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裴簌最終是在藏書房找到了謝清拾。
他一身淡漠白衣,正在提筆抄寫經書。
見她來了,微掀了掀眼皮,而後像往常那般喊了聲“阿綢()”。
好像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好像裴簌之所以會過來找他。
就隻是為了能陪他看看書說說話,甚至隻是坐在身側喝一盞茶。
她站在門檻處,也不邁進去。
就那麼徑直地望著他說,我不知道師兄為什麼要在後山設下劍陣,但此番過來,是想請師兄解開劍陣,將清昀峰的弟子放出來。?[(()”
青年的筆觸停了一瞬,眸光望向她,帶了幾分莫名清寒。
但還是耐心跟她解釋了一二,“那是困陣,不是殺陣。最近宗門內闖入幾隻妖獸,掌門真人命我在多處地界設下困陣,後山隻是其中一處。”
少女看上去像是聽懂了,輕輕點頭,“那麼勞煩師兄,這就隨我去後山一趟。”
謝清拾沒動。
一雙漆冷鳳目久久地望住她,忽然問了句,“身上的傷還疼麼?”
裴簌被他這一問弄得有點愣。
反應過來之後,又後知後覺的有點兒想要發笑。
剛醒來的那幾日她天天等,就盼著他的一句關心,結果他一次都沒來過。
眼下她好起來了,這人又不冷不熱的湊上來詢問……
她於是扯了扯唇,努力做出應付的姿態,“已經好多了,謝謝師兄關心。”
兩人一路走到了後山。
途中不可避免的遇到了很多宗門弟子,看到他們行在一處,臉上漸次露出了驚訝又了然的神色。
那種目光難得的令裴簌不太舒服。
表現在臉上的就是眉心蹙起,紅唇也抿住。
她不明白謝清拾為什麼不直接禦劍過去,非要慢吞吞的走。
一段路至少行了半個多時辰。
終於來到了後山,鬱鬱草叢被拂開,很快找到了吞噬清昀峰弟子的劍陣。
那人卻停下來,也不去解陣,反而有點兒莫名其妙的問她,“阿綢確定要解麼?”
少女一路忍著煩悶。
眼下聽他這麼問,語調間也忍不住冷淡幾分,“自然要解。”
謝清拾看她如此,眼中的情緒亦陰沉下來,“既然如此,阿綢將掌心放在劍陣結界上。”
裴簌想快點結束,於是想也不想的照做了。
下一秒,整個人被一陣強烈的罡風吸了進去。
她全然沒有防備,甚至隻來得及清軟地“呀”了一聲。
清昀峰的弟子已經被劍陣推了出去。
少女頭暈眼花的跌坐在地上,臉頰粉白,看上去嬌柔可憐,腰間的雙魚玉佩不知磕碰到了什麼,竟直接碎成幾瓣。
她傾倒在一側的身子,很快被一隻修長如玉的手扶住。
裴簌抬頭,看見了謝
() 清拾略帶關懷的模樣。
“師兄這是什麼意思?”
“早告訴你了這是困陣,不是殺陣,你非要解開,隻能如此了。”
他有意頓了頓,望進她的眼睛,“隻能是,由阿綢來換出那原本困在陣中之人。”
少女仍舊盯著他,如果不是最後一絲理智阻止。
她八成是想瞪他。
謝清拾於是沁了一點笑在眼底,仿佛看她煩惱是件很令人愉悅的事情。
而在他麵前的少女卻恰恰相反。
她不僅半點愉悅不起來,還好像急於擺脫什麼,“那要怎麼辦?”
“沒辦法,我設的劍陣本來就不能強行突破,強行突破就是這個結果。
現在隻能等到明天酉時一過,困陣自己解開。”
裴簌的一雙眉擰得更緊了,但她當然不覺得對方是想故意跟自己待在一起。
隻是心中隱隱後悔起來:早知道就不要管那清昀峰的弟子了,反正隻是困陣,也不會把人怎麼樣。
好過她現在,要和躲避多日的人待在狹窄劍陣裡。
被迫麵麵相覷。
她兀自煩悶的思緒很快被一道聲音打斷。
青年的語調清冷,似乎真心實意在為她考慮,“你最好不要離我太遠,免得被周圍的罡風傷到。”
少女抬頭四望。
艱難權衡了片刻後,終於朝陣法中間挪過去一些。
兩人中間相隔的距離很短,看上去是一種可以促膝而談的親密。
然而這也隻是表象。
裴簌跟他沒話可說。
她垂下頭,隨意撿起一根枯樹枝,打發時間似的寫寫劃劃起來。
耳邊傳來一道清冷嗓音,“這句經法背錯了,應當是‘冰寒千古,萬物尤靜,心宜氣靜,望我獨神,心神合一’。”
他挨得她極近,叫她仿佛渾身都沾上了那股惱人的白梅香,
她乾脆丟開了手裡的枯枝。
靠坐在身後一塊凸起的石頭上,不願多餘交流的閉上了眼睛,“我就是故意寫錯的。”
很久無話。
直到日影西斜,換上了一輪皓月。
山中夜鳥啼鳴。
坐在劍陣中的少女微微撐著下巴,抬頭望向那一輪明月。
她的裙裾鋪散開,毫無意識地和身側之人糾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