,因此隻要有誤會,當場澄清絕不過夜,避免被晦氣蹭到一星半點。
但蘇木根本沒把清螢的話聽進去。
原來麵前的蒙眼劍修便是那三界第一天才,突破渡劫時走火入魔的墮修,難怪有如此修為!
蘇木下定決心,張口吐出一團散發綠色柔和熒光的精華,那靈光自然揮發延展,化作結界罩住謝卿辭,並且在後者強悍無匹的攻擊下,居然堅強地挺住了。
但那綠色精華明顯對蘇木也極重要,他吐出後臉色蒼白了不止一點,更是口吐鮮血。
但能短暫阻隔住謝卿辭便已足夠,這瞬間的空檔就是挾持她的大好時機!
清螢反應很快,不用謝卿辭提醒,她自己便準備開溜,但是——
蘇木居然沒有趁機挾持她。
他站在原地道:“謝道友稍安勿躁,我實是想與你平靜對話,方才出此下策,我並不願攻擊清螢姑娘。”
“歸古劍宗所謂正道,實則最虛偽不過,之前那般對待謝道友,我亦深覺不公。”
清螢心說,這說得還算人話。
她也覺得歸古劍宗爛完了。
看來蘇木知道師兄身份後,是想合作什麼事情了……害,不枉費她和師姐搞了那般聲勢,總算還了師兄清譽。
蘇木言語極具煽動性:“既然你我同樣這般憎恨這世道,何不聯手,從這天穡城開始,將天下攪個天翻地覆!從此你做道尊,我做魔尊,二分天下!”
清螢:??
好家夥,師兄沉冤得雪之事根本還沒傳到此人耳裡,蘇木以為謝卿辭徹底墮落,這才想聯手?
有眾多法器護身,清螢也不怕蘇木。
她立即道:“我師兄的事情早就真相大白了,你這天樞網也太慢了,根本不知道最新消息?我師兄是清白的,乃是掌門夫婦勾結陷害。”
她澄清時,謝卿辭也一劍劈開了蘇木結界。
蘇木“哇”地口吐鮮血,再度受了嚴重反噬,謝卿辭實力之強遠超他想象。
黑發紅衣少年臉色變幻連連,他本是極俊秀的麵容,卻因此刻偏激憎恨的神色顯得刻薄尖銳。
“正道,正道……你們是正道,我便是邪道麼?!五百年來我未殺一人!真正作惡無數的人你們為何不去管!偏偏現在要來殺我!”
謝卿辭平靜道:“閻王會為你做主。”
師兄隻負責送他去見閻王。
蘇木自知大勢已去,他隻恨自己為何棋差一著,非要招惹清螢。
為何如謝卿辭這般的強者,總在“正道”,總在“懲惡揚善”!
他不再無謂抵抗,隻有滿含憎恨的聲音自他喉嚨中幽幽擠出:“天道無眼,天道荒謬!”
好重的怨氣!
美少年渾身的悲憤如有實質,淒愴到不管讓誰聽了,都不禁為之動容。
莫非他身上真有什麼故事?
清螢有些動搖,而謝卿辭原本要落下的劍鋒也堪堪停止。
難道師兄也覺得他有冤枉?
謝卿辭劍鋒抵在蘇木咽喉,冷冷道:“你天數已儘,早該死去,如今在人間徘徊,戕害無辜,卻還要對天道大放厥詞。”
相遇之後,蘇木還是第一次見謝卿辭說如此多言語。
卻是老一套的說教。
他絲毫不顧劍鋒,捂臉哂笑道:“天道隕落數萬年,這人間魑魅橫行,披著人皮的邪祟,有著邪祟心腸的人……難道不是常事麼?”
蘇木越說越是激憤:“我徘徊人間五百年,卻未害過一人。天穡城城主不過而立之年,手下亡魂無數,我與他究竟誰該死?”
謝卿辭微微沉默。
鏘!
他收劍入鞘。
師兄判斷蘇木說的是實話?
