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秋冷淡地道:“不然送你去見官,讓府尹大人親自打你,便算不得咱們動用私刑了。”
胖墩大驚失色,錯愕地望向一旁的陳花。
陳花卻也不敢再造次,扶著後腰老老實實站在一邊,什麼都沒有幫他說。
柏秋見了,朝她說:“今夜,街上人多,本以為侄媳婦要在家靜養,便沒有讓人跟著。以後可莫要如此任性,若出個什麼岔子,咱們二房可擔待不起。”
“伯母教訓的是,媳婦兒記住了。”陳花連忙福身。
“這就記住了?”柏秋麵色一凜,狠狠拍了下桌子,“那讓你們不要動老三的東西,怎麼就記不住?”
陳花嚇得一個激靈,絞著帕子,慌忙道:“我、我沒有啊!”
“沒有?”三哥笑著瞧她,“那麼多樂器全都出了問題,不是你們,難道是我自己?”
“這世上又不是隻有咱們三個人,除了你、我,就沒外人會動手嗎?”陳花說道,“知道三哥厭惡咱們,可這空口白牙的,沒得這樣冤枉人!”
她斷定了二房沒有證據,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除了你們,還真不會是彆人做的。”阿柔說道,“今日盛況想必你們已經瞧見了。”
“你們知道要辦這樣一場煙火大會,需要花費多少錢嗎?”阿柔心平氣和地與他們解釋,“不光是錢,人力、物力、各種資源,都以此次煙火大會為先。”
就連平素討厭三哥的人,都會擔心他毀了煙火大會而主動提出幫忙!
“全沬州城的人,都在為此而努力。”阿柔說道,“恐怕隻有你們,會因為個人的恩怨,而毀了如此重要的節日。”
兩人自知此事無可辯解,便識相的沒有說話。
“你們知不知道,如果三哥這次在煙火大會大會上丟了人,他將麵臨什麼?”阿柔望著他們,“江家又將麵臨什麼?”
他們當然沒有想過!
他們想的,隻是讓三哥怎樣失去在沬州城的地位。
胖墩和陳花夫妻倆知道此事已經敗露,二房也有心整治他們,不然,也不會趁阿嬤和三叔、三嬸休息的時候才把他們給綁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胖墩咬死不承認,“大晚上的,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什麼叫我們想怎麼樣?”江敬武失望地看著他們,“我才要問問,你們想怎麼樣!”
胖墩不解地看向他。
“是我們對你們不好嗎?啊?”江敬武實在不能了理解現在的孩子是怎麼想的,“都是江家的人,你三哥出糗,與你而言,難道是什麼好事?”
陳花低下頭,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正在抓緊想著對策。
“二伯,您誤會了。”胖墩說道,“我從未那樣想。”
“以前咱們家窮,很少吃肉,我就經常去您那兒蹭飯。”胖墩說道,“沒人比我還希望二伯過的好。”
阿柔一挑眉:“希望阿爹過的好,卻不希望咱們兄妹幾個過的好,是這意思嗎?”
“不要跟他廢話了。”二哥對胖墩實在不滿,“幸好老三知道他們有問題,率先將樂器都送了出去,如若不然,那麼多古董樂器,全都要讓他們毀了。”
那可是一大筆財富!胖墩這不識貨的,使壞也不動些腦子。
陳花聞言,猛地抬起頭:“什麼?”
胖墩也反應了過來:“既然樂器沒事,憑什麼讓我跪?”
說著,就要起身。
仆從卻將打狗棍用力往下壓,胖墩逞強地掙紮,累得滿頭大汗,也仍沒有成功站起來。
“這麼說,你便是認了?”三哥玩轉著手上戴的扳指,“先說說,為什麼要這麼做。”
時間有些趕,三哥這會兒還穿著表演時的衣服。
頭發也沒有重新束起來,瞧著,與平時隨和的性子全然不同,帶著十足的壓迫感。
胖墩被三哥這樣看著,又想起他在高台之上彈奏的畫麵,終於反應過來他的身份似的,額上的汗水滴落在地,徹底慌了。
“我說了,毀琴如殺妻。”三哥說道,“既然你沒什麼好解釋的,那咱們也隻能照規矩辦了。”
陳花連忙跪了下來,求饒道:“二伯,三哥,夫君可是你們的親人啊!若送他見官,讓爹娘怎麼辦?胖虎還小,他撐不起這個家的,阿嬤誰來養?我肚子裡的孩子又該怎麼辦?”
