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1 / 2)

“傷你的心?胖墩,你今年也不小了,用不著讓人喂罷?我三哥若不到場,這飯你還不吃了?”阿柔坐在他對麵,隔著一張圓桌的距離,冷眼瞥他。

胖墩沒想到她會直接懟回來,微微一愣。

這些話,都是晌飯後,陳花同他抱怨的時候說的,他也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個理兒。

晚上森哥不來,他直接就就借題發揮了。

本想著八年沒來往,眼下,他們大老遠的從老家過來,二伯心疼他們,斷不會將事情鬨得太難看。

況且,本來就是森哥不懂事兒,若二伯將森哥叫過來陪著,江家上下便會知道,他們是二伯的貴客,也算半個主人。

這樣一來,自然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提起那件事了。

“三哥每年這個時候都忙得沒時間吃飯,聽你的意思,是想讓他見天兒的鞍前馬後,伺候你衣食起居?”阿柔說道,“好歹他也年長你幾歲,這樣糟踐他,似乎不太合適。”

胖墩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頓時放下筷子,朝一旁的江敬武告狀:“二伯,你看她,這樣凶悍,往後嫁了人還得了?”

“你姐姐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江敬武麵露不悅之色。

胖墩見了,連忙又訕笑說:“畢竟是我姐姐,我哪能不費心?對了,森哥是做什麼的?成日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怕悶出病來。”

“墩子,彆說了,吃飯。”阿嬤不滿地說了他一句,“這麼大人了,懂不懂規矩?”

“我這不是好奇嗎?”胖墩說道,“反正我是不明白,你說森哥一天到晚忙的連飯都來不及吃,這麼專心,也沒見他考個狀元回來。”

二哥已忍無可忍,冷聲道:“原來你不光臉大,管得也寬,既是來做客,客隨主便的道理不懂嗎?”

“唉,果然還是嫌棄咱們了。”胖墩假意歎氣,“是啊,一彆幾年,二伯家已是沬州城新貴,大戶人家,咱們這些窮鄉僻壤的人哪裡攀得上?”

二哥冷眼瞥他,丟了筷子站起來:“陰陽怪氣,指桑罵槐,該是我攀不上你才是。”

說完,就起身回房了。

江敬武望著他怒氣衝衝的背影,也不怪他不懂事,反倒笑了,轉而吩咐下去:“晚飯給二公子也準備一份,送他房裡去。”

“二伯,我沒聽錯罷?”胖墩瞪大眼睛看他,“哪有這樣由著他們性子的?一句話不樂意就摔筷子,我這臉皮厚的就算了,阿嬤在這兒坐著,他也不放在眼裡?”

江敬武冷眼瞥他:“咱們小門小戶的,沒那些講究,在哪兒不是吃?你要想在房裡吃,也讓人給你送過去。”

“得了罷,我可沒那公子命。”胖墩撇撇嘴,自討沒趣。

阿嬤和三叔、三嬸臉色都很難看,陳花卻在一旁撇嘴,表情不陰不陽的。

席間氣氛無比沉重,柏秋和姐妹倆都沒動筷子,坐在那兒看胖墩還有什麼招兒。若沒有,等他吃完飯,她們可就有話說了。

——這麼個活祖宗,她們家可供不起。

酒過三巡,陳花悄悄在桌子底下拽了拽胖墩的衣擺。

胖墩察覺到她的暗示,將筷子一放,歎氣道:“二伯,我是真羨慕二哥三哥,這麼大人了,還能讓您還這麼寵著,也佩服您,掙下這麼大一筆家業。”

“運氣好罷了。”江敬武瞧他那倭瓜似的臉。

這些年他走南闖北,什麼人沒見過?胖墩有什麼小心思,他一眼就瞧出來了,隻是不想拆穿。活了幾十年,對子侄,這點氣量他還是有的。

“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這輩子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出息了,所幸花兒有了身子,可以指望一下。”胖墩說,“隻不過,我這樣的條件,難為花兒跟著我,也為難這未出世的孩子。”

阿柔和蜚蜚對視一眼,俱都覺得頭大。

江敬武沒接話,阿嬤和三叔、三嬸臉色劇變,放下筷子,食不下咽。

“您離開花江的時候,把山神廟給了大伯,家裡茶田給了四叔。”胖墩說道,“剛開始那兩年,茶不好賣,全家還是靠四叔那幾畝地種出來的糧食度日的。”

“四叔到現在也沒另娶,小虎書念的不錯,景兒姐在書院做女夫子,小虎在書院可免束脩。”胖墩不停歎氣,“春生哥在西營縣開了鋪子,生意也不錯——隻咱們家,祖祖輩輩都種地。”

江敬武還是不接話,好似沒聽出來他話裡慘兮兮的意味。

“二伯,我有個不情之請。”終於,胖墩忍不住說道,“花兒有了身子,是我們家頭一胎。我讀書不行,胖丫嫁人了,胖虎看著不像個聰明的,我們家,可能真的得指望這個孩子了。”

江敬武挑挑眉。

“你這孩子,說的叫什麼話?”他說,“你今年才多大,就開始指望自己孩子了?”

胖墩一抹臉:“實在不是我不想上進,而是沒辦法啊,家裡就那點地,吃都不夠,更彆提過日子了。”

“花兒肚子越來越大,受不得驚擾,在家風吹日曬的,我實在心疼。”胖墩小眼睛裡擠出兩滴淚,“二伯,我也不求彆的,能不能、能不能讓她在您家養胎?等孩子落地,咱們再回花江村。”

江家眾人:“……”

“侄媳婦現如今有四個月了罷?”柏秋說道,“該是秋天生產,出月子也冬天了,天寒地凍的,又臨著年節,顯然不好再走的。”

胖墩夫妻二人麵色俱是一喜:“二伯母,您可真是活神仙,那咱們就年後孩子大了再走!”

