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
楚留香大風大浪見過了,本不該如此,可是不知怎的,被這兩人撞見,心中仍是很不自在,暗暗慶幸之前一船女子沒叫他們碰上,不然更糟糕。
這麼一會,更多女兵圍了過來,刀劍直指兩人,隻等他們將軍一聲令下,立刻上前把這些不速之客亂刀分屍。
豹姬很鎮定:“你們認識?”
源非朝:“雖然認識,但是我想我們不是為一件事來的。”
豹姬冷笑:“他是我請上船的客人,你們怎麼比。”
王憐花笑嘻嘻:“是,不能比,不敢比,不想比,萬一將軍對每一個客人都脫衣服那怎麼好?”
豹姬嘴角牽起的冷冷弧度放平,女海盜們又怒又忌憚,將軍在裡麵沒看到,這兩個人武器都沒亮,隻是敲了敲,船上武功最高的兩位副將便倒下了。
誰也不是傻子,豹姬沒在她們中看到本該在最前麵的人,心知他們出事了,忌憚更深,摸了摸喉嚨間發出恐嚇聲的黑豹,也不知是安撫它還是安撫自己。
楚留香問:“你們怎麼過來了?”
“來找人,”源非朝看向豹姬,“找將軍,還有……”
船身突然劇烈震動,桌上名貴的酒器、新鮮的瓜果咕嚕嚕滾落在地,海盜們訓練有素,沒有呼啦啦倒下去,但是也重心不穩,連忙伸手想要扶著些什麼。
源非朝低頭看看被抱住的手臂,目光抬起,對王憐花說:“你去扶著那不行嗎?”
王憐花不聽:“就要抓著你。”
楚留香欲言又止:“我能不能也……”
王憐花看他時連個笑模樣都不給,果斷拒絕,“不,你去扶著那。”
楚留香:“……”
豹姬大恨,不去看這些氣人的家夥,揚聲:“怎麼回事?”
“將軍!有船撞了過來!”
“朝廷的走狗?”
這個撞擊力度明擺著開戰,豹姬不信有什麼人能在海上挑釁史天王,隻能是朝廷不守盟約,在雙方約定聯姻的時候,趁機發動攻勢。
沒有回應,豹姬心中驚慌,她訓練的法子連史天王都誇一句,但是這些兵從來沒有出過海戰,頂多是騷擾騷擾手無寸鐵的百姓。
顧不得船艙裡的惡客,親自去看,隻見她麾下士兵與穿一身全黑的人戰至一處,那種打扮……是那個東洋老頭子手底下的人!他們居然找了過來?
她有點心虛,又為了這點心虛而發狠,再加上身邊的人說對麵的人比她們少近一半,豹姬興奮起來,傳下令去全力應戰。
偷偷在船上找人的櫻子也懵了,打開窗戶一看,驚駭地發現撞過來的是自家船隻,前麵喊打喊殺,兩邊人已經打起來了!
事已至此,櫻子顧不得主人的小妾,隻想先帶人逃跑,然而海盜們瘋狗一樣咬上來,他們就算跑了,被追上也是遲早的事。
局麵已然控製不住,她隻得出手,要不然大家一起完蛋,這是海上,根本無處可逃,她無可奈何,發了信號彈上天。
到底發生什麼事?他們瘋了嗎?櫻子恨恨地想。
掌舵的沒瘋,他死了。
趁著大亂,丁槐等人丟下屍體,來到戰船上觀望一番,他在性格上雖說比不上丁楓縝密善謀,但好歹也是跟著公子搞……經營蝙蝠島的,這點場麵自然穩得住。
“頭,不去前頭看看?我怕姑娘……”
丁槐打斷他:“姑娘與公子交手,百招都不會落敗,你跟公子能過幾招?”
“說的也是。”
他們幫著清了清海盜——殺死史天王對他們來說有益無害,少了這麼條地頭蛇,他們在海上行事也能方便點。
有這一幫武林高手斜刺裡捅刀,縱然海盜人數兩倍於櫻子的人,也沒多少優勢,血流漂杵,無名的屍體漂浮於海上。
楚留香眉宇間閃過不忍,想要出手乾預,王憐花擋在了他麵前。楚留香看他一會,疲憊地揉揉眉心,長出一口氣,坐了下來,旁邊倒著被點了穴的女人和暈死過去的豹子,外麵打殺聲一片。
王憐花笑了,惡意滿滿地湊過去:“覺得我們惡毒,是嗎?”
楚留香歎息:“我以為我們是來對付史天王的。”
王憐花笑了,事已至此他都懶得維持人設,他隨手從地上撿起因船隻碰撞滾落在地的杯子,拿在指間摩挲兩下,“看這夜光杯,上好的祁連山玉,無數能工巧匠精雕細琢而成,杯薄如紙,光滑如鏡,擺在王公貴族案上恰如其分,為什麼會在這艘船上?”
“香帥總不會是見到這一船女子,便忘了她們是燒殺搶掠,劫持貢船,擾得沿海百姓日夜不寧的海寇了吧?”
他望過去的目光裡帶點看天真孩子的寬容憐憫:“我知道香帥是大善人,走在路上一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更彆說人命了,這種境界平常人夠不到,他們大多是手上雖然沾了血,但是無愧於良心。”
楚留香沉默片刻,摸摸鼻子:“你說的這種人,江湖上也不多。”
王憐花笑道:“你知道就好。”
源非朝不在,他們隻當他出去殺人了。其實楚留香不會把自己的為人處世強加在彆人身上,乍一想明白,他隻覺得驚訝,而不是像王憐花想的那樣指責憤怒。
身負絕學卻被青樓打手追得滿街跑的少年終於變成了不動聲色借刀殺人的合格江湖人,如何不讓他心中複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