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冰就是一顆毒瘤,然而她長在大長公主身上已有八年,如今要將她徹底剜除,必定會流血傷痛。
繪蘭卻是一頭霧水,她出來時夏冰已被暗衛們帶出水月庵外,她並未瞧見。
沈珺悅拉住盛臨煊的手,見他看來,便朝他微微點了點頭,希望他能帶同寧安大長公主一起去見夏冰。
她憑著一腔直覺,總有種所有的謎團都將從夏冰口中解開的預感。
沈珺悅又看向繪蘭,“麻煩繪蘭姑娘到院門口看看我的宮女玉環在不在,若在便請將她叫進來。”
繪蘭還未答應,寧安卻作主道:“繪蘭留在這裡照應便是,”又對盛臨煊道:“這丫頭看著憨傻,身手卻很不錯,皇上可以放心。這就走罷?”
聽寧安說她“憨傻”,繪蘭很不服氣,可是盛臨煊畢竟是帝王之尊,主子們說話,繪蘭也不敢太放肆,便噘著嘴站在一旁。
盛臨煊則順了她們的意,他拍拍沈珺悅的手道:“你先歇會兒,朕與姑母去去便回。”
說著站起,與寧安一起出門去了。
出了房門,寧安忽然開口輕聲道:“她很好。”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盛臨煊卻立刻便領悟了她的意思。他眼中泛著柔和的光,唇微微挑起,傲然道:“朕所愛的女子,自然很好。”
寧安有些驚訝,也有些欣慰,生在帝王家,想擁有感情,本就比尋常人艱難百倍。可是看著他堅定的目光,挺拔的身姿,站在這天地間,風儀凜然,有睥睨天下的氣勢。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侄兒,比他的父兄更為出色。想到兄長與阿昭,她鼻子又有些酸脹,寧安理了理僧帽,順勢將眼角的那滴淚揩去。
水月庵外的林中,暗衛們將夏冰縛在一棵樹上,又往她傷口隨意灑了些止血的藥粉。
“啊——”夏冰立刻疼得嗷嗷叫喚。原來那藥粉雖能止血,但卻也是專為受刑訊的犯人所特製的,撒上以後傷口會愈加疼痛,更為折磨人。
因透骨釘威力甚大,中釘者傷勢太過霸道,不及時處理很快便會血儘而亡。可成徽帝還未示下,他們當然要留著夏冰的命,故而便將這拿來對付重要人犯的藥粉對夏冰施用。
可惜夏冰並不領情,這藥粉伴著那透骨釘,侵骨蝕肉,溶在傷口上便是陣陣鑽心的疼痛。
偏她此刻雙手被擰著往後綁在樹上,就是掙紮也使不上力氣,便隻能發瘋似地嚎叫以發泄痛楚。
寧安遠遠地走來,看著她這模樣,真的寧願相信她是病了才變得如此。
盛臨煊走到近前,麵無表情道:“說吧,你到底是誰派來的人?”
夏冰聽見他的聲音,慢慢地抬起頭來,盯著他的臉看著看著,原本猙獰的神色漸漸消失,竟對著他目露癡迷道:“太子殿下......”
盛臨昭與盛臨煊兄弟倆都肖似先帝,隻是當年一個已經長成翩翩公子,一個還是頑皮小子,氣質各不相同,故而兩兄弟站在一處,尚且看不太出來。
可是如今盛臨煊的年紀跟盛臨昭被害時候的年紀相仿,兩人身量也都差不多,再加上盛臨煊自登基以來,臉上便常年掛著溫和的表情,如此一來與真正溫潤的盛臨昭倒像了個七八成。
盛臨昭身死也有八年了,這夏冰恍惚中便將他錯認成了心愛的人。
迎著她那樣的眼神,盛臨煊忽然臉色一變,慍怒道:“孤如此信你,你為何卻來害孤?!”
夏冰的眼中似乎隻有“太子”,聞言拚命地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殿下您聽冰兒說,冰兒隻想與您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冰兒怎麼會害您!”
盛臨煊看著她,麵露失望道:“孤連你到底是誰都不知道,叫孤如何信你?”
她立刻激動起來:“冰兒就是冰兒啊!殿下為何不信我!是不是太子妃?!是不是那個女人,又跟您說了什麼?殿下愛我憐我,她便嫉恨於我,她說的話如何能信?!”
聽她提起了先太子妃,盛臨煊背在身後的手不禁握成拳,誘導道:“你不是知道了嗎,太子妃已死了。”
她腦中記憶十分混亂,歪著頭想了想,才恍然道:“是了......她已經死了,那藥是我親自給她喂下去的,她早已死透了,不是她,是彆人對殿下說了什麼嗎?!”
盛臨煊此刻真有伸手擰斷她脖子的衝動!是她,竟是她毒殺了先太子妃,扼殺了憫王唯一的血脈!
他咬牙咽下了這口氣,繼續道:“你自己做了什麼,還需彆人說嗎?”
“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她口中喋喋不休:“您要多少五石散冰兒都給您,是您說的,隻要能與冰兒長相廝守,便是那金鑾殿上的皇位都比不上與我在一起快活!”
五石散!她竟給憫王用了五石散!盛臨煊目眥欲裂,怪不得,怪不得長兄那樣性子的人,最後竟能作出逼宮的事來!
這五石散原是上層貴族間所流傳的一種藥粉,初時服用能使人在瞬間氣血旺盛,使身體精力充沛,且大多數人還會出現一些使精神暢快的幻覺。
然而此物極易上癮,一旦成癮,便會從嗜睡到燥鬱,逐步引發暴怒、狂躁等症狀,想遏製,便得再次服食,然而用後卻又使人加重虛妄幻覺,藥癮更重。這便是毒了。
成癮者平日裡便萎靡困頓,頭腦不甚清醒,日常生活亦大受影響。如此惡性循環,乃至中毒而死。
想不到,她竟將這樣的陰毒之物給憫王用!
寧安大長公主站在旁邊,帕子死死捂住口鼻,早已哭成了淚人。她竟不知阿昭碰了五石散,想起當年最後幾次見他,他總是精神不濟打著哈欠,後來更曾對她發過脾氣......
是了,就是因為最後那一年他們姑侄時常吵架,所以她才會對駙馬抱怨,那一年,他們的感情早已不複最初親密。而這一切,都是在夏冰入了東宮成為良媛之後才發生的!
寧安淚如泉湧,痛與恨交織,活剮了夏冰的心都有了。
那夏冰卻還在說,“既如此,他們要那皇位便給他們,您有冰兒,冰兒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
盛臨煊極力控製痛恨的情緒,擠出話問她:“他們,是誰?”
“他們是、他們是......不能說,冰兒不能說,說了冰兒便不能與您在一起了!殿下,您有我就夠了,他們要的就給他們吧,好不好?冰兒——”
盛臨煊再也忍耐不住,一手掐住她脖頸,狠狠道:“說!”即便他心中已有了答案,還是想要真真切切地聽她說出來。
“嗬——咳咳,殿下,殿下您彆生氣,您想知道什麼,冰兒都告訴您。”
“是不是承恩公周濟懷指使你接近孤的,說,是不是他?!”
“誰、誰?冰兒隻知道太傅大人,並不知道什麼恩公......太傅夫人是冰兒的恩人,是她讓冰兒遇見了您......殿下,您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冰兒隻有您了......”
盛臨煊鬆開了掐住夏冰脖子的手,腳下往後踉蹌了一步。
他壓抑著微顫的聲音問她:“太傅大人......哪個太傅大人?”
寧安聽見太傅大人時亦震驚到停住了哭聲,她睜大了雙眼,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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