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榮跌坐了下來,臉色慘白,心裡滿是不願。
“這冀州是袁公基之本也,若失基本,如同虎狼沒了腹心,縱然四肢再狂大,又如何?!足以被敵人一一滅之,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辛毗道:“若落呂布之手,尚可奪回,可若燒毀,袁氏之基,毀也!”
“難道呂布進了城便不會燒毀了?!”審榮麵色猙獰的道:“他是什麼人?是豺狗,他會將整個冀州掏之一空的!”
“就算是他燒毀了,也好過在自己人手中燒毀!”辛毗道:“這其中的差彆,難道你不知道嗎?!”
審榮略有些逃避的道:“萬不至於到這一地步,不會守不住!你無非是想要借我之手除去我叔父,好迎袁譚回來!”
—————
辛毗冷笑連連,道:“在汝眼中,我不過是如此之人?!”
審榮回避的避開了眼睛,沒說話。
知己之情,此時此刻受著巨大的考驗。
“審配這些時日有多瘋,你也看在眼中,全城上下都看在眼中,這冀州已經成了他的一言堂,是他的囊中物了……”辛毗哈哈大笑,道:“鏟除異己,動轍殺人,未見有經世濟用之德行,卻隻見滿城皆是腥風血雨,這樣的人,你真的覺得他是在說笑嗎?!若是不得不到了這一地步,真的守不住呢?!他若要焚城,你當如何?!”
審榮答不出來,喉嚨像窒住了一般。
他隻是不斷的想,一定會有援兵來的。一定會有!
“冀州有變故,主公在前線被曹操拖住,定回不來,而袁譚,也勢必不會救!”辛毗道:“袁熙若回,一定會被外麵的呂布截住!現在是什麼形勢,難道你還不分明?!此事之機要,全在你身上,你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天降大任,你不得不應!”
審榮手微抖著,道:“……你要我手刃我叔父?!讓我怎麼能容於世?!”
“便是死之又保妨?!可惜我不能動手,也動不了手,不然,我就去做了……審配好手腕,將我等盯的死死的,緊緊的,像不能動彈的隻有痛苦的蛙,隻能哇哇的亂叫,卻一點用處也使不上。”辛毗道:“然,汝懼死乎?!我也不懼死。你若行不義之事,毗願與汝共死,以謝不義!此,也可報此城之民,主公之恩也!”
審榮眼淚開始落,幾乎控製不住的道:“雖不懼死,卻不想背負賣族求榮,貪生怕死之名!”
他略有些歇斯底裡的道:“呂布大軍在外!我若此時做了不義之事,便是賣叔父求榮,貪生怕死!你是最知我的!榮雖無才,卻絕不願落下此名於後世……”
“有時候,我們就得擔負一些不能承受之重。”辛毗道:“天命已經將此重任交到我們的手上了,你,細細思量吧!”
審榮麵如死灰的出了府,幾乎是癱軟著爬上了車馬,整個人都是半死不活的德性。
不光隻有許攸盯著他們這裡的事,逢紀也在盯著,有奴仆將信報與他,逢紀冷笑道:“這是知己決裂了不曾?!做出這副死人樣是怎麼回事?!可探知曾說了什麼!”
“不曾聽清細說了甚,二人對話,是避開眾人,”奴仆道。
逢紀眼睛轉了轉,道:“辛評如今跟著袁譚離開了冀州,其弟辛毗也是托了審榮的關係,才被留到現在!否則,他們府上,早已滅族。然而如今,終究是禍患啊。”
說罷,對奴仆道:“去盯著辛毗,也許會有意外收獲也未可知!”
奴仆聽從去了。
逢紀便在府上來回的走動,心裡焦焦的,他覺得這是鏟除辛氏勢力的良機!他們二兄弟其實都是袁譚的人,逢紀早想鏟除他們很久了!
逢紀此人心眼最小,又極擅長嫉妒,若無這個機會還好,現下得了這個機會,哪裡肯輕易放過!?一切才華在他之上的,或是得寵的,或者是與他有過摩擦的,他都恨不得踩上一腳,將彆人踩到翻不了身,才肯罷休。
無論什麼朝代,朝中總有那種特彆狠毒的一種人,專門以整人為樂趣,直到他坐到首輔的位置,他也不會停止。這是這種人的劣性。根本改不了。逢紀就是這種人。
若是身上遇上這樣的人,哪怕你沒得罪他,隻是路上隨意的與他對視一眼,他都能惦記懷恨於心,然後報複回來,而且是極殘酷殘忍的那一種。
逢紀與審配一樣,是袁尚的支持者。審配比他強勢,也深得袁尚信任,他當然附合而趨從,但有一日,若有會乾掉審配的機會,他也是會毫不猶豫的。有著一個向上的心,自然也想取而代之!
許攸什麼不知道?!他在得知逢紀也在盯著的時候,心裡就有數了。這件事情,必能成!
接下來隻是等事情發生,而有時候巧妙二字,就是這般的神奇,到底真正的巧妙,還是人製造的巧妙,那就隻有鬼知道了!
呂布是根本不知道城內雖然狀似平靜,其實內裡是如此的混亂。他每日都要來城下繞城走,都是要怒罵一番,然而城上的人都不理會他。隻要他不攻城,不發弓箭,隻當他的罵聲是耳旁風。
弄的呂布更氣,一天要來好幾回,見審配總是不來應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下了決心要攻城,偏偏司馬懿說現在時機不到,呂布本要執意攻城,然而司馬懿一提呂嫻,呂布便罷了,後來是連提呂嫻也壓不住他的爆脾氣了,司馬懿便將他當初親手所賜之寶劍祭了出來,道:“主公當初之言,今日食乎?!”
呂布憋的脹紅了臉麵,抓耳撓腮的,不吭氣了!
然後灰溜溜的跑了。
還知道理虧,行,壓得住就行!
司馬懿見呂布走了,便將此劍交由左右道:“小心看守,不然恐怕會有人惦記來偷啊……”
“主公之劍如何有人敢偷?!”左右不可思議的道,隻是話一說完,又像反應過來似的,皆哈哈大笑起來,那臉脹的通紅,就是不能說出猜測。
真彆說,這事兒……像呂布會乾得出來的事情。
史上不也有賜了臣下華服寶珠的君王,後來後悔了,又不好意思要回來,結果命人去偷回來的嗎?!
這樣的奇葩事,呂布也不是第一人。
司馬懿也哈哈大笑,所有反應過來的人也都是笑的前仰後合,卻偏偏沒有一個人敢說出真相。說出來就不一樣了,變味了,就變成取笑呂布了。善意也就變成了惡意。現在也頂多是心照不宣的調侃。
不過眾人笑過以後還是道:“若不攻城,恐怕主公真的得氣死了!”
天天跑城下去罵,中氣十足的一人,還能氣死!?真不會。
司馬懿就沒見過呂布這種體力充沛到這種程度的人。
充沛到讓人特彆無奈,特彆煩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