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2)

雲皎坐在樹蔭下,抱著瓦罐,把插在其中的每朵花都檢查了一遍。蔫耷下來的花瓣舒展開,雖不如最初嬌豔欲滴,但也比火烤後好上太多。

蕭朔不懂插花,隻隨意把山茶花枝插入瓦罐裡,固定枝乾的野草也一同插入了罐子裡,一點也不好看。

雲皎放下瓦罐,取出花枝,將野草丟掉,又進庖屋拿了把剪刀出來,將枝乾斜著剪掉約摸一個指節長,再插入瓦罐中。

隻插幾朵山茶花,不大的瓦罐也顯得大了,花枝立不起來,倒向四麵八方,亂七糟八,一點也不美。

廚娘搬小板凳坐一旁看她插花,見狀給她指了指庖屋側麵靠牆的位置,那裡盛開著幾朵火一般的花,“那花要不要,我給你折幾朵?”

雲皎看向她指的方向,眼睛微亮,那幾朵花開得正盛,花瓣層層疊疊散開,似烈日豔陽,□□很大,是山茶花的三倍大。

花很漂亮,雲皎很喜歡,但她還是搖搖頭,“不用。”

還是讓它長那吧,能多開些時日。再說了,折下來插瓦罐裡,倒還喧賓奪主了,顯得她粉粉嫩嫩的山茶花太寡淡。

雲皎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折了幾根翠綠的樹枝做陪襯,對著瓦罐搗鼓來搗鼓去,插花完成。

東倒西歪的山茶花枝立了起來,翠綠的葉子襯得淡雅的花兒更好看了,雲皎怎麼看怎麼滿意。

蕭朔看著也滿意,唯一缺憾就是花不屬於他,彆說花瓣了,連做陪襯的綠葉也沒他一片。

楚笙看著花兒在雲皎手中改頭換麵,花還是那幾朵花,但比她手中的好看太多。

她去牆角找了個沒用的小瓦罐,洗乾淨後,同雲皎一般插花,她插得隨心所欲,花枝與樹枝飛叉叉的,也很隨心所欲。

楚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麼看都覺得好看。

她樂意自己搗鼓,雲皎便不出聲,看她搗鼓,在她最後調整完畢看向自己時,給予肯定,“好看!”

楚笙一向麵無表情的神色微微鬆動,眼中浮現些微笑意與不易察覺的自得。

她插得花,好看。

蕭朔心情複雜,他盯著楚笙的花,楚笙插的花……和好看是一點邊也沾不上。

雲皎問楚笙,“等會要回去嗎?”

楚笙點頭,她要回去繼續做防毒麵具,趕路途中斷斷續續做了幾次,濾毒罐有了雛形,但沒有趁手的工具,一直沒有細化。

蕭朔道:“我也要回去。”

雲皎看了眼楚笙,她正寶貝地抱著她的插花,她又看了眼蕭朔,雲皎想了想,選擇了蕭朔。

雲皎道:“蕭大哥,你幫我把花帶回去吧。”

蕭朔點頭,不經意般隨口問:“你不回去?要去哪?”

“去寧安坊找柳大夫,”雲皎把她插花的瓦罐遞給蕭朔,“放我堂屋桌子上。”

是在鎮子裡就好,蕭朔鄭重接過插花,“好。”

花有了著落,雲皎飯後歇晌也歇夠了,同他們說聲要走了,便起身往外走。

蕭朔道他還有事,也和雲皎一同出了許府。

走出許府,兩人朝同一個方向往巷子外走。

蕭朔問:“何時回來?”

“……晚飯前。”雲皎也不知道她會在寧安坊留多久,但是她一定不會錯過晚飯!

蕭朔嗯了聲,兩人不再說話。

巷子很短,很快便走到儘頭,雲皎往左去寧安坊,蕭朔往右回吊腳樓。

雲皎和蕭朔都走了,許府隻剩下楚笙,許留年問她,“你不和蕭侍衛一起回去?”

