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沈青梧明白一個道理——
原來誰也不是很清白,誰心裡都裝著一些醃臢齷齪、不為人知的陰暗。
即使是張行簡。
看上去那麼高雅的郎君,也會因為欲而對她低下高貴頭顱。
她坐在張行簡懷中的這片刻時間,低頭望著他俊容的片刻時間,心中既鬆口氣,又對他的欲充滿了幾分蔑視——
不過如此。
她還以為張行簡多麼難搞,還以為永遠無法讓他順從。原來僅僅一個“色”,就足以虜獲他。
至於他有可能產生的愛……她不會再去多想了。
那種她本就不想與他產生的糾葛,想來何用?何況,張行簡不是已經給出“欲”這個答案了嗎?
無論真假,這個答案她很滿意。她姑且信著。
畢竟誰遇上張行簡,也不應指望他能付出真心。他這樣的人,哪來的真心?
——那就好好玩一玩吧。
夜空下燈火熠熠,雜技團周圍圍著的人散了七八分。高閣屋簷頂,沈青梧擁著張行簡,繼續纏綿親他,親得他四肢發軟,親得他摟緊她腰肢。
張行簡問她:“回去嗎?”
聲音裡的那絲啞,如靜河中突然燃起的一點火星子,燒得人心間滾燙。
沈青梧唇翹一分。
她當然知道他回去的目的是什麼。
她慵懶而興致盎然:“好啊。”
張行簡看著她幽黑淡漠的眼神。
他對她的想法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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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其人,實在難以馴服。
張行簡早早便知道,他若能馴服她,她就會為他舍生忘死,隻在乎他一人,隻愛他一人。
沈青梧不受人間秩序所束縛。
博容強行教會她那些,她也不過照著做。但若有需要,沒什麼可以束縛她。張行簡期待那種獨一無二的隻屬於他的事物。
他畫下一麵大網試圖捕獲她。起初,不論出於什麼原因,**也好,不甘也罷,得先將她誘入陷阱,得讓她心甘情願停留自己身畔。
她也許不屑於自己給出的“欲”這個理由,也許覺得張行簡不過如此,也許覺得張行簡比她想象中的低劣得多……全都無所謂。
隻要沈青梧先放下戒心,不再整日將他當敵人看,不再他做什麼她都不相信,不再她身邊有問題、她第一個懷疑他。
他曾花了太長的時間去織一張讓沈青梧對他失去信任的網。
他如今要花更長的時間去打破那張舊網。
沈青梧得到滿足後就會離開他嗎?
不。
他不會讓這種可能發生,他要讓她離不開他。
這十分難——四野無風,他試圖捕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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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住舍,遇到的仆從都被沈青梧今夜的打扮震驚得麵麵相覷。
沈青梧跟著張行簡進屋子前,隔著門瞥到長林拿著卷宗往這邊走來。她給了長林一道挑釁目光,“砰”地關上了門。
沈青梧聽到張行簡在後問:“誰在外麵?”
沈青梧立刻轉身,後背抵在門上。她當然不願長林壞了好事,便道:“沒人。”
張行簡也不計較,隻是坐在榻上,用溫潤目光看著她。
沈青梧道:“那我來了?”
——這話說的,真像個女土匪。
沈青梧自己沒感覺,張行簡愣一下,噗嗤一笑。
他手心捏汗,為自己的決定而沒有把握,而些許羞窘。他勉力壓製著這些情緒不露怯,看沈青梧這女土匪架勢,倒輕鬆一些了。
張行簡彆過眼:“你先去洗浴。”
沈青梧:“我傍晚來的時候就洗過了。”
這話一說,二人都一愣。
沈青梧目光閃爍,張行簡詫異看她一眼:她的意思,莫不是說,她傍晚來時,就想對他……
唔,他倒是繞了這麼一大圈。
張行簡溫聲:“再去洗一下吧。”
沈青梧心知此人過於潔淨的講究,雖心中不耐,但也不想為這種事發火。她“嗯”一聲轉身向隔壁淨室走去,實在熟門熟路。
張行簡坐於榻間出神,正要起身自己也去洗漱時,看到屏風後一個插著花的腦袋又探了出來。
沈青梧邀請他:“鴛鴦浴來嗎?”
張行簡:“……”
他雖有興趣,卻心中另有打算。他搖搖頭,微笑:“不必。”
沈青梧目光灼灼:“過期不候,你想清楚了。”
張行簡:“沈二娘子若再不去洗浴,水便涼透了。”
沈青梧嗤一聲。
她也不懂一間房,同一個淨室,為什麼還要有屏風擋著,各洗各的。在軍營中,因她女子身份,不得不多迂回兩步;但她和張行簡之間,何必要這麼生分。
沈青梧出來得很快。
她鬆鬆地攬著外袍,盤腿坐在張行簡榻上。她聽著嘩嘩水聲等人,心中浮想聯翩,對即將到來的事充滿興趣:
床笫兵法,分外有趣。
張行簡天生合該被她睡。
無論他二人多麼麵和心不和,一上榻,張行簡再不承認,他也要沉淪於她。這種事分外美味,讓人食髓知味。沈青梧每一次碰到他,都有骨血中那種酥酥戰栗感,爽意直達顱頂。
是每個人都這樣,還是她隻對張行簡有這種強烈至極的感覺?
