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這個封號, 是盛臨煊從十二個寓意極好的字中精心挑選出的,若要論, 他覺得哪個美好的字都可安在他的悅兒身上,又覺得哪個字都不夠儘顯她的好。
於是這幾日李榮便常常見著一貫殺伐果斷的成徽帝,在辦完政事的間歇總是打開司禮監呈上來的字帖,對著十二個字皺眉。
為了心愛之人的一個封號硬是糾結了幾日, 最後才定下了“純”字。純,這個字不僅是對沈珺悅的嘉許,亦是對他們感情的期許——沒有旁人,兩心純然。
雖然早上才剛分開,可是此刻卻又很想立刻便見到沈珺悅,一同感受她的喜悅,但是......看看桌上堆疊的奏折,盛臨煊按捺下躁動的心情, 認命道還是今晚再去吧。
隻是心中也免不得猜測,不知她又會怎麼迎接自己呢?
他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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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 定是她了,昭儀,封號‘純’!讓皇上一回宮便吩咐擬封號的,不是這沈貴人還能是誰?!”賢夫人咬牙切齒道。
麗妃還未見過魏蔓蔓這等著急上火的樣子, 想來是真的將沈珺悅視為勁敵了。也是, 從四品貴人一躍為二品九嬪之首,這在成徽帝的後宮是從未有過的。
賢夫人分析道:“皇上必定不是第一回見她,不然也不至於宮宴之前便擬了封號。”
麗妃假意跟著她一起思索:“可是在此之前, 宮中確實未曾聽聞她的名號啊!”
賢夫人便更生氣了:“可惡!她到底是在何時何處鑽了空子,又使了什麼狐媚手段,竟能引得皇上如此恩寵於她!”
“看看她那個封號!”想到那個封號,賢夫人又是一陣氣恨。
“純”之一字,既寓意人品之美善,亦有一心一意之寄語,大盛朝曾有一位皇貴妃用過“純”為封號,而前朝亦有皇後加封過此字,細細想來,實在令人心驚。
麗妃想著還是得幫著滅滅火,便勸慰道:“封號是張揚了些,隻是其實也還好罷,畢竟好聽的封號來來去去便那幾個,姐姐是不是太多慮了?”
“本宮多慮?”賢夫人快被氣笑了,“妹妹就一點不急麼?”
“這......”麗妃拍拍她的手,剖白道:“說實話,知道是有這麼個人以後,妹妹這心裡反而踏實了些。昨晚姐姐也瞧見了,那沈氏生得那樣,能入得皇上的眼是一點都不奇怪。”
她眼睛看向窗外園子,坦然道:“隻是,咱們皇上也並非看重美色之人,便是一時被迷惑了,隻憑著一張臉也必定難以長久。瞧瞧這些年,爬上來的不少,但是又有幾個榮寵不衰的?”
麗妃將視線轉回賢夫人身邊,握住她手道:“到如今,姐姐又看看你我,誰又何曾動搖過我們的位置?”
賢夫人愣了愣,好一會才想起來反駁道:“上一回,妹妹可不是這麼應姐姐的......”
麗妃心道上回不是還不知皇上的態度麼,如今知道了,誰敢動他的心尖尖他就要收拾誰,隻怕你魏蔓蔓便是頭一個遭殃的,既如此,我的戲也可以收一收了。
當然表麵功夫仍是要做好的,麗妃誠懇道:“上回妹妹是想岔了,姐姐又何曾不是?如今宮務儘在你我之手,咱們好好的日子過著,她雖得寵,但也沒爬到咱們頭上來蹦躂啊,所以啊,姐姐也彆操之過急了,咱們且看她日後罷~”
這話說得,好似自己多麼不容人,且不過出一個新人就如驚弓之鳥一般失了穩重,賢夫人被麗妃這一番話噎得說不出彆的話來。
且也沒甚好說了,麗妃這番情態不似作偽,她想讓麗妃去做點什麼想必是不可能了。賢夫人心中很不舒服,隻覺自皇上回宮後日子不見好,反而越發不順起來。
可是這麗妃是己方陣營的中堅力量,不管如何,隻要她不是倒戈相向,還是得穩住她。於是隻好笑笑裝作聽進去她勸告的模樣,又說起昨晚宮宴上被帶走的傅容華。
賢夫人說到這個又是一臉怒容:“也不知道如何了,這一夜一日都沒個消息,本宮派人去慎刑司打聽,卻隻說皇上吩咐了李榮那廝處理此事,要查出來了什麼自然會稟告給皇上。哼,分明是不將本宮放在眼裡。”
枉她執掌宮務,這點事竟然還插不上手。
麗妃卻很是詫異,怎麼今日的魏蔓蔓總是一副怨婦做派,莫非真是被橫空出世的沈珺悅刺激得狠了?這可不好,失了理智的人最容易做出極端之事,要是她真的出手對付沈珺悅,人沒事還好,人要有個什麼,她魏蔓蔓賠進去不打緊,可彆連累了自己在成徽帝麵前沒臉。
便又隻能勸她:“姐姐~!您看您,又想左了不是?這事皇上既已做主了,姐姐又何必橫插一腳進去,旁人沒事還怕惹上一身腥呢,偏姐姐這麼聰明的人怎糊塗起來?”
