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看在周太後的份上, 將周馨嵐送去淨心庵清修已經是盛臨煊的格外開恩,然而現在......
盛臨煊從沒這樣厭憎過一個女人, 哪怕是當初的太傅夫人,都不能激起他這樣的情緒。可是此時周馨嵐在他心中便如一隻臭蟲般令人作嘔。
他向來知其狠毒,可也沒料到現如今這份上,她居然還冥頑不靈, 為了自己便肆意攀扯彆人, 離間他與母後之間的關係,更挑唆母後遷怒於他心愛的女子......這樁樁件件,都是盛臨煊所不能容忍的。
既然她不想過佛前平靜的日子, 那便送她去周家那些人身邊罷!
盛臨煊抬眸, 冷聲道:“朕不想再從她口中聽見任何話。”
“姑——”李榮眼疾手快地將汗巾子團團塞進周馨嵐嘴裡,“唔、唔唔......”製住周馨嵐的太監便將人拖了出去。
“皇兒!”周太後雙目大睜,想不到兒子竟連一點體麵都不給侄女兒留,也是不給自己這個母後留麵子。
盛臨煊喉嚨發癢, 呼吸漸漸灼燙, 腦側更是一陣陣的刺痛,與沈珺悅交握的那隻手不自覺的用力, 卻還勉力勸說道:“母後,周馨嵐並非你想象中善良乖巧, 兒臣已經說過, 之後會向您說明這一切。”
周太後卻根本聽不進去,流著淚道:“嵐兒是怎麼樣的人,哀家比你清楚得多!因為哀家無用, 她自嫁給你以來,便一直在皇後位上勤勤懇懇,為你打理後宮諸事,免你後顧之憂,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罷!”
艱難地吞吐了一口氣,盛臨煊忍著不適道:“她入宮後,行事隨心所欲,宮中諸事皆以她個人喜好為準,宮規經她刪改麵目全非,若說功勞,”他忽然露出個嘲諷的笑:“大約便是求著您取消了她入宮當年的選秀吧。”
“你怎麼能如此全盤否定了嵐兒?”周太後心中一窒,當年的大選雖說是她下旨取消的,但其實確實是周馨嵐一直在她耳邊哭訴,所以她才會對兒子提出來。隻當初他也是欣然同意了的,如今卻又拿了這等事來堵自己。
在周太後看來,周馨嵐初嫁有些小女兒情態不願與人分享丈夫,這都是情有可原的。同一個人,母子倆看見的卻根本不是同一麵,周太後痛心道:“你這是偏見!皇兒,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過是話趕話說到那事罷了,當初盛臨煊確實是順水推舟,借著周馨嵐免了第一次選妃。而他方才雖有諷刺意味,但其實是真的在肯定她這項“功勞”。
不能發火,不能無視,與親娘這樣的對話十分耗費心力,盛臨煊又捏了捏眉心,道:“朕從未變過,周馨嵐手腕頗高,母後您是被她蒙蔽了。”
“哀家被蒙蔽?”周太後淚眼失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又見盛臨煊與沈珺悅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想到周馨嵐對他以及那女子的指控,便指著沈珺悅問他道:“告訴哀家,你到底是不是因為這個女人?”
盛臨煊身心俱疲,知道再怎麼跟她說大約也是說不通的了,且自己此刻委實不舒服的很,便歎道:“母後歇息吧,兒臣便不打擾了。”
周太後氣得聲音發顫:“你站住!”
盛臨煊轉身的步子一頓。
沈珺悅實在無法再靜默下去了,周太後隻顧著與兒子爭辯,一點都不注意兒子的異狀,但是沈珺悅卻知道,盛臨煊明顯已經很不舒服了。
她抵住盛臨煊的半個身子,看著周太後懇求道:“太後娘娘,皇上今兒身體不適,一早起來水米未進,這會兒已經快撐不住了。臣妾求您了,便再如何生氣,也請讓皇上先回去傳了禦醫吧?”
周太後正在氣頭上,也沒怎麼聽清沈珺悅說的話,隻因她開口便越加生氣,斥責她道:“哀家與皇兒說話,何來你插嘴的份!”
話說完,腦子卻也接收到她剛才說話的內容,又狐疑道:“你方才說什麼?”
