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當然都是周知的道理,然而還有最重要的,也是最核心的,最不可忽視的一點,我父名聲不利,當然隨著他的強大,這一點漸漸消彌。雖不利,也可圖。”呂嫻道:“因他名利不利,因此更不能傷仁。這一點,在當今天下謀略滿飛的中原各諸侯間,隨著強大,是最容易被遺忘的一點……”
臧霸聽著就明白了,因此她有如此考量,所以才不能殺劉備啊。不是她沒這個實力,沒這個機會,沒這個謀略去圖之。
而是,這仁字,才是真正的立定天下的根本。
謀略二字,哪個諸侯缺這個?!袁紹謀臣多的是,不缺,曹操更不缺,孫策,劉表,甚至於張繡張魯等輩,哪一個又缺?!
所缺的,才是最容易在名利之中,謀略之中忘記的根本的東西。
而這更是呂布,更不能違反的本質的東西。
臧霸愣了一下,已經明白她在說什麼了。
原來如此!心中也更欽服,徐州有今天,她依舊未忘真正的根本之道!
“所以才不能殺劉備,不僅不能殺劉備,更要儘量的與袁氏和,更要保護司馬氏,我想讓天下人所看到的是,呂布雖強,卻有仁心,勿傷同類,勿有殺伐,卻讓人畏,卻不必畏其濫殺,如此,才不令天下人有唇亡齒寒之心,有一個先例,有一個可以被信任,可以被依賴的表率,我所為徐州做的,隻是做成例,將來,諸侯若附,如劉備等賢士,可降,無憂被殺,如袁氏等,可降,無懼滅族,如司馬氏等,縱有成勢之名,也依舊無懼被猜忌而儘殺滅不容……我為徐州所做,是一個地勢低的蓄水池,將來俯首來此者,無數而可皆活,有才而可儘用。”呂嫻淡笑著,道:“所以,我要做的何止隻是洗白我父親啊……黑曆史,是永遠洗不清的,黑點也是永遠不會被人遺忘的,可是要告訴天下人的是,我父雖強橫,雖有逆主之舊行,然而,他一日為主,一日便恤下,有仁心,可信賴,可倚重,可來降……”
這,簡直為洗白之行,拔高了另外的一個高度!
“天下要靠實力硬打,是打不下來的,恃強可一時,卻不能長久,若不然當年能拿下天下的人,是項羽,而不是高祖皇帝。”呂嫻笑道:“而徐州所等的,是一個節點,當它足夠強,強可爭天下,當它足夠仁,足夠包容,天下諸侯降服,皆來附之如水入低穀,天下萬民,無所不容,才為真正的強者之道。足夠包容,才是呂氏要做的事,要行的道。”
“勿傷仁人,勿損義士,才是立基定業爭霸天下的道,當這個點來臨,諸侯皆歸隊,萬民皆來奔,所謂的強,是大仁大義。”呂嫻道:“這個點就叫民意不可違。”
“民意不可違?!”臧霸重複道。
“對,就是民意不可違。這一天,這一個點,也許來臨會很晚,然而,它總會來的,一定會來的,隻要徐州強下去,堅持下去,不做的堅決不做,一定會來。”呂嫻道。
天下之事,在於去做,也在於不做,而堅持一些事不能做,很容易被人忽略。
徐州戰場殺人可以,可是若傷仁義之名,絕不可損。
這才是呂嫻絕不會殺劉備的原因。
因為呂布的呂氏,真的黑不起了。越壯大,越強大,便越不能承受黑料。一旦積累多了,就會形成一種效應,再也無法翻身。
民意不可違與牆倒眾人推,隻有這麼兩個選擇。成或敗,就在於這積累之間。
而向著哪個方向積累,才是呂嫻真正要掰正的東西。
漢末天下,封建王朝是很講究義這個字的,損了這個字,就真的是死路一條,絕路一條。
強是可以,可是強,未必能爭得天下。若損義字,遲早要形成一種效應,這種效應,什麼天縱之才的謀略都救不了。
臧霸思忖了一會,道:“徐州越強,女公子卻越焦慮,徐州的強大,反而讓女公子不安了嗎?!”
“觀天下之勢,誰為強,風皆摧之。早年的董卓,是先例,被滅,”呂嫻道:“如今紹強,天下也要滅之,將來曹強,天下也要滅之,而徐州越來越強,也是此理。越是強大,所麵臨的敵人,也都是更強的對手,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現狀,強者相爭,都是自然天理。然而,若有仁助,萬民歸心,不戰也必贏啊,所以徐州需要仁的保護……”
“看看劉備就知道了,他在中原流浪多久了?”呂嫻道:“可是曹操不殺,我父不殺,劉表不殺,為何?!行仁之人,不可傷矣。”
人既如此,基業也如是!
“若殺劉備,如宣高這樣的義士,必也毀之,而元直正直,若殺劉備,如元直等天下之人,又如何作想?!”呂嫻道:“不是我不想殺,而是,真的不能殺,殺一人,傷天下人心,實不值當。才是真正的毀了徐州的根本。”
呂嫻都恨不得感慨,真的不是曹操與她,以及呂布心胸廣大。
而是在這漢末,這封建社會,有最基本的操守與法則,或者說是默認的一種規則。
誰破壞了規矩,誰就為世不容。
當年的呂布已經犯了規矩,所以一直被人罵三姓家奴罵到現在,這就是代價。而洗白的過程更是難之又難,這更是代價之一。
做了一件惡事,需要多少件好事彌補?隻怕連彌補都難。
所以破壞規矩的人,下場都很慘。一般這樣的人,都被殺了。
呂布當然也是。他犯了世俗約定俗成的規矩,所以不可被容。而唯一能破局的辦法,隻是不為人下。
呂布當然做到了,然而要長久,也需要更多的代價。這一點,呂嫻從不僥幸,更不敢輕視封建社會裡的這種頑固的規則。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