所以張行簡說他被欲折服,沈青梧幾乎毫不猶豫地就信了——這麼舒爽的感覺,誰會不折服?
隻是可惜她總是要拋棄張行簡的……
沈青梧一邊想著抓緊時間在這段時間內爽個夠,一邊尋思著回到軍營後,自己是否該試著成親,找個伴侶。她並非需要婚姻,她隻是喜歡這種感覺……
張行簡從屏風後走出。
沈青梧身旁的燭火搖晃一下,她的眼睫上一滴水直直地濺入眼中。陡然濛濛的世界中,她看到一個人影走出。
沈青梧一動不動地坐著。
她既忍受著水濺到眼中的刺痛,也在那種刺痛中看到五色斑斕的世界,看到越來越清晰的俊美郎君。
沈青梧已經很難形容張行簡的好看,狼狽的好看,淒然的好看,羸弱的好看,潔淨無垢的好看……他一步步走來,步履悠緩與她狂跳的心臟絲毫不合拍,她卻早已臉熱萬分。
沈青梧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動,她克製著沒有起身。
張行簡:“等了許久了?”
他站到榻邊,俯身看她,手上還抓著一張乾淨的長巾。
他俯身來和她說話,沈青梧仰麵,他垂落的發絲柔順地貼過來,睫毛飛翹,眼若銀魚清亮,皂角香蓋過了他身上原本的氣息。
沈青梧不說話。
她過來拉他的手,要他上榻。
他躲了一下,在她麵前蹲下來。他猶豫一下,抬頭看她一眼,然後輕輕掀開她本就未綁緊的衣帶。
他看到衣內情形,微微蹙眉,又有幾分無奈:“你果然沒有好好擦乾淨。”
他看到她半濕的長發就有這種感覺,看到她衣內微潮的水痕當然已經確定。他已經想象到沈青梧是如何胡亂地洗浴一番,就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等著他。
沈青梧冷漠:“是你要睡,不要婆婆媽媽。”
張行簡慢吞吞:“在下並沒有婆婆媽媽。”
沈青梧不耐煩:“那你蹲在那裡做什麼?還不上來!”
她克製著自己不傷他,忍受到他到這會兒,他不上榻,還蹲在那裡拿著他那張巾子,跟她聊天。
鬼才有話與他聊。
張行簡手中的巾子,擦拭沈青梧的腹部。沈青梧身子一繃,僵硬地低頭,看他一手按住她腰,一手拿著巾子擦拭。他低垂著眼,看起來潔淨無害,但是他的擦拭越來越往下……
時間登時變得漫長而煎熬。
張行簡的巾子,從腰擦拭到腿。那張巾子蓋著沈青梧大腿,反反複複,沈青梧肌肉一點點繃實,手肘不自主地撐在榻上,手指蜷縮。
她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張行簡垂著眼,溫溫柔柔:“梧桐。”
沈青梧慵懶闔目,仰頸吞吐氣息,被服侍得十分舒服:“嗯?”
張行簡:“你真的洗乾淨了?”
沈青梧:“自然,我……”
她倏地收聲,猛地提腰,睜開目震驚地向下看去。
那郎君用巾子按著她的腿,在與她慢條斯理說話之後,便傾身湊前,向他手指不遠處親了下去。他呼吸清淺氣息灼灼,隻幾個淺淡之吻,就、就……
沈青梧瞬間被放倒,跌在榻上大腦空白,呼吸起伏不定。
她用力抓住他手腕,厲聲:“張月鹿!”
燭火熠熠,隻看到郎君烏黑垂地的青絲,與一丁點兒紅得厲害的耳尖。
沈青梧仰躺在榻上,手指越來越緊地扣住被褥,一點點捏緊,捏得手指發白。一層層汗意讓她如被打撈,唇齒的侍弄有點疼,又帶來更多的暢意……
整個人飄飄然,神魂皆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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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微微喘氣,在被她扣緊又放開後,他喉頭上下動了幾下,嗆得咳嗽。
他抬起頭,對上床榻上方沈青梧的目光,年輕郎君睫毛與唇角十分潤澤。
沈青梧扯住他手腕,一把將他拽上榻。她翻身壓來,扣住他下巴便欲親。
張行簡側過臉:“我還未漱口……”
沈青梧:“我不嫌棄。”
張行簡:“我嫌……”
沈青梧:“那你就排解排解,自己忍著吧。”
這個不講道理、被他撩出一身火的沈二娘子不再陪他玩那種慢條斯理的遊戲,而張行簡又豈不是早到了忍耐邊緣?
衣未褪,身已擁,大刀闊斧已到近前。
情、愛本就是肮臟的,本就是不潔淨的。到此前,誰還顧得上幾多講究?
張行簡扣住了沈青梧的肩,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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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輪。
沈青梧在張行簡這裡積攢的一身火,終於少少發泄。
沈青梧真是對他刮目相看,而張行簡為了證明自己,竟然躍躍欲試,讓沈青梧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