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的這個選段本就帶著幾分頹唐之意,此時從遙遠的黑夜中傳來,好似一縷蛛絲牽,飄飄蕩蕩,格外瘮人。
徐沫像被人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動彈不得,任憑後脊上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
早知道就不跟進來了。
師無疑起身,“我去看看。”
“彆,”牧魚一把拉住他,“一起吧。”
影視劇上不都演了嘛,像這種詭異的情況,一旦分頭行動,那必然是“分頭行動”。
好端端的,立什麼fg。
說到鬼,牧魚見過不少,湊起來都夠拚一屆世界杯。
可卻從沒像現在這樣鬼氣森森。
這是直接闖到鬼窩裡來了呀。
師無疑搖搖頭,“不是鬼。”
就在剛才,他感覺到了微弱的陽氣。
那是生人的氣息。
牧魚一愣。
不是鬼,難道是人?
那邊的徐沫一聽這個,仿佛瞬間被人按下重啟鍵,立刻原地支棱起來。
他灰突突的臉上迅速湧上一點血色,然後以驚人的速度變為被人戲弄的惱火,怒道:“哪個王八蛋裝神弄鬼!”
牧魚道:“不能吧?這麼多年難道沒人發現?而且……圖什麼?”
師無疑沒有回答。
若說是活人,似乎陽氣太微弱了些,而且確實也伴隨著陰氣……
是人,又不像人。
他推開門,直接按著二樓的樓梯扶手跳了下去。
牧魚的心臟都有片刻停跳,在原地僵了兩秒鐘,才衝到圍欄邊探頭往下看,見對方完好無損,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徐沫“咚咚咚”跑過來,也跟著瞅了一眼,目瞪口呆。
良久,才歎道:“牛啊!”
然後他後知後覺意識到一個細節:
舊年建造的這些樓層都很高,尤其是娛樂為目的的戲樓,圍欄到下麵少說也有四米多,底下還是年久失修的木質地板,尋常人輕輕踩上去都會吱啞作響。
可師無疑落地竟然沒發出一點聲響……
想到這裡,徐沫本能的吞了下唾沫,下意識看向牧魚,然後就發現對方拉著臉沿樓梯跑下去了。
徐沫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現場還有另一名正常人類。
曲子還在繼續。
唱戲的人嗓子極好,聲音迂回婉轉,高處如走鋼絲,輕而易舉便蕩了開去,遊刃有餘;
低處細若遊絲,卻也氣息十足,綿綿不絕。
若換個時間,換個地點,換種情況,牧魚絕對很願意來聽一聽。
但絕對不是現在。
他躡手躡腳來到師無疑身邊,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然後用力踩他的腳。
並沒有痛覺的師無疑茫然:“怎麼了?”
牧魚氣得要命。
一聲不吭跳樓好厲害的哦!
回去之後沒飯吃!
那邊徐沫也跟上來,敏銳的察覺到氣氛不對,小心翼翼地問:
“兩位,那王八蛋在哪兒?”
師無疑不解地看了牧魚一眼。
對方回了他一聲冷哼。
王八蛋就在我身邊!
徐沫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隱約覺得這氣氛有點詭異。
牧魚拉著臉,“人家問你話呢。”
師無疑又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地下。
那股陽氣源自地下,可聲音卻像從四麵八方傳來,又帶起回聲,令人難以分辨。
牧魚小聲問徐沫,“你拿到這棟樓的圖紙了吧?有地下層嗎?”
徐沫苦著臉,“這都多少年了,早沒了,不過從沒有人提過還有地下啊。”
但不排除建成之後偷挖改建。
師無疑確定人就在地下,可具體什麼位置不好說。
他微微發力,能感覺到腳下是實心的。
不是這裡。
他慢慢走動著換位置。
師無疑穿著黑色羊絨大衣、黑褲子,轉身低頭時,像極了夜色中的幽魂。
他就像一滴墨水,輕而易舉地融入到這片墨池裡。
不知大家有沒有留意過“存在感”這種東西。
它沒有實體,可隻要是個人,都應該有存在感。
就是說哪怕你不刻意去看,但對方在,第六感就能感覺到。
但有那麼一瞬間,徐沫幾乎以為師無疑憑空消失了。
明明就在幾米之外,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
甚至連呼吸聲,都隻能聽見兩道。
我請來的到底是什麼人?他暗自心驚。
也不知過了多久,師無疑忽然在戲台前停下。
徐沫剛要問,卻見對方突然從不知什麼地方掏出來一把老長的劍,筆直刺下去!
劍刃入土像刀切豆腐,師無疑翻轉劍身,順著切出來一個方形。
他往那方形上麵一跺,地麵塌陷,他緊跟著陷落的地麵跳了進去。
清晰的曲聲從那洞裡傳出來。
牧魚大喜。
真的是在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