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夷十二衛,是蕭朔的親信,隻聽令於蕭朔。青夷其餘將領,又皆是蕭朔提拔,青夷十二衛死不悔改,他們也有樣學樣,當初派趙樞遠前去青夷時,多次殺雞儆猴,這才勉強掌控了青夷的局麵。
這才多久,竟告訴他蕭朔已經回到青夷,重掌兵權。
蕭澤怕的就是他重掌兵權,蕭朔戍守青夷時,打夷榮有多狠,立了多少戰功,他就有多怕。
以蕭朔用兵的本事,無論是占地稱王或是其他,他都難以奈何。
蕭澤麵色變換,又快速鎮定下來,“他不是叛敵去大涼了嗎?”
趙樞遠道:“那是障眼法,大涼到底是敵人,不可儘信,而青夷城中,多是他的心腹。對他而言,孰輕孰重,您還分不清嗎?”
提及此,趙樞遠眼底閃過憤怒,當時他多次勸蕭澤趁機處死青夷十二衛,可蕭澤優柔寡斷,憂心無人能戍守邊關,抵擋夷榮侵襲。他又勸,不殺儘了,殺去三五個,威懾青夷士兵總行了吧?可蕭澤又道,一來邊關戍守將士環環相扣,少了幾衛,防線鬆散易破,恐擋不住侵襲;二來已殺雞儆猴殺掉許多將領,再殺十二衛,恐觸底反彈。
趙樞遠哪不清楚他的想法,這些理由冠冕堂皇,都不是他內心最深處的本意——
蕭澤要當明君,即使不能開疆擴土名垂青史,也要當守成之君,絕不讓半點大衍疆域讓敵人侵占。
如此才埋下了如此禍患。
蕭澤身為帝王有此心思,趙樞遠卻沒有,在他眼中,能與權利地位和滔天富貴相匹配的,當屬自己的性命。
沒了命,再有權利地位的又如何?沒了權利地位,跌入塵埃,也不過爛命一條。
兩者,他都要。
趙樞遠望著因他一句話而臉色變化的蕭澤,心中憤懣。若不是顧及宗室以及朝中大臣,他定不會推蕭澤上位。蕭氏皇族之人繼位,各勢力傾軋製衡,翻不出大浪,若是外人奪位,那麵臨的將是皇族與在京大臣以及京外掌兵權者的虎視眈眈,會被群起而攻之。
蕭澤當初怎麼不多想一想,留下這群有異心的人,隻要蕭朔與他們取得聯係,翻盤在望,他們焉有命在?!
他可曾想過今日?!
是障眼法?蕭澤臉色驀然變換,蕭朔逃往大涼並且判敵的消息是玄黓親自探來,怎會是假……蕭澤不懷疑玄黓對自己的忠誠,但蕭朔詭計多端,玄黓亦可能遭到蒙騙,若真如趙樞遠所言,蕭朔已回到青夷……許多念頭在腦海中浮現,蕭澤問:“消息屬實?!”
“屬實。”沈明遠給予肯定的答案,沈西泉遞來的消息,他信了七分,蕭朔不一定在青夷,但若有一分可能會威脅自己的性命,沈明遠也要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蕭澤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說好聽點是小心謹慎,實則是畏首畏尾,倒不如他來下一劑猛藥。
蕭澤沉著臉,思考了會,忽然站起來走向偏殿,殿中有一副完整的大衍地圖模型,山丘河穀城池皆一一標明,是他繼位後召能工巧匠製作,耗時良久,近來才完成,蕭澤直奔標有青夷城的方位,掃視周邊城池,腦海中閃過在周邊城池的可用將領。
距青夷城最近的是攘夷城,城內駐守的將領程期是他繼位後提拔,“擬密旨……”蕭澤頓了下,“接密報,青夷城已被敵夷占據,命程期即刻出兵青夷城。”
沈明遠眼中精光閃過,他亦可傳信讚禮,讓其進攻青夷,兩麵夾擊,看蕭朔如何應對。
密旨加急送出,沈明遠也退下,蕭澤胸腔中的心臟仍在不正常的律動,蕭澤沉思許久,書信一封,派人送往大涼,送給玄黓。命他查清因由,確定大涼之人是否真是蕭朔,若不是,便立即啟程返回大衍京城。
玄黓身手極好,少有敵手,有他在旁,蕭澤才能稍稍安心。
——
蕭朔尚不知京城中掀起了多大的風浪,敵夷近來安分,龜縮在夷榮腹地,沒有進攻的打算,緊繃的神經終於能放鬆些許。
對戰以及戰後戒備,共持續了二十七天,蕭朔近一月未見到雲皎了,如今終於得了點空閒,待安排好值守事宜,便迫不及待的策馬趕回後方營地。
見他一有空便火急火燎的往後方營地趕,天都黑了也不能阻止他回去見媳婦的步伐,長白心中酸溜溜的,“有媳婦了不起啊。”
他也想要媳婦!香香軟軟的媳婦!
