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白有時候是真的沒辦法理解老板的腦回路。
也許是因為他打工人的精神已經刻在了骨子裡, 無產階級的靈魂讓他沒辦法跟吃人的資本家們共情。
努力揣摩,頭腦風暴,再結合原著人設和尉遲君的行事作風, 範白終於悟了。
為了反差萌和話題度,在聖安, 尉遲君其實頂著個令人意想不到的“鋼琴第一人”稱呼。
舒霖、牧柏這種翩翩貴公子,玩什麼樂器都不稀奇,但尉遲君這種暴躁老哥玩鋼琴, 技術還很好,那就不一樣了。
這不給一個話題樓的牌麵?
後期, 三個人為了得到牧柏的注意力和青睞使出渾身解數,鋼琴作為各種中出場率都極高且有big的樂器,當然是兵家必爭之地,“鋼琴第一人”之稱不時易主。
尉遲君這人好勝心和自尊心都極強, 最後愣是把這稱呼搶了回來。
但令人無語的是, 他連牧柏都不讓。
最後還是牧柏主動在公開場合表示自己的琴技日久不練, 現今技藝生疏, 尉遲君更厲害, 憨老板才消停。
這波啊, 這波是贏了鋼琴輸了愛情。
有了這個信息,範白立刻就能理解尉遲君非要拉著他彈琴是為什麼。
感情他就是個拉分的。
剛才牧柏帶著他這個拖油瓶騰雲駕霧,其他人要想證明自己不比牧柏弱, 不還得帶同一個拖油瓶?
原來這就是控製變量的真諦。
鹹魚明白了。
鹹魚很傷心。
鹹魚要到角落儘情摸魚劃水, 要蛋糕仙女親親抱抱舉高高才能好。
“老板,我不會其它曲子。”
他一介呆子, 隻會一首曲子, 這很合理。
尉遲君擰眉, 這的確是個麻煩。
範白心安理得地腳底抹油,然後被抓住了命運的魚鰭。
尉遲君倔強地抓住他,卻沒有說話。
牧柏看著少年被攥得泛紅的手,微微抬手,手放在尉遲君手腕袖口下方,卸掉對方過度的力氣。
青年臉上的表情淡下來,平靜的眼眸直直望著尉遲君,警告的意味讓人不敢造次:
“尉遲君。”
尉遲君如同入魔般的表現這才收斂些,反應過來,看了眼手中隱隱有了痕跡的手,頓了頓,把人放開,眼底有迷茫和無措。
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下意識把想要離開的範白拉住。
想起之前在商場中意識到的“朋友”……
見尉遲君收手,牧柏也緩緩放手,歸於原位。
開口不近人情的淡漠,隻有周圍能聽到的聲音:“我不希望有人在這個日子鬨事。”
牧柏的眼睛很好看,但察覺到裡邊的情緒,沒人敢再去評價他的眼睛是否好看。
範白緩緩呼出一口氣。
二老板其實,超凶。
尉遲君雖然行事放肆,也絕不是沒腦子不會看人臉色。
不論是什麼原因,他剛才的確是衝動了。
但這麼輕易為彆人的氣勢低頭,那就不是尉遲君了。
他昂起下巴,理直氣壯:“隻是送禮而已。”
牧柏反而笑了。
高山雪蓮笑起來,彆有風味。
範白揣著手手站在一邊看戲,恨不得拿碟瓜子、再搖個小旗子給兩人助助興。
讓他看看,鋼鐵直男作死攻,還能把自己以後火葬場的路鋪到哪裡!
讓他看看,強強和相愛相殺的劇情能上演到什麼地步!
脾氣有多大,棺材占地麵積就有多大。
雖然如此,眼見宴會主人有真怒的趨勢,打工社畜還是不能束手旁觀。
要不然等以後無理取鬨的狗老板追妻,備受磋磨時,突然想到他這根無辜的導火線,被打擊豹複就不好了。
嗑瓜子的手,微微顫抖。
範白想暴富,但不想被豹複。
恰巧舒霖這根攪屎棍,不是,是和事佬出現。
“既然尉遲難得有心,不如就給他一個機會。至於範白……”舒霖若有所思的目光放在角落吃瓜鹹魚身上。
“他也給了我一個驚喜,有機會我也想跟他合作。”
範白:“……”
好哇好哇,他看你骨骼清奇,靈感一下就上來了。
其實他會的曲子可多了,什麼忐忑、什麼在人民廣場吃炸雞,還有最炫小蘋果,即興發揮起來可有意思了。
尉遲君不耐煩再等下去:“範白,過來。”
範白木著臉,間歇聽不懂。
你叫他過去他就過去,豈不是很沒麵子。
要麼把自己整成王八,要麼把自己整成蛋糕,自己選一個吧。
尉遲君眉頭一跳,拿起手機,揚了揚。
這個姿勢是……
【xx到賬】!
