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訪客四十多歲,方麵闊口、相貌堂堂,頜下三縷長須,雙目神光湛然。似是習武之人,又具文士之氣,看上去煞是不凡。
“存齋公,鎮山公和清臒公的信您也看了,可否相信本人一次?”
徐閣老頭戴方巾、身穿鶴氅,一副悠遊林下的富家翁打扮,那張總是看不出喜怒的臉上,神情卻有些凝重。
“丹陽大俠之名如雷貫耳,何況又有朱、劉二公的親筆信為證,老朽豈有不信你的道理?”
那丹陽大俠正是大名鼎鼎的邵芳,跟所有人都能做朋友的邵大俠。
邵芳聞言一喜,沉聲說道:“那就請允許本人,為存齋公東山再起奔走。”
“隻是老夫屢番上表請辭,方得恩準致仕。這才離京不到倆月,就又活動著想要起複,難免讓人恥笑啊。”徐階微微搖頭。
“現在起複確實太急,但此事要辦起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邵芳笑笑道:“哪怕本人即日赴京,隻怕明年這時候,存齋公才能接到起複的詔書。”
“存齋公要調養身心,一年時間足夠了吧?”邵芳說完,目光炯炯的看著徐階,想窺探出他真實的想法。
可惜,徐閣老的段位實在太高,此時麵上古井不波,陰重不泄,怎會讓他看出心思?
徐階隻不動聲色反問道:“大俠不辭勞苦,為老夫奔走謀劃,不知想要得到什麼?”
“事若不成,算我白忙。”邵芳號稱大俠,自然有一說一,不會雲山霧罩。“倘若僥幸成功,還請徐家助我丹陽邵家,頂替陸氏在九大家中的席位。”
“哦,什麼九大家?”徐階雙目寒光一閃。
“哈哈哈哈!”邵芳放聲大笑起來道:“存齋公真是太謹慎了。罷了罷了,現在談這些都太早,說出來不過是為了打消存齋公的疑惑而已。”
“等到事將成時,咱們再談不遲。”他自信滿滿說一句,看向徐階道:“橫豎不損失什麼,存齋公何妨試上一試?”
徐階沉吟半晌,方緩緩道:“茲事體大,委實難以立決。大俠熱情而來,老夫當盛情款待,還請在寒舍多盤桓幾日,讓老夫好好想想。”
“好,本人等存齋公三天。”邵芳點點頭。心說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此時,小舟靠岸,邵芳便先行告辭了。他交遊廣泛、業務繁忙,怎會陪個老頭子下棋唱戲浪費時間?
“三天後再來聽存齋公回話。”
“走好不送。”徐階微微一笑,目送邵芳的身影,消失在翠竹掩映的小徑中。
這才在仆人的攙扶下,緩緩走進湖畔的水榭中。
水榭裡,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正閉目冥想,正是那廬山先生胡直。
胡直身為王門江右學派的主將,年初靈濟宮講學後,便回了蘇鬆繼續弘揚江右心學。
此番徐閣老返鄉,胡直這才暫停了講學,過來陪他散心,謀劃下一步的機宜。
胡直除了可以‘心造萬物’外,還是嘉靖進士,官至福建按察使,深得徐閣老倚重,事無不與之言。
徐階便將方才邵芳的來意,講與胡直。
廬山先生聽完,確定自己耳朵沒有問題後,便放聲大笑起來。
他不停的笑,捧腹大笑,隻覺自己幾十年來遊宦講學、四海為家,也從未遇到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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