“還走什麼?”阿柔配合地說了句,“乾脆往後就在咱們家過罷。”

但凡長腦子的都能聽出來她這是反話,夫妻二人臉色一僵,笑聲卡在喉嚨裡,忿忿地瞅著她。

“你們簽的通關文牒上,該有時間限製。”江敬武說道,“這個往後再說,養胎可是大事情,不好好張羅,顯得咱們怠慢。”

他本隻是引開話題,豈料,胖墩順杆兒便爬:“什麼怠慢不怠慢的,不過,廂房確實有些偏僻——早上我瞧見後頭似乎還有個院子,是空的,沒人住。”

蜚蜚耳朵一動,抬頭看著他。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胖墩說的是她的院子。

“那是蜚蜚的院子。”柏秋說道,“這幾日她不在家,便顯得空。”

“沒有罷。”胖墩說,“我看裡麵隻有些家具什麼的,不像住著人的樣子,二伯母這樣說,莫不是不想讓咱們住罷?”

“你怎麼這樣?”蜚蜚生氣地說,“趁我不在家,到我院子裡亂翻?”

胖墩當即一瞪眼:“怎麼說的我跟賊一樣?我見裡麵沒人,進去看看怎麼了?”

“你想讓侄媳婦兒在這養胎,伯母高興都來不及。可為什麼非要住蜚蜚的院子?”柏秋說道,“廂房日日都有人打掃,我自覺得不會委屈了你和侄媳婦兒,更不會委屈了你阿嬤和你爹娘他們。”

陳花臉色拉得老長,顯然是不高興了。

“早上你不是說,想住到客棧去嗎?”江敬武道,“家裡女孩多,侄媳婦兒又有孕在身,孩子們冒冒失失的,若有驚擾,那可是大事。”

“二伯,瞧您說的,哥哥姐姐哪個還是孩子?”胖墩笑了笑,指著胖虎,“也就胖虎還能算。”

他這樣一說,江家人都不想忍耐了,阿柔更是冷笑一聲,說道:“我力氣大、脾氣暴,真跟咱們住一塊兒,你就不怕?”

“你不懂。”胖墩看著她,“咱們來的路上可都聽說了……”

阿嬤咳嗽一聲,不悅地看著胖墩,眼神銳利如刀,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胖墩喝了幾杯酒,正是說話不禁大腦考慮的時候,當即揚言道:“反正說的都不好聽,但老話說的好啊,一孕旺三年,你們沾沾喜氣,說不定明年就嫁出去了!”

一說,陳花也看著她們不懷好意地笑。

阿柔籲了一口氣,沒急著回答,而是問:“大家吃好了嗎?”

“吃好了,吃好了。”三嬸見她這個表情,有些害怕,當即就想拉著胖墩,讓他不要亂說。

“好,吃好了就成。”阿柔說完,一腳踹向桌底。

圓桌向上掀起,桌旁的眾人急忙四散開來。胖墩也想跑,可他就坐在阿柔對麵,桌子直直砸在了他的腳上,一大桌的碟碗儘數傾斜而下。

胖墩整個人都被砸蒙了,湯湯水水倒了一身不說,有些大盤子砸腦袋上可是很痛的。

“夫君!”陳花被三嬸扶著,要過去幫忙,三嬸攔著沒讓去。

管家讓仆從過去,將桌子放下來,胖墩才反應過來,睜開眼睛,頓時讓湯水蟄得生疼。

想要用水洗洗,卻不知道該往哪走。

仆從拿來濕了水的布巾,在他擦臉的過程中,江敬武就端著酒壺四平八穩地坐在那兒,氣定神閒地喝酒,仔細看,表情還有些舒暢。

阿柔和蜚蜚也沒有動,她們坐在胖墩的對麵,剛好將他狼狽的神情儘收眼底。

“你們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爹娘能順著就順著了。但有些話,他們做長輩的不好開口,我這個當姐姐的,反正嫁不出去,不圖什麼好名聲,就多跟你說兩句。”

阿柔說道:“既是客,客隨主便的道理希望你懂。”

“廂房跟我妹妹的院子是一個規格,不樂意住你可以隨時走,沒人攔。”當真是一點餘地也不給他,“想住客棧也行,請你花錢。”

陳花氣得牙癢癢,想瞪她,可看胖虎那個狼狽的樣子,又根本不敢。

“我哥哥是做什麼的,跟你無關,再滿院子亂轉瞎打聽,彆怪我不顧及親戚情麵。”阿柔說道,“反正你們八年沒來,咱家一分錢也沒少賺——你那個喜氣,咱們真的犯不著沾。”

胖墩怒火中燒,想反駁,卻根本睜不開眼睛。

陳花一邊給他擦臉,一邊覺得丟臉想哭,便鼓著勇氣看了阿柔一眼,嚷道:“不就是說了幾句,何必如此刻薄?”

“你、你不過就是有幾個臭錢!”她哭道,“便把咱們不當人,這樣欺辱。”

這才剛來一天,他們就這樣陰陽怪氣,先是無理取鬨地說三哥,複又話裡話外指責他們沒幫襯過三房。

彆說江家幾房早就分家了,各房過成了什麼樣,和他們半點關係都沒有,就說這些年,阿爹寄了多少錢物給阿嬤?

就不信他們一分好處沒沾過!

胖墩、胖丫成親,江敬武雖沒回去,可哪個不是托人遞了大紅包?

如今竟酸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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