出於對工資和獎金向往,熱愛搞錢的社畜往前走了一步。
尉遲君難看的臉色好起來了。
牧柏盯著上前的少年看了會兒,神色不明。
萬人迷好像……不大開心?
再次坐上琴凳,餘光瞥見青年越發冷漠清冷的臉,範白心中的念頭一閃而過。
但沒時間沒細想。
尉遲君像隻開屏的孔雀,語氣上揚了個八度:“小呆子,你隨便彈你喜歡的曲子,流不流暢無所謂。”
範白心裡裝著事,一時沒回應。
尉遲君先警覺了,想起上次範白點的“女王之歌”,生硬道:“算了,你還是彈小星星,去掉和弦,保留主旋律。”
範白回過神就聽見這句話。
看來那首歌“致鬱”了F1一生啊,這樣他就欣慰了。
於是劃水的範白又被帶飛了。
同樣的主旋律,兩種完全不同的演繹和改變風格。
如果說,以牧柏的風格,當彆人盛讚他的作品,將“天才”的桂冠戴在他頭上,大概這人會謹慎又謙虛:“哪裡有什麼天才,不過是每日十幾小時的練琴而已。”
不說是不是事實,這人講話就是好聽。
但要是有人對尉遲君說:“編曲和演奏技巧如此出眾,您一定很刻苦吧。”
尉遲君大概會暴躁反駁:“你在說什麼x話,我本來就是天才。”
雖然不知道期間兩位少爺出現了什麼插曲,但最後能親耳聽到兩人的演奏,誇張一點的,已經在“死而無憾”地吹起來了。
範白明白了,看來自己這塊道具還是挺好用。
他就是資本主義的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演奏間隙,台下,舒霖坐在保持冷峻的席蒼身邊,笑眯眯:
“我記得席大少爺也十分擅長琴曲改編和演奏,機會難得,不展示一下?”
席蒼瞥了他一眼,即使地位相仿的好友,也沒多熱情的態度:
“不獻醜了。”
嘴上是“獻醜”,語氣是“台下的人不配”。
舒霖握著酒杯抿酒,不做評價。
台上,少年的主旋律存在感並不高,令人懷疑是否去掉整首曲子也能入耳,但靜心聆聽,卻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就像本人一樣。
四周掌聲響起,趁著金發青年不耐煩地應付恭維,少年如同滑溜的魚一樣,遊進黑暗的角落就在找不到影子。
到底是高傲還是知道會被拒絕。
舒霖隻是笑。
範白正在算賬。
今天的加班費,表演費,被“驚嚇”精神損失費。
看著一串數字,少年又可以了。
看在錢的麵子上。
畢竟莫欺少年窮,莫欺中年窮,莫欺老年窮。
為了現場演奏效果,宴會廳的燈關了不少,隻為了襯托出舞台中心人上人的光彩。
所以在範白抬頭,瞧見不遠處站著的人時,嚇了一跳。
牧柏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會場中心,身姿頎長,不遠不近站立在範白視線前方。
這個朝向,似乎是在看他。
燈光正在調試,明明滅滅的光打在青年臉上,偶爾照亮他墨黑深邃的眼,側臉挺立流暢的線條。
隨著光芒泯滅,那張驚豔到驚心動魄的臉又歸於黑暗中。
若說以往牧柏的表情是冷淡,那麼現在可稱得上是冰涼冷酷。
寒冬臘月的一樹雪。
啊。
楚楚凍人。
原諒他沒什麼文化的形容。
範白之前的猜想得到了印證:二老板的確是生氣了。
剛才牧柏已經為他解圍,看態度也並不想聽尉遲君演奏音樂。
可最後範白跟著上去了。
範白不會臉大到會認為因為他的“背叛”,牧柏就覺得“全世界都與他為敵”,大概是尊嚴被挑釁的不悅。
畢竟下屬不可以啵上司嘴。
就算他主觀目的還是不想生日宴會鬨得太難看。
鹹魚心中有淡淡兼職打-黑工被發現的心虛。
但他轉念又想,打-黑工,那也是給牧柏打-黑工。
於是他理直氣壯地看回去。
說了多少次了,跟長得好看的人互看,他不吃虧。
時有時無的光線,明滅中,兩人對視。
一動不動是王八。
範白腿站酸了。
與此同時,青年也動了,看樣子似乎要往他這邊來。
難道看還不過癮,要上手了?
他相信,牧柏一定不是那種屑老板。
範白沒有等到知曉牧柏目的的機會。
因為會場的燈光亮了。
如同從極圈渲染著極光的永夜中陡然進入白晝,不可觸摸的光從牧柏身後,以不可阻擋之勢,甚至無法察覺的速度蜂擁來。
光線肉眼不可察覺地在中間劃出一條線,然後將兩人全部籠罩其中。
安靜得寂靜、仿佛獨立於空間的領域隨之消失,追捧者的喧囂也隨之而來。
“牧少,剛才我們一直在找你。”
“該準備切蛋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