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兜裡是濕的,還有許多軟乎乎的東西,顯然不是她放進去的。
墨水灑了?
沒有灑啊,先前磨的墨還在硯台裡,都已經乾了,不可能滲進桌兜裡。
蜚蜚狐疑地將手拿出來。
頓時愣住了。
隻見她雪白的小肉手上,居然沾滿了……血!
阿瑾發現不對,連忙撕了寫字的紙給她擦手。可那種粘膩的感覺卻揮之不去一般,令人作嘔!
後背都起了一層白毛汗。
“誰乾的!”阿瑾牽著蜚蜚站到一邊兒,從側麵將她的桌兜一翻,東西的東西“嘩啦”一聲,滾了出來。
刹那間,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侵入了靜謐的教室。
在瞧見那灘東西的第一時間,阿瑾就抱住了蜚蜚的肩膀,硬是轉過她的臉,不許她看。
但蜚蜚還是瞥見了觸目驚心的血跡,還有好幾根長長的老鼠尾巴……
“啊!——”
有的孩子被嚇哭了,四下逃竄,有的捂著心口劇烈乾嘔。
尤其坐在他們周圍的同窗,簡直恨不得以頭搶地,好將那個畫麵從自己腦海中趕出去。
“這是誰做的啊,真缺德!”
“好惡心,我要死了。”
阿柔聽見動靜,森然著臉,撩開自己的桌兜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和蜚蜚的情況一樣。
忍著強烈的不適感,她將桌兜裡撕了下來。
“走。”她氣得發抖,一手牽著妹妹,一手拎著滲血的桌兜布,連同阿瑾,三人走到隔壁學堂去。
夫子還沒來,同窗們也待不下去了,紛紛跟過去看熱鬨。
隻見平素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阿柔,此時竟如魔王附體那般,氣場全開,霸道外露,抬腳便踹開了隔壁學堂的門。
鬨哄哄的學堂瞬間噤聲,意外地看著她們。
阿柔牽著蜚蜚,目光在他們身上打量一圈,找到坐在窗邊的林妙兒。
林妙兒這會兒正拿著一把做工極好的銅鏡,坐在那兒抿自己的頭發。頭上金燦燦的步搖閃耀著,卻遠不及阿柔憤怒的眼神。
“你做的?”阿柔單刀直入地問。
林妙兒將銅鏡往桌子上一放,看著她們,眨眨眼睛:“你在說什麼啊,我不知道。”
阿柔冷笑一聲。
蜚蜚不懂林妙兒為什麼要這樣做,不由在姐姐旁邊難過地望著她。
阿瑾也憤怒地盯著她。
昨天他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的表情,林妙兒現在還記得,也仍在委屈。
見他還跟阿柔姐妹倆一過來,嘴巴一扁,就說道:“你們有什麼事?不要打攪彆人念書好不好?”
“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是不是你做的。”阿柔腳踩著她的桌子,俯身湊近她,直視她的雙眼,“昨天你讓我等著——就是等這玩意兒?”
兩間學堂的學子全在看著他們,阿柔的同窗更是扒著窗戶往裡瞧。
她們說話聲音不大,眾人就隻看到她拎著個往下滴血的桌兜,一臉冷豔地同林員外家的大小姐說話。
林妙兒卻什麼都沒有回答,隻是挑釁地歪了歪頭,衝她瞪眼睛。
即使沒有親口承認,這個表情也成功惹怒了阿柔。
籲了口氣,阿柔一揚手,將桌兜裡的東西衝著的頭頂儘數潑下!
“既然是你的東西,便悉數還你。”說完,拉著妹妹大步走開,不去看林妙兒一眼。
因為她擔心那恐怖的景象,會讓人做噩夢!
隔壁學堂的學子們起先並不知道桌兜裡裝的是什麼,隻聽見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隨即,空中彌漫起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林妙兒直接傻了,還是身邊的人嗷嗷大喊著跑開。
她才反應過來,嘶吼著不停拍打著自己身上的碎肉和汙血。
精心梳理好的頭發被她自己抓的跟雞窩一樣,衣裳也臟了,頭發上還躺著一截老鼠尾巴。
那種惡心和害怕交織的感覺,逼得她像個瘋婆子一樣不停地抓撓。
察覺到同窗們都在看,不禁嘶吼著從學堂裡跑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迎麵撞見了趙夫子。
趙夫子都沒有認出她來,下意識往旁邊讓了讓,免得被她碰到,弄臟了自己的衣服。
一開始,他以為江小花就是他見過最不修邊幅的認了,今日碰見了這個女孩子,才知道什麼叫頹廢臟亂。
“你、你莫碰老夫!”夫子見她要來抓自己,嚇得胡子都在抖,“你是誰家的孩子,給我站那兒!”