楚笙搖頭,雲皎若要回去,她可以和雲皎一起走,但蕭朔要回去,她為何要和蕭朔一起走。而且她還有事沒做,不急著回去。

“許大人,哪能買鑿刀?”楚笙問。

許留年對此不清楚,問了海伯,海伯道:“姑娘不用買,我們府上有,後院堆雜物那間屋裡好像有一套,我去取來。”

海伯說罷便轉入後院,院子不大,海伯翻找東西聲音大了,還能聽見發出的撞擊聲,砰砰哐哐的,許留年疑惑怎麼弄出那麼大動靜,起身走入後院。

楚笙安置好她的寶貝插花瓦罐,也跟入後院。

側麵廂房房門大敞,許留年站在門外,門內海伯拖著一袋東西往外拉,看來東西是找到了,他年齡大力氣不足,拉得廢力,許留年搭了一把手。

許留年到底單薄了些,幫忙把沉沉一袋子拖出來,累得額頭冒汗。

海伯喘勻了氣,扒開布袋,露出裡頭各式各樣的鑿刀刨刀銼刀,還有幾個大小不一的榔頭,他又進了屋子,拿了幾把鋸子出來,鋸片粗細大小形狀不一,全擺地上後,而後他又進屋,沒一會,手裡提著五把斧頭出來,斧頭樣式大小不一。

許留年:“…………”他竟不知他府上還有這麼些東西,木匠吃飯的家夥事他這裡是全了。

海伯丟下斧頭,“還有個最大的,拿庖屋劈材去了,姑娘若是要用,我去給你拿來。”

許留年腦袋裡閃過庖屋劈柴墩上嵌著的大斧頭,劈材特好用,那麼大,他掄起來都費勁,楚笙應該是用不上。

楚笙想到那把大斧頭,暫時沒有它的用武之地,楚笙道:“不用。”

海伯把布袋裡的東西拿出來,“姑娘你挑要用的拿。”

楚笙做的東西精細,大鋸子和斧頭暫時派不上用場,她挑了個細小的斷間鋸,又拿了方尺角尺牽鑽,以及全部的鑿子刨刀銼刀,全部放在一旁,海伯拿出來的東西,她挑走了大半。

海伯重新拿了個布袋子,將她挑出來的東西裝起來,他提了提,還挺沉,小姑娘許是提不動,他道:“我讓家丁給你送回去。”

“不用,我自己提。”楚笙輕輕鬆鬆提起沉重的布袋,同海伯和許留年道,“用完了還你們。”

“不必還,送你了。”許留年道,這套工具他留下也是放著吃灰,楚笙要用拿去用就是,還道剩下的工具她若要用,直接來取就是。

楚笙道謝,提著沉重布袋走進前院,抱起插花的瓦罐,離開。

她一手布袋,一手瓦罐,步子不受半點影響,又穩又快,許留年看著她走出院門的嬌小背影,緩緩望向海伯。

這姑娘有點力氣。

海伯點頭,確實。

——

那廂,雲皎和蕭朔分開後,便徑直前往寧安坊。

她到時藥鋪裡每人,雲皎喊了兩聲柳大夫,藥童從後堂繞出來,袖子卷到胳膊肘,手上還沾著水,喊她道:“姑娘,師父在後麵,叫你進去。”

雲皎跟著藥童往後堂走,穿過後堂進入院子,院子不大,但四周擺著許多木架子,木架子有雲皎抬高了手臂那麼高,加上頂部一共分了六層,每一層上都擺著一個大大的竹籮,裡麵曬著各種藥材,院子裡藥味混雜,驀然聞到,有些刺鼻。