又帶上點幸災樂禍的樣子笑道:“說到底,那傅容華是不是真做了什麼,又不礙您什麼。反正她那副妖裡妖氣的模樣你我都看不上,這要栽了,不正好順了咱的意?誰知道她要起來了,會不會成了第二個純昭儀啊~”
賢夫人雖不十分認同麗妃的話,可是想到傅容華那個妖嬈長相水蛇身段,卻也點點頭,“也罷,如妹妹所說,亦是好事。”
兩人聚了好一會,魏蔓蔓才從麗妃這裡告辭回到自己的景瑞宮。坐在殿中,她臉色沉了下來,微挑的眼角形狀在麵無表情的情況下現了淩厲。
她心中其實還有另一層焦慮,卻是怕沈珺悅走了現如今周太後的晉升之路。之所以不對麗妃說,也是因麗妃入宮初封婕妤,生女後才晉的麗妃,若非她生產時壞了身子,魏蔓蔓也是將她視為勁敵的。
但是麗妃那時皇後的地位還穩固,可如今卻不一樣了,周馨嵐皇後的地位已近虛無,沈珺悅如今的情況與周太後當年大差不差,魏蔓蔓真怕沈珺悅既得了聖寵又得了子嗣,便要一步登天了。
她腦殼脹痛,隻覺此間之事無一件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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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關於傅容華的處罰卻在午後通曉後宮。那宮女確實沒有冤枉傅瑾韻,她果然故意踩了人家的裙擺,妄圖讓她衝撞沈珺悅。
慎刑司的手段也不是說笑的,便是傅容華自己也痛哭流涕地招了,但是她極力辯解,說自己出腳時隻踩了那宮女一點裙擺,不過想讓她摔了盤或者碰一碰沈貴人,實在沒想到那宮女會有那麼大動作。
瞧著似乎還另有隱情,於是慎刑司的人又在那小宮女身上施展了一番酷厲手段,兼之威逼利誘,那小宮女才氣息奄奄地咬出了內務府的一位呂嬤嬤。
事情到了這裡,便不是慎刑司能管的了,於是掌司內侍趕忙將這情況報給李榮,該怎麼繼續查,還是交回給皇上定奪。
盛臨煊聽了李榮的稟報,冷笑一聲,便吩咐宮中的暗樁去查。
李榮又問:“那傅容華,慎刑司的人請皇上示下,該如何處理?”
盛臨煊對傅瑾韻全無印象,待問清她是當年南地土部送來的“部族公主”之後,便哂然一笑。
這些年他派去南地的能臣與駐軍,早已將南地土部收拾得服服帖帖,那些部族的王名早已名存實亡,也無需再顧忌他們的麵子了。
這個傅瑾韻既在這當口對他的悅兒出手,也怪不得自己拿她殺雞儆猴了,盛臨煊道:“她也並非無辜,便貶為選侍送去北苑與那路氏作伴罷。”
頓了頓又吩咐道:“此事必要闔宮皆知。”
他要讓後宮中的所有人,妄圖對沈珺悅出手之前都先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夠承受這後果。雖不是什麼高明的辦法,但也是種威懾。
傅容華聽著李榮正在宣讀的成徽帝的旨意,委頓於地,她臉上妝容早已哭花,釵斜鬢亂,一身的盛裝也淩亂不堪,再看不出前一晚豔麗的光彩。
慎刑司的人無視她聲聲哭求,將她從地上提起便開始動手除去她身上與選侍位份不符之物,若非李榮叫停,她差點連外袍都叫人剝了去。
李榮走時又與那掌司太監透了話:“這傅選侍壞了宮中的規矩,爾等押送她繞六宮行走,再送到北苑。”
想了想,又囑咐道:“雲溪宮便不必經過了。”
那掌司太監心領神會:“李總管放心。”
於是中秋後第二日的黃昏時分,便有傅瑾韻淒慘的哭嚎伴隨著一路經由各個宮室前往北苑。
那聲音經過靈犀宮外時,上官飛雪心煩意亂地擲了羊毫細筆,原本仔細臨摹的一帖詩詞便就此廢了。
“娘娘......”楚兒眼中透著驚慌,手也微微抖了起來。
上官飛雪瞟她一眼,便更加心煩,冷聲喝罵道:“收起你那副心虛氣短的模樣!皇上已處置了那傅容華,本宮都不在意,你又怕什麼!”
楚兒心中卻有說不出的恐懼,昨日那宮女被皇上讓人帶下去後,她便一直心底發慌,一直注意著那邊廂的處置結果。待終於打聽到了那位傅容華的下場後,她也沒有安心的感覺。
到底是哪裡不對呢......她偷偷瞧一眼自家主子,上官飛雪已扭過頭去,將案上那雪紙揉作一團,狠丟入廢紙簍裡。
楚兒不敢再多言惹了喜怒不定的上官飛雪,隻好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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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慎刑司的人得了點撥專門繞過了雲溪宮這邊的宮道,但玉璧這丫頭卻特特跑出去見識了一番那傅選侍的慘狀,回來便繪聲繪色說與眾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