林妙兒又害怕又難堪,想找他告狀。沒想到竟然被他這樣嗬斥。
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說話過。林妙兒短暫的人生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委屈。
雖然聽話的站在了原地,可心裡卻久久不能平靜,一想到她讓人往阿柔姐妹倆桌兜裡塞了什麼,就忍不住開始渾身顫抖。
最終,實在是接受不了現實,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見一個孩子軟軟倒在自己跟前,即使對她沒印象,趙夫子也下意識想去扶一把。
不過,伸出手去的那一刻,又一次看到她身上那些汙血,雙手頓時就跟石化了一樣,怎麼都落不到她身上。
隻得喚書院的仆從過來,讓人把她抬去看大夫。
秀竹聞訊趕到書院的醫藥堂的時候,見到自家小姐這個模樣,也差點兒暈了過去。
得知林妙兒隻是被嚇暈了過去,她鬆了口氣的同時,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給她換衣服、洗漱。
可書院的老大夫卻說,嚇暈可大可小,還要留在醫藥堂方便觀察,等人醒了再給她換。
也是為了小姐的身體著想,秀竹哪裡敢不遵醫囑?隻得照做。
是以,林妙兒一醒來,就發現那些臟東西已經乾在了自己的臉上、手上、衣服上……
頓時惡心得大喊大叫,瘋了似的胡亂砸東西。
大夫給她施了針,等她稍稍平靜,就見她蒼白著臉躺在那兒一邊流眼淚,一邊氣若遊絲地說:“我、我要洗澡。”
然而,仔仔細細洗了三遍,香料用了幾大桶,皮都要搓破了,她還是覺得有味道,繼續讓秀竹去打水。
洗澡水得水房統一燒,哪能給她這麼用?
秀竹沒辦法,隻能自己借了爐子用火燎。慢了還要被罵,可給折騰死了-
阿柔、蜚蜚、阿瑾三人站在夫子房內,低著頭看自己腳尖。
夫子氣得腦仁兒突突地跳。
一副不忍卒睹的表情看著他們三個,指著阿瑾:“入學第一天,你就跟人打架,今天怎麼又有你?”
“他什麼都沒做。”阿柔說道,“原本就是林妙兒的東西,物歸原主,有什麼不對?”
“歪理!”夫子用戒尺狠狠一敲桌子,“不要說眼下還未確定是不是她做的,就算真的是她的東西罷——她塞到你桌兜裡,你澆人家身上,能一樣嗎?”
他簡直無奈了。
教書育人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孩子沒見過?都沒有這兩天遇到的事情多!
這屆弟子真是太不省心了!
現在還不知道要怎麼跟林員外交代呢。
人家那種條件,把閨女送過來,本就不是為了學知識——女孩兒又不能參加科考,來學堂念書,多半是為了結識更多同齡人。
而周邊幾個縣裡,他們嶽臨書院是最大也最有名望的一家,他是想從小就將閨女的人脈拓展起來!
是以,不管林妙兒課業學的如何,生活上是肯定要給照顧好的。
結果好了嘛,來了半個月都不到,說是嚇得都魔障了。
林員外可是他們西營縣最有錢的人!和他對上,不死也要脫層皮,他一個窮教書的,哪裡敢管?
隻能讓他們家長自己來處理。
“叫你們家裡大人來。”趙夫子簡直都不想說了,“你們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阿柔鬼靈精似的,猜到夫子是不敢管。
趙夫子素來最是剛正不阿,也沒誰比他更想要息事寧人,畢竟他還要在這裡教書,兩家鬨起來,他麵上也難看。
上次阿瑾打江小花,是雙方均有不對,但顯然阿瑾更沒理些,他都幫著勸和了。
這回明顯是林妙兒挑事在先,他卻不敢過問,說明此事並不簡單。
如此,若要讓阿爹過來,恐怕要吃那林員外的虧。
“給夫子添麻煩了,”阿柔行了一禮,說道,“家中事忙,托人過去恐怕周折,不如,我跟妹妹親自回家去說。”
趙夫子一聽,就知道她在想辦法拖延。
但畢竟是個孩子,能有什麼好法子?遲早都是要麵對林員外的怒氣的,他那麼疼女兒,家離得又近,許不到半日就能過來。
讓她們避一避也無妨,免得林員外氣頭上再傷了她們。
“自去罷。”夫子心力交瘁地朝他們揚了揚手,“申時之前必須回來。”
“是。”從夫子房出來以後,阿柔沒有第一時間趕回去,而是先回了趟寢房。
招娣神色不安地在外麵等著她們。
見她們往寢房去,就憂慮地說:“現在回去收拾東西也來不及了,若找不到你們,林員外很有可能報官……”
“報官?”阿柔諷刺地笑笑,“報官更好。”
招娣都擔心死了,拉著蜚蜚的手在胸前捏著,眼圈通紅:“你、你怎麼還有心情開玩笑,到底該怎麼辦啊?”
她剃了鬢角,一副男孩子打扮,卻緊緊抓著蜚蜚的手,還無意識地揉捏。
阿瑾的眼神倏然從她的手背上掃過,表情依舊看不出喜怒,目光卻尤似利刃,幾乎能將人灼傷。
剛好幾人到了北寢院的門口。被阿瑾這個眼神一看,招娣下意識就放開了蜚蜚。
蜚蜚和阿柔走進北寢房,招娣和阿瑾等在外麵,不禁害怕地偷偷打量阿瑾,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望著自己。
不一會兒,姐妹倆出來了。
讓招娣感到意外的是,除了阿柔手上拿著一個精致的禮物盒子,她們沒帶任何東西。
“我自有辦法,放心。”阿柔拉著蜚蜚往外走,神色絲毫不見緊張,“彆跟著了,真的沒事兒,我們很快回來。”-
被阿柔帶著出了書院,蜚蜚突然一陣傷心害怕,哽咽著問:“姐姐,我們是不是闖禍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