清螢默默打量著五百歲的“少年”,覺得修真界年歲真不可信。
謝卿辭問:“其餘被你蒙騙女子在何處?”
蘇木見事態似乎有所轉圜,當機立斷,立刻變臉:“懇請助我完成儀式,我自會將她們完好無損送回來。而且你們需要神農木對吧?隻要可以幫助我,我能將神農木種子、果實、精華、儘數交給你們!”
“這五百年我亦有所收藏,奇珍異寶,我可儘數奉上。”
他從滿腔怨怒到低聲下氣的陡然轉變,讓人歎為觀止。
他剛才可是被謝卿辭暴打一頓,但隻要能完成儀式,他根本不在乎所謂臉麵。
而且蘇木身份此刻看來更是蹊蹺。
清螢擰眉思忖。
蘇木。
神木。
而他又自信能拿出如此多神木相關之物,莫非……
清螢擔心謝卿辭吃虧,立即開口插.入話題。
“可我們還不知道你堅持這個儀式為了什麼?以及你是否當真那般無辜。聽你之前的那些話,你對世間敵意那麼重,受了諸多不公,總該有證據吧。”
“如果你遇到不公平,我願意力所能及幫助你,但希望你不要隱瞞。”
她和師兄遭遇過被四方誤解的痛苦折磨,所以她願意幫助。
但這種善意絕不是毫無條件的。
清螢坦誠地望著蘇木:“我現在與你交談得很誠懇,我希望你也可以用同樣的坦誠回應我。”
少女眼神清澈,言語懇切。
與她……何其之像。
“我隻想再見她一麵。”蘇木輕聲道,“但她神魂消散天地間已久,想要招魂,需以九十九位相同生辰女子擔任【陪】,一名相同命格女子擔任【禮祝】,作為她回魂時的容器。”
“我隻與她對話幾句,便不會再做糾纏。”
“她厭惡殺生……我不會殺生。”
清螢立即問道:“她是誰?”
“我不知道,我隻在夢中見過她,她在哭泣,哀求我找到她,救她……我一定得救她!”
清螢疑惑:“你對她一點了解都沒有麼?”
若隻是夢境中人,怎會如此執著?
蘇木堅持:“她是我的新娘,我要履行與她的婚約。”
黑發紅衣的少年眉眼黯然,透出的悲傷脆弱令人不忍觸碰。
好在清螢思路仍然清晰,並沒有被蘇木的情緒帶著走。
——大概這就是有夫之婦的端莊自持吧。
美少年楚楚可憐,與她何乾?
清螢換了個角度:“那你是誰?你遭遇了什麼?”
“……我不知道。”
蘇木垂下臉:“我清醒後,便徘徊在這天穡城,為儀式做準備。”
“按照你的說法,你是因她徘徊人間五百年,乾了不少壞事,但因為她不喜歡殺生,所以沒有害過人命,對吧?”
“嗯。”
“那證據呢?五百年了,總該有些蛛絲馬跡吧。”
“至於證據。”蘇木神情黯然,“我沒有證據,他們把一切都毀了。”
除了一腔的悲愴,與盲目修為,他拿不出任何有說服力之物。
但遇見謝卿辭後,連這修為也可以忽略不計。
那這不是為難人麼……
清螢很想同情蘇木,但這空口無憑——他甚至連自己遭遇了什麼都說不清楚。
清螢覺得荒謬:“你痛恨世道,你能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麼?”
蘇木被她問得理屈詞窮:“總之天穡城的都不是好人,尤其是天穡城主,和那神農廟的道士!”
“為何?”
“對他們的仇恨深入我骨髓,我生來就知道他們該死!”
……
清螢沒轍了。
“師兄,這怎麼說?”
謝卿辭道:“去神農廟看看,或許有線索。”
清螢微怔,隨後果斷答應:“好。”
根據她對謝卿辭的了解,他能這麼做,必然是掌握了有力線索。
“多謝二位相助,多謝二位!”
蘇木沒想到柳暗花明,連連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