三哥說道:“好說,把胖虎一起送去就行了。”
“上回你說是胖虎做的,算不到你頭上,這回倒好,你們兄弟倆,誰都跑不了。”說著,讓仆從把他們拉下去。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胖墩掙紮道,“因為那些死物而將我送官,如此睚眥必報,傳出去彆人怎麼看你們?誰還會光顧你們家?”
“也是。”三哥笑笑,“要不直接打死了罷,這樣就傳不出去了。”
胖墩讓他的言論驚呆了,知道他斷然不會放過自己,不禁哭天搶地起來。
“阿嬤,救命啊!”胖墩大喊,“江鈿要殺人,他竟想要我的命!”
剛喊一聲,就讓仆從捂住了嘴,喊不出來。
“讓他喊。”三哥發起怒來,也是一副笑模樣,“他既然這麼能喊,攔著他可惜了——我剛剛想了一下,你說的也有道理,不如就……”
“你到底想怎麼樣?”胖墩拖到外麵,驚恐地望著他們。
陳花早嚇得跌坐在一旁,捂著嘴不停流淚。
“你一直堅稱自己是咱們家的人,犯了錯,請家法教訓,不過分罷?”說著,向仆從揮揮手,“來人,家法伺候。”
按著胖墩的仆從們對視一眼,沒動作。
另有個機靈的,跑到三哥身邊,弱弱地問:“三公子,按咱們哪一條家法?”
江敬武瞥老三一眼,直說道:“什麼家法,根本沒家法。”
“現在有了。”三哥說道,“打二十棍,把人趕出府——江家家教嚴,對犯了錯的孩子就這樣殘忍,可不是什麼動用私刑。”
仆從自然明白。
“把胖虎也喊起來一起教育教育。”三哥說道,“棍棒底下出孝子,不給他們點教訓,真當咱們家沒點講究了。”
仆從去叫拿胖虎,胖墩被按在外麵的地上,生氣的同時,還覺得受到了侮辱,嘴裡罵罵咧咧的。
他罵一句,三哥就在旁邊給他數一條罪狀。
“江鈿,你狗仗人勢!靠著家裡有兩個錢,為非作歹!你今日敢動我一下?”
“我還就動了,”三哥道,“掌嘴。”
仆從便“啪”的一耳光,胖墩被打的偏過頭去,仍是不服,繼續罵。
仆從便繼續打,罵一句,打一下。
一開始,胖墩語速很快,仆從打得重,但不快,後來他實在疼了,罵聲漸小,仆從手上動作卻又狠又快。
胖墩臉都腫了,嘴角流血,看起來更像豬頭,連帶著太陽穴都開始突突地疼。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當下是什麼處境一般,死死咬住牙,閉上嘴,再不敢吱聲了,甚至連看三哥都不敢,生怕惹了他不快,真把他弄死了。
“怎麼不罵了?”三哥說道,“好好跟你說,你聽不進去,非得上家法,才肯長記性。”
陳花嚇得在一旁哭,卻不敢哭出聲音,生怕三哥想起來她的過錯,連她也打。
不一會兒,胖虎被拎著來到了院子裡。
同行的還有三叔、三嬸。一見胖墩那個模樣,頓時都慌了,撲過去,要扶胖墩起來。
胖墩卻不敢動,也不敢說話,他是真的知道痛了。
“人來了,愣著乾嘛?”三哥道,“打!胖虎年紀小,打個三十棍就好。”
三叔、三嬸愣住。
“嘭!——”
棍棒擊打在身體上的聲音響起,胖墩悶哼了一聲,卻死死咬住牙,臉都憋紅了。
打狗棍有一人多高,兒臂粗細,狠狠一棍擂在後背,一般人三棍都受不了,胖墩身高體壯的,挨十下不成問題,胖虎瞧著就有些危險。
可他毀掉的琴,那是前朝名琴,收來的時候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聲音也好,是三哥這些年的最愛。
三哥真是打死他的心都有。
彆說什麼小孩子不懂事,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嗎?
特意請人看著他,他哥卻故意把人灌趴下了,為了就是給他提供機會,讓他毀了自己的琴!