此時盛臨煊眼眸半閉,身子又微微歪向沈珺悅。沈珺悅有些急了:“便請太後娘娘體諒皇上一二吧!”
春嬤嬤一直扶著太後,這母子鬥法時她想勸又不好勸,到這會看著成徽帝麵色確實不好,忙見機道:“太後,皇上龍體違和,您暫且消消氣,萬事以皇上的身子為重啊!”
那邊沈珺悅已經在喊人幫忙了:“李榮,快幫忙扶住皇上!”
周太後這會兒才仔細去瞧自己兒子,眼見著盛臨煊腳步虛浮,麵色也透著青白,不由得慌亂起來,霎時間又驚又悔,衝口怨沈珺悅道:“你怎麼不早說!”
若知道兒子病了,她哪裡還會在這裡拉扯耽誤!周太後忙走上前道:“皇兒!快、快扶了他進哀家殿中來!”
沈珺悅正要扶著人往外走,聞言猶豫了一瞬,又想周太後畢竟是成徽帝親娘,留在慈恩宮應該也無甚關係,不想盛臨煊卻忽然開口道:“回乾泰宮。”
他說話的聲音帶著點鼻音,已然弱了下來。周太後沒聽清他說什麼,但在他左右的沈珺悅與李榮都聽見了。
兩人對視一眼,還是李榮開口道:“太後娘娘,禦醫已經在乾泰宮候著了,這會過去倒還快一些,不然一去一往地召了禦醫來,反倒耽誤時間。”
周太後還想說些什麼,春嬤嬤卻是實實在在的皇帝黨,忙截了話頭道:“李總管說的有理,且皇上在咱們宮中也多有不便,太後,便讓皇上回了吧。”
此時的周太後仿佛又變回了那個沒有主見,要靠彆人拿主意的菟絲花,聽了李榮跟春嬤嬤的話,便囁嚅道:“那......好罷......”
沈珺悅便立刻道:“臣妾告退——”話落便扶著人走了。
禦攆一路風馳電掣般趕回乾泰宮,下攆車的時候盛臨煊已經有些昏沉,沈珺悅扶不動他,換了幾個禦前太監半扶半抬地將人送進了寢殿。
沈珺悅跟隨在後麵,眼角掃過見到李保,忙問他:“禦醫何在?”
“在稍間候著,奴才馬上傳他們過來。”說完便小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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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每日政務繁忙,盛臨煊也總會勻出些時間或練拳或騎射的鍛煉,故而身體一向很好,已經許久未曾病過。倒不曾想這一回卻是病來如山倒。
那頭發花白的老禦醫診過脈後,便道是風寒入體,隻是因成徽帝素來身子強健,這寒一直被壓著,許是這兩日又著了涼,一下便壓不住了,這才導致病情來勢洶洶。
診脈開藥,沈珺悅一直安安靜靜地守在旁邊。直到看禦醫寫好了藥方交給了李榮,她才走近去問要怎麼照顧病人。
禦醫不防問話的是位麵生的娘娘,略微錯愕,還是李榮出來道這位是皇上的純昭儀娘娘,那老頭才反應過來行禮。禮畢便拈著胡子將照顧病人的注意事項說了。
李榮心中讚這純昭儀娘娘仔細,但他原還當沈珺悅隻是問好了再交代宮女們服侍皇上,卻沒想這一日一夜,純昭儀絲毫不假手於人,凡事親力親為,皇上病了多久,她便辛苦照顧了多久。
為方便照顧更索性睡在了床邊的榻上,及至成徽帝病好,沈珺悅人也跟著瘦了一圈,看著倒與生病的那個差不多憔悴,讓成徽帝心疼不已。當然那都是幾日後的事情了。
眼下還是盛臨煊病得迷糊的時候,沈珺悅接過宮人端來的藥碗,要喂盛臨煊喝藥。
“皇上,皇上......”輕喚了好幾聲,才見盛臨煊睜了眼,她忙湊近道:“該喝藥了。”
......
如果她沒看錯,皇上方才臉上一瞬間擺出來的,是個抗拒的表情吧?
嗯???
什麼意思,是不想見到她,還是......自己手上的這碗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