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你衝我凶什麼!(2 / 2)

山海謠 畫七 14923 字 10個月前

事實是,神主殿那樣一口帽子扣下來,不想死都隻能死。

楚南潯在年輕人的人緣與品行無話可說,因為這個,也因為後麵蘇韞玉的死,導致現在山海界榜上有名的天驕人物對永遠衝在第一線要彆人去死的祭司殿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當著族中長輩的麵還勉勉強強擺個恭敬的樣子。

可背地裡。

自打楚南潯身死後,不彆說的,祭司殿在外開的樓,所屬的山三天兩頭就出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時不時還上演一出炸開花——楚明姣一個人,可沒這三頭六臂。

這些對他們這種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不死來說,都沒什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年輕人,誰還沒點情緒呢。

可真正論起棘手的,還是眼前這位逮著機會就刺一刺他們,陰陽怪氣無數回且還有變本加厲趨勢的三祭司。

三祭司本名宋玢,宋家嫡係三公子,算一算,還是前段時間出風頭到江承函頭上的宋謂的遠房哥哥。

這個人吧,是山海界各大酒樓裡的常客,紈絝裡的紈絝,在這方麵,他稱第一,就沒人敢稱第二。

宋玢對自己的定義從少時就十分明晰,他頭上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那都厲害得不行,基本是與楚南潯並列的存在。他誌不在地位權勢,就安安心心當被照顧,被寵溺,被偏袒的那個。

這麼吊兒郎當地混日子,彆的沒什麼,唯有一點,朋友特彆多。

其中,與他關係最鐵,最能混到一起去的有四個。

楚南潯排第一,楚明姣第二,蘇韞玉第三,這第四,是因為楚明姣才結緣認識的江承函。

深潭這麼一弄,啪,全完蛋,無話不說的小圈子徹底碎裂。

四個裡死了兩個,剩下兩個由少年夫妻演變成仇敵,誰也不大愛搭理他了。

這還沒完,在他醉得要死要活,一天沒幾個時辰是醒著的時候,更讓人無法接受的噩耗降臨在了頭上。

他被祭司殿聖物,傳說中由混沌之力蘊養過的天青畫選上,一躍成為祭司殿排名第三的祭司,地位僅在年少成名,又苦苦熬了許多年才上位的大祭司與二祭司之下。

宋家家主一連高興了好幾天,人這一生許多喜事,子女有出息是最讓人快慰開懷的,特彆對象還是以往最不爭氣的那個。

他也是個雷厲風行的,甭管你想不想,反正你必須去,不去就給我掃地出門,看誰日後管你吃喝玩樂的諸多開銷。

憋著一腔惡氣,宋玢拍拍屁股來了祭司殿上任,行啊,本來還嫌沒法膈應人呢。

這不正好,機會送上門了。

二祭司看怪人一樣看他,沉聲指了指其中一個名字,道:“看清楚點,這上麵寫著的,可不隻有個楚家。若是老夫沒記錯,這宋鬆,是你——”

宋玢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字正腔圓地接:“二祭司記性不錯,是我堂兄。”

看這絲毫不感傷的樣子,明顯關係不好。

二祭司扭過頭,重重從鼻子裡怒哼了聲,懶得再與他說半個字。

“祭司庭暫不必開。”江承函緩緩起身,十指攏合,周身神力蕩開,磅礴如瀚海的威壓自他為中點,齊齊湧入深潭之內。

如此浩大的仗勢,將深潭中囂張的火炎足足壓低幾寸。

男子聲線清冽如霜:“傳我之令,命祭司殿,神主殿,山海界五世家與凡界四十八仙門仙首於二月後齊聚於此,商討深潭之事。”

眾人拱手應是,紛紛行禮之後離開深潭。

為了暫時壓住深潭,使四個月的期限往後延長,江承函保持著輸送神力的姿態,站了半宿。

今日種種皆在眼前晃過。

他身有束縛,注定無法與楚明姣坦誠說起深潭,無法在她說想要解決深潭之事上說任何的讚同之語,連個輕到極致的“嗯”字都不行。

如今可以預見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山海界為三界承擔一切,與日漸囂張不滿的深潭同歸於儘,從此銷聲匿跡,不複存在。

山海界是大,幅員遼闊,可和浩渺眾生比,就如滄海一粟,又算得了什麼。

犧牲小我,成全大我,是連這片天地都認為的最正確的做法。

作為神靈,不知對錯,無法插手。

江承函鎮壓深潭時,汀墨就抱著劍杵在一邊等,在某一瞬間,神思恍惚,突然想起了十三年前的事。

都說神靈無心無情,可唯有他知道,深潭沸騰的那個夜裡,江承函也曾如現在這般,枯站數夜,恨不能將一身神力散儘。

就為了讓深潭能多穩定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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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夜靜,星移漏轉。

在如水夜色即將抽絲剝繭般被晨光汲取所有生機時,江承函終於抽身而出,他緩步踏進清冷月輝中,手扶著那圈圍欄,極慢地闔眼,整個人像易碎的名貴瓷器,從頭到尾都現出一種極罕見的破裂感來。

這是被抽取太多力量的後遺症。

汀墨急忙上前,被他提前伸手製止:“無妨。緩一緩即可。”

就在這時,汀墨手中的傳音玉簡亮起光芒,他看了看江承函削瘦清臒的背影,小心點開了玉簡,在看清上麵一行字時急匆匆地抬眼。

“殿下。”他暗罵今夜到底是個什麼碰鬼的日子,怎麼事一茬接一茬來:“冰室伺候的傀儡人傳來消息,楚家少主神魂又開始動蕩,他——”汀墨咬著牙說下去:“他需要殿下的神力滋養。”

