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臨煊的這一個“滾”字語氣低平, 但熟悉他的人已經能感覺到其中壓抑著的沉沉怒氣。
沈珺悅還沒見過他生氣的樣子,但是此時他渾身釋放的冷氣太明顯, 她一時也有點怵。
那自稱是榆陽鎮首富之子的林之寶自覺好聲好氣, 並無失禮之處。聽見盛臨煊的回應還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盛臨煊卻已是不耐至極。
後麵的李榮在盛臨煊說了“滾”後, 就碰了碰跟自己走在一起的,安安靜靜綴在成徽帝他們身後的青年護衛,給他使了個“去”的眼色。
隻一瞬間, 眾人都沒注意的青年便從後麵一下到了盛臨煊與那林之寶中間,也不見他怎麼動作, 那林之寶肥碩的身軀就踉蹌著往後倒, 跌到他身後的幾個小嘍囉身上。
“路障”一清除, 盛臨煊便牽著沈珺悅跨出“金玉閣”的大門檻。
那幾個小嘍囉被林之寶壓得東倒西歪,好不容易站穩扶起他。
“給臉不要臉,給老子攔住他們!”那林之寶漲紅了一張油膩膩的臉,氣得肥肉亂顫,一站住腳就扯著他身邊的那個隨從喊。
“金玉閣”的吉娘子硬著頭皮來到林之寶身邊, 意圖勸止:“林少爺, 來的都是客,大家彆傷了和氣。”
“傷了和氣?”那林之寶卻是氣得臉紅脖子粗,衝吉娘子大聲叫喚道:“老子要是不把這鳥氣出了, 傷的就是老子了!你給老子閃開!”又催促手下“彆讓他們給跑了,抓住那小白臉,把那小娘子給我搶過來!”
他身後的四五個小嘍囉聽見吩咐, 當下就朝盛臨煊四人衝上去。
盛臨煊聽見那人嘴裡喊出的小白臉以及搶小娘子這樣的字樣,原本隻是不耐的表情變得有一些可怕起來,他忍了忍,顧及自己微服出門,又帶著沈珺悅,實在不想嚇到她。
便隻是說了一句:“讓他閉嘴。”宣布自己的耐心徹底告罄。
“是。”那青年護衛平靜地回答。然後轉身,出拳、伸腳、擒拿,三下五除二將一邊撲上來一邊還嘴裡不乾不淨的幾個人撂倒,將他們手腳彎折纏繞在一起,團在一起成了好大一個人形球。
他們嘴裡再沒了罵罵咧咧,隻剩下“哎喲”“饒命”......
那林之寶扶著“金玉閣”大門門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剛伸出來的腳又縮進了門內。
那青年解決完了幾個小嘍囉,走到那林之寶麵前,還未說話動作,那人就先軟了腳,求爺爺告奶奶地討饒。
盛臨煊並不理會身後的打鬥,區區幾個無名小卒,勞動三十六天罡之一的天劍出手,簡直是大材小用。結果沒有懸念,他也懶得再看那無恥之徒一眼。
牽著沈珺悅走到了大街上,兩人男俊女美,容貌、氣質皆十分出眾。行人或大喇喇或悄悄地,都忍不住朝他們投來目光。
加之現在正是正午時分,街上的商鋪大多擺了攤出來占好了道,路愈窄,走的人一多就更擠了,比之剛才更容易碰撞。
一路被人當珍稀動物似的觀賞,就是沈珺悅也不由得顰眉,忍不住抬起另一隻手,用袖子半掩住臉。
盛臨煊察覺,心裡有些說不清的不適。
這樣走了半刻鐘,見路邊有一家酒樓,看起來環境尚可,盛臨煊便帶著他們進去。李榮去跟掌櫃要了一個包間,幾人終於能夠安安生生地坐下喝茶,吃點東西了。
進門的時候沈珺悅發現那青年護衛不知什麼時候又回來了,仍舊一言不發地跟在他們身後。
跟著成徽帝坐下,沈珺悅長長地舒了口氣。
扭頭看見成徽帝若有所思的樣子,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開口道:“臣妾給皇上添麻煩了。”
盛臨煊聽聞這話,皺了皺眉,先是不解,再是無奈,捉過她手好笑道:“胡思亂想些什麼?你給朕添什麼麻煩了?”
看他確實不像是要遷怒她的樣子,沈珺悅放了心,卻又不知出於什麼心思故意道:“都怪臣妾不小心弄掉了帷帽才惹的這些事兒。”
“朕在悅兒心中便是這麼不講道理之人?”盛臨煊哭笑不得,“這又怎麼是你惹的,出了問題不去怪真正挑事的齷齪之人,莫非要反來怪朕的悅兒太招人?這又是何道理,朕還不至於如此不辨是非。”
說著又摸了摸她的臉打趣道:“隻這張臉確實該藏一藏,美色動人心,若非朕在,是斷不能放心讓你一人出來的。”
沈珺悅的心情便如這三伏天裡喝了一杯涼水般的舒暢。
其實她話裡對他仍是存了試探的,隻因不管哪個時代,要是男人與女人之間出了什麼事,不管好賴,世人總是怨怪女子這不好,那不該,總要給受害女子頭上扣上一頂“有罪”的帽子。
沈珺悅對成徽帝的了解還停留在表麵,她並不確定他這樣的大男人,是不是出了事也會歸罪於女人。幸好試探的結果讓她十分滿意。
這樣的人,不管以後怎麼樣,至少現在,她覺得自己跟了他,真的不虧。
出門在外也不拘什麼禮數了,李榮與那護衛也跟他們同桌而食。
這酒樓的招牌菜味道不錯,沈珺悅又是頭一次吃到宮外的美食,熱愛口腹之欲的她嘗了個鮮,被破壞的好心情便又撥雲見日,重新燦爛起來。
每次見她吃得開心合意,盛臨煊都會被她感染愉快的心情。於是一頓飯過後,氣氛又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