雲皎陪爺爺進山收藥,回家處理曬乾時也是如此盛況,早就聞慣了,沒一會就適應下來。

院子裡一口井,井邊擺了兩個盆三個桶,裡頭飄著逖椒。柳彥禎在一旁,正把背簍裡的逖椒倒出來,挑揀著分不同成色大小的往水裡放。

“丫頭,過來幫幫忙。”柳彥禎招手,臉上褶子都透著和善。

上午是姑娘,下午是丫頭,雲皎心知是又被抓壯丁了,也不扭捏,擼起袖子走到井邊幫忙。

藥童端了張小凳來,讓雲皎坐,同她道明要如何處理。逖椒外皮和裡頭的籽藥效不同,是以要把皮和籽分開,藥童一邊說一邊給雲皎演示,很簡單,雲皎一學便會。

藥童看雲皎上手處理了兩個,便不再多留意,埋頭苦乾,這麼多逖椒,就是兩個人也要處理一個多時辰。

雲皎和他一樣,神情專注認真,很快就處理了一堆。

一時間,院子裡靜得隻有風聲,以及柳彥禎往水裡丟逖椒的咚咚聲。

柳彥禎看著雲皎,眼中閃過滿意的神情。他分完逖椒,擦乾手翻了翻竹籮裡的藥材,走去前麵鋪麵。

雲皎和藥童手腳麻利,盆裡桶裡飄著的逖椒不過半個時辰就少了大半。

雲皎站起來走動兩圈活動開僵硬的身體,又坐回小凳上,不出半個時辰,全部逖椒就處理完了。逖椒處理完要瀝乾晾曬,雲皎和藥童一起做。

攤開逖椒皮,雲皎分心和藥童說話,藥童叫任辛,年紀不大,才十四歲,八歲起就跟著柳彥禎,現在已經六年了。

雲皎讀大二,已經有十九了,大了他五歲,頓時將他當做弟弟,親切的和他閒聊。

任辛初始有些羞澀,與她多說幾句話後便放開了,有問必答,答完了還會主動挑起話頭,小嘴吧啦起來沒完沒了。

晾曬逖椒皮和籽不過用了兩刻,雲皎就和任辛熟識了,從他口中得知,柳彥禎每年都會針對瘴氣做手記,包括一整年中瘴氣何時起,何時變化,何時蔓延,以及有多少人染病,經他手的病人症狀如何,用藥是否有效,用藥後病況,治愈後是否反複,亦或是遺留病症,每年隻要是他了解他經手的,都會記錄下來。

任辛絲毫不覺自己已經把師父賣完了,還在和雲皎嘀嘀咕咕。

柳彥禎估摸著時辰,來後院督工檢查他們進度如何,就聽見任辛一席話,氣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

再看雲皎笑眯眯的,柳彥禎無奈極了,他年過半百,自認看人的眼光也練出來了,和他摸脈一般,一摸便準。

沒想到雲皎看著像是單純無害的小白兔,心裡卻打著小九九。

柳彥禎想到上午看到的男人,雲皎有點小心思也好,不至於被人欺負。

兩人還在閒聊,任辛仍在賣師父,柳彥禎真想揪他耳朵讓他閉嘴,他又聽了兩耳朵,心裡就剩一個念頭,臭小子欠教訓。

柳彥禎聽不下去了,再聽下去他怕他會忍不住揍任辛一頓讓他閉嘴,乾脆轉身回前麵鋪麵。

沒一會,雲皎和任辛從後堂走了出來,任辛臉上還掛著笑。

柳彥禎沉聲問:“任辛,雜病論會背了嗎?”

任辛搖頭,“隻背下一半。”

柳彥禎含笑道:“很好,通篇譽寫三遍並背下,月中考教。”

今天都初七了,離月中十五隻有七天,哪裡完得成,任辛哭喪著臉,他是哪沒做好惹師父生氣了?任辛想了又想,他近日來表現很好,中午師父還誇他來著。

任辛想為自己求情,“師父……”

柳彥禎:“加一遍?”

任辛:“…………”

三遍就三遍,他閉嘴,他寫,他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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