滋養後又得受罰。

以江承函此時的身體狀態,這無疑是叫他難以承受的酷刑。

“知道了。”消耗過大,江承函聲音微低,他將手指用絲帕擦乾淨,不曾有過遲疑,抬步往外去:“回罷。”

冰室中料理好楚南潯,他額心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腳步卻未停,徑直跌進外麵的暗室,又受了一遍天定的刑罰。

身體上的痛極為麻木,神靈對這些苦楚適應良好,隻是偶爾,幾根銀絲像是穿透心臟時,會有一種密密麻麻,抽搐似的痛貫穿胸腔。這時候,他會微微蜷起食指,藏進袖袍中。

……他想起了姣姣。

神靈情緒淡得可以忽略不計,即便情竇初開,與楚明姣在一起,開心,愉悅與安寧的情愫也為多數。

她太會哄人,楚南潯總能被她幾句撒嬌哄得暈頭轉向,腳不著實地,實際上,作為被楚明姣沁在蜜罐子裡泡著的那個,江承函也並沒有能比楚南潯好上許多。

情意甚濃時,純粹大膽的姑娘大抵能將世間所有情話說遍。

因此他從不知道,原來人決絕起來,說不在乎,便真不在乎了。

決然離開的那個,大抵都不會想著回頭。

相知相許幾十載,矜貴如神靈,也終於嘗到被愛情折磨到心悸難止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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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罰結束,江承函背抵著牆麵,指尖顫著,低聲平複呼吸,汀墨要來扶他,依舊被他清淺拒絕:“無妨。”

除伴侶外,神靈與他人間有著極重的距離感,天生不喜他人近身。

“殿下。”汀墨低聲道:“三祭司來了。”

江承函疲憊地闔著眼,睫毛濕津津貼在一起,眼尾壓出條溫柔至極的褶皺,聞言,他給自己換了身乾爽潔淨的衣裳,徐聲道:“讓他進來。”

宋玢剛一進來,盯著他左看看又看看,突然意有所指地笑了下:“得了啊,楚明姣又不在,你這是勾誰呢。”

他從小這樣說話慣了,就是欠,反正結識朋友也沒彆的目的,不巴結,也不討好,自然想說什麼便說什麼,自己也落得輕鬆。

汀墨想,這人可真會插刀。

哪裡疼往哪戳一下。

“是海棠山出了問題?”江承函默了默,沒脾氣一樣將他的話略過,溫聲問。

“海棠山好得很,沒問題。”宋玢眼珠子轉了圈,擺擺手道:“我這次來,不是為了公事。純粹是自己有些問題,需要神主殿下解惑。”

江承函望向他。

“半個時辰前,我稍微摸到了點掌控天青畫的竅門。”像是為了節約時間,宋玢飛快道:“隻有兩息時間,沒有任何人乾擾,給你說真話的機會。”

說罷,他唰的一下,從靈戒中抽出一張畫。

那畫像個囊括一切的小天地,完全展開的一刹那,江承函敏銳的感知到,一直蟄伏在袖口裡,隱入肌理深處的銀絲如同失去方向般,洞察力降至零。

天青畫上的混沌之力……暫時乾擾了這片空間。

“時間寶貴,這東西我兩個月隻能動一次。”

宋玢一改楚南潯之事後和楚明姣同仇敵愾,一致對江承函這個“外”的姿態,他睜大眼睛,一張俊俏的臉因為激動而泛出點紅色來:“楚南潯是不是沒死。”

江承函抬眼,靜靜望著他。

“還不說是吧?”宋玢從靈戒中掏出兩塊卜骨,忍不住道:“我原本隻是心血來潮才占了一卦,誰知出現這種結果。我還不信邪,活活耗了十年陽壽,又算了兩次。”

他聲音大到能將房頂掀了:“死人還能有命定姻緣線?楚南潯還能和餘五姑娘修成正果?怎麼修?結冥婚嗎?!”

“還有蘇韞玉。”他轉過身,無法理解一樣又掏出卜骨,咬著字說:“他和楚明姣怎麼回事呢?大祭司當年給他們卜的那卦我看過,那紅線隱隱約約的,不算明顯。這個呢,線紅得都要懟我眼睛裡去了。”

“你們四個玩我呢?!”

話音落下,卻見江承函的眼神慢慢落在那塊卜骨上。

他長相其實最是清疏淡薄,可因為通身溫和的氣質,給人的感覺總如瑤林瓊樹,仙露明珠。不了解的人不敢過多接近他,了解的人也不會十分懼怕他。

唯獨此時此刻,他凝望那塊卜骨上交纏的紅線時,眼神斂去霜雪的淡漠,也撇開素來柔和寬縱之意,瞳色偏淡的瞳仁中,點墨般暈開。特彆是他睫毛上下翕動時,因為受刑而難耐的汗水濕漉漉拖旖著,現出點從所未有,直擊靈魂的危險之色。

不知看了多久,他食指落在卜骨上。

輕輕一敲。

線從中間斷成兩截,宋玢萬金難求的卜骨也於此時應聲而碎。

神力驟然迸發,不論是天青畫還是袖中牽製人的銀絲,皆有一刻栗然遲澀顫縮,宋玢被這股浪潮掀翻,四仰八叉地甩在地麵上。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你這是……你居然動怒了嗎?”

下一刻,他意識到不對,爬起來,狼狽地理了理衣袖,梗著聲音道:“你衝我凶什麼,你衝我凶有什麼用!”

“人都跑凡界去了,你倒是追啊。”

宋玢頓了頓,慢吞吞地吐露自己的意思:“追的時候記得知會我一聲,我也得去,我十年壽元不能這麼白白浪費在這三個沒良心的身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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