毀了之後,一句道歉都沒有,卻還要反問:那麼貴的東西,為什麼要讓孩子看到?
可笑!
事後他故意沒有加強防護,就是想看看,這家人要怎麼做。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們的嫉妒心和仇富心已經寫在骨子裡了,一次不成,竟還有第二次。
他找了一堆代替品,放在樂器房就沒管,第二天一早,他過去檢查,卻見他常用的弦樂器,比如琴和琵琶,弦都鬆了!
——乍一看沒問題,但隻要輕輕一撥,弦便會斷!
而所有的管樂器,裡麵都被灌了油,音色變的十分奇怪,有的根本吹不了。
如此蹩腳又惡毒的做法,他根本想不出彆人。
早前是他有事要忙,沒功夫搭理他們,現在,他人生大事告一段落,可有的時間。
“嘭!——”
又是狠狠的一棍,胖墩噴出血來。
胖虎那邊還沒有動手,他就已經嚇得仰天大哭,抱著三叔的腿,死也不肯撒手。
“阿森,彆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三嬸急的直哭,“他是你堂弟,你就擔待擔待,饒他一條命罷!”
三哥衝仆從揮揮手,仆從停下。
“打了多少棍?”
“回三公子:打了五棍。”
三哥轉轉手上的扳指:“六六大順,再打一棍罷,湊個整兒。”
仆從便狠狠一棍打在胖墩身上。
胖墩已是連喊都喊不出來了,趴在地上進氣多出氣少。
“給找個大夫,湯藥錢從我賬上出。”三哥說道,“孩子還沒出生,不能沒了父親。”
陳花腿都軟了,聞言,連忙說道:“多謝三哥,多謝三哥!”
“好好養胎。”三哥看她一眼,“孕期不適合多想,不然,對孩子不好,弟妹應該明白才對。”
陳花渾身哆嗦:“明白,我明白!”
不等彆人說什麼,她便哭嚎道:“我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們這一次罷……”
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三哥是個軟柿子。
萬萬沒有想到,他才是江家最狠的人!看起來一副笑模樣,實際上,差點要了彆人的命,卻還要彆人對他感恩戴德。
這種笑麵虎,她真的惹錯了。
“地上涼,跪著乾什麼?趕緊起來。”三哥說道,“夜深了,熬夜傷身,早點回去休息。”
陳花巴不得撒腿就跑,但被他帶著笑的視線注視著,隻得禮貌周全地朝他福了福,與抬著胖墩的仆從一同離開。
胖墩意識迷糊,卻還沒昏過去,被幾個仆從抬豬似的抬走了。
三叔、三嬸見阿森不是真要他們的命,略鬆了一口氣,還想求情,三哥卻看著被他們擁著的胖虎。
“剩下的十四棍,胖虎替你哥挨,如何?”三哥哄小孩兒似的語氣。
三叔、三嬸如遭雷擊,連忙道:“阿森,不成啊,他還小,他什麼都不懂,就算打死他,他或許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兩人畢竟是長輩,難得來一趟,總不能真害了他們的性命。
江敬武便想著勸阿森兩句。
沒想到,卻聽見他痛心疾首地說:“那就任由他這樣學壞?”三哥收了笑容,厲聲質問他們,“你們忘了大虎嗎?”
三叔、三嬸像是被罵掐住了脖子一般。
眼前浮現起大虎陰鷙的表情,和漫天的火光,喉嚨堵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虎鬨事的時候,胖虎才不到三歲,沒什麼印象,三叔和三嬸卻不敢忘記,午夜夢回,還會驚醒。
有時候甚至覺得大虎還在。一聽阿森這樣說,頓時就懵了。
“三叔、三嬸,你們真以為我是那種絕狠之人,成心讓他們死嗎?”阿森說道,“我實在是替你們著急!”
“你們隻說胖墩是貪圖小便宜,可你看他,為了能讓陳花在這兒養胎,便對我使這樣陰損的招數,你們不覺得太過了嗎?”
“還有胖虎,說他隻是犟,隻是不懂事,可他都已經快十一了,現在不教,等他長大了,還來得及嗎?”
三叔、三嬸如醍醐灌頂,對視一眼,不再護著懷裡的胖虎了。
“養不教,父之過。”阿森望著他們,“你們不教,我替你們教,省得哪天他們惹出大禍事,天王老子也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