可終日守在這邊關,見得最多的女人,是玉珂!不對,不是女人,那是他的好兄弟啊。
長立瞥了他一眼,長歎一聲,“走吧,巡視去。”
那廂,蕭朔回營後天已經黑儘,時辰已經不早了,便率先去了起居的營帳,火光透出營帳,想來雲皎已經回來了,蕭朔放輕腳步,見營帳外值守的士兵要行禮,連抬手阻止,示意他們閉嘴。
他想給雲皎一個驚喜,也惡趣味的想知道,這麼久沒見,他突然出現在雲皎眼前,雲皎會是何反應。
蕭朔掀開營帳進去,沒瞧見雲皎人影,便繞到八折屏風後,凳子上放著一套雲皎的裙衫,下擺有泥汙,應當是換下後還未來得及洗的,蕭朔看了一圈,也沒瞧見雲皎人,便轉身大步走出營帳。
“夫人呢?”蕭朔問帳外的士兵。
左手邊的士兵答道:“回將軍,夫人半個時辰前被請去傷兵營了。”
蕭朔抬腳往傷兵營而去,步子邁得大,步頻也快,很快便到了。
傷兵營內鬨哄哄的,但蕭朔耳力極好,輕易從中分辨出雲皎的聲音,“施完針了,若再有這情況來叫我便是。”說罷,腳步似乎在往外走。
蕭朔伸向營帳簾子的手收回,退開幾步,好整以暇的等待雲皎出來。
營帳內,雲皎又交代了幾句,將銀針收好,便往帳外走。她最近這段時日早起晚睡,方才施針精神高度集中,現在難免困頓,出了營帳,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眼睛頓時淚眼朦朧。
放下手,雲皎頓住,有一瞬間的恍惚,是她太困了嗎,竟然看見蕭朔了。
雲皎眨眨眼,困意壓下許多,蕭朔仍在,還走向了她。
雲皎喜不自勝,“你回來了!”
“嗯,回來看你。”蕭朔在雲皎身前站定,仔細看著她,眼下青黑濃重許多,也清減了些許,蕭朔握住她的手,一同回營帳。
雲皎瞌睡全沒了,高興完後又不由擔心,“你回來了,前線有影響嗎?”
蕭朔回:“沒有,我回來前已經安排妥當。”
雲皎放心許多,“何時到的,可用飯了?”
“才到。”蕭朔停下步伐,垂著眼簾看她,“急著回來見你,還沒用晚飯。”
雲皎心底如吃了蜜一般甜滋滋的,不急著回營帳了,腳步一轉,去夥房,一邊走雲皎一邊道:“慣會油嘴滑舌。”
蕭朔湊近些許,壓低聲音道:“特意學來討娘子歡心。”
雲皎推開蕭朔湊近的臉,“大將軍,注意影響,你的威儀還要不要了?”
蕭朔:“哪有娘子歡心重要。”
雲皎使勁捏了捏蕭朔的手,“閉嘴!。”
好不容易見一麵,不說話蕭朔可不乾,“娘子……”
雲皎咬牙:“不許說話,先去吃飯!”
蕭朔欲言又止,雲皎道:“你回營帳再說!”在外說,營中多是習武之人,較一般人耳聰目明許多,雲皎怕人聽了去。
也行。蕭朔如了雲皎的意,閉上嘴。
一刻後,蕭朔風卷殘雲用完飯,同雲皎回到營帳。
雲皎是洗漱完後再被叫了出去,回來簡單擦洗,便更衣上床。
蕭朔騎馬趕回,身上風沙重,仔細清洗了許久,才洗乾淨。
雲皎有心等蕭朔一起睡,可她實在困倦了,等蕭朔途中,腦袋似小雞啄米似的,點一下又點一下,蕭朔哭笑不得,心裡泛著些許酸,大步上前將倚在床頭等他的雲皎往被子裡塞。
蕭朔躺上床,習慣性將雲皎攬入懷中,手臂扣著她的腰肢,微微一頓,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