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廠公懷安帶來了承恩伯的死訊。
同樣從高處掉下去,承恩伯就沒有紀太後那麼好的運氣了, 願賭服輸。
李太後慘呼一聲“哀家苦命的哥哥啊!”, 當場暈厥過去。
永興帝跑去抱起李太後叫太醫。
紀太後淡定的拿出腰間金七事裡的金牙簽, 往李太後手指一戳。
啊!
李太後疼的尖叫, 裝暈失敗, 從兒子懷中“醒來”。
紀太後的“醫術”比宋院判還厲害。
宋院判了解人體, 紀太後了解人心。
自從和李太後掰頭之後,紀太後對她有了新的認識, 是個典型的憨麵刁, 外表老實, 心眼其實比蜂窩還多, 這些年一直隱忍, 扮豬吃虎,幾經風雨,才不會因為親弟弟之死而暈倒呢。
看著裝暈的老娘, 永興帝真是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還是李太後從兒子懷裡下來,她不哭了,擦乾眼淚,理了理衣服,對著永興帝和紀太後一拜,“多謝皇帝和太後的不殺之恩。”
永興帝那裡敢受生母的大禮?趕緊過去扶起李太後。
紀太後心道:李太後反應真快啊, 知道一味責備會將兒子越推越遠, 瞬間改變了策略, 開始演苦情戲了。
厲害。
李太後淚眼朦朧,在兒子的攙扶下給紀太後賠禮道歉,“是我錯了,是我一時糊塗,害死了我弟弟,還差點害了你和……”
該怎麼稱呼肚子的孩子?是子輩還是孫輩?
“和孩子。”李太後說道:“我知道我無論怎麼說,你都不相信我真心悔過,以為我死性不改,還會對你和孩子出手。所以從今日起,我在慈寧宮設個佛堂,從此不踏出慈寧宮半步。為你和孩子祈福,希望你們母子平安。”
李太後來個華麗轉身,紀太後不信,但明顯打動了永興帝。
永興帝開始念及母親的好處來,一顆心漸漸偏向母親。
剛才兩宮唇槍舌戰的掰頭之後,又開始掰頭演技了。
紀太後虛虛一扶,“我信。這個血的教訓之後,吃一塹長一智,我相信你不會再做傻事,何況,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都希望皇帝好,現在,我們又有了血脈的羈絆——”
紀太後將李太後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這個孩子是你第一個孫輩,六個月之後,你就會抱到他了,我有預感,他是個男孩。我們兩個一起想辦法把他養大,好不好?”
李太後的手在抖。剛才紀太後還佯裝剁她的手,現在又對她示好,變臉如翻書,收放自如。
我不如她,我永遠都不如她,這一次,我輸得心服口服。
紀太後不計前嫌,永興帝的心又開始偏向情人,也伸出手,撫在了李太後的手背上,“這個孩子是連接我們三個人的羈絆,從此以後,血脈相連,你們兩個要和睦相處,化乾戈為玉帛,隻有你們兩個好了,我才會安心處理國事。”
李太後擠出一抹笑容,“這是自然。”
紀太後笑的燦爛,“佛堂之事不要再提了,十天後皇帝要大婚,我身體不方便,一應禮儀,還有教導皇後如何當一國之母,都需要你去操心。”
李太後說道:“定不辱使命。”
唉,半生算計,終究是一場空,就是個為人做嫁衣的命啊,一年之後,紀太後產後複出,這後宮依然是她的天下。
廣寒殿裡擺了家宴,皇帝坐中間,紀太後在左,李太後在右。一家人和和美美,席間充滿著快活的氣息。
皇室的榮華富貴,就是一襲華麗的袍子,上麵爬滿了虱子臭蟲,飛濺著血跡,但是上麵步著金銀線,還有各種鑲嵌的寶石明珠迷了人的眼睛,一眼看上去珠光寶氣,根本看不見袍子背後的臟汙。
入夜,田七舉著一盞六角宮燈,在花間尋找著什麼。
各種飛蛾和不知名的小蟲子往燈籠上撞,蚊子在耳邊嗡嗡叫,幸虧田七提前在裸露的肌膚上塗了由宋院判配置的密製驅蚊藥水,才不至於被蚊子咬得一頭包。
“你在找這個嗎?”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
田七嚇一跳,回頭一看,正是孔雀。
孔雀手裡拿著一本半舊的《水滸傳》。
“原來是你撿到了。”田七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弄丟了。”
田七去拿,孔雀把書舉起來,田七蹦蹦跳跳都夠不著。
田七急道:“你乾什麼?這書是紀太後的愛物,我要還回去的,萬一被她發現了,我怎麼交代。”
孔雀說道:“今晚皇上和兩宮太後家宴,聽說交杯換盞,十分和諧——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覺得你的猜想可能是對的,這三個月和我們在一起的是丙字庫女官紀雲。她被人奪舍了,我們要想辦法幫她。”
田七更害怕了,“要怎麼辦幫?我隻是猜想而已,你千萬彆當真啊。我還不想死。”
孔雀將往自己腦門一拍,“就用你說的辦法,敲暈她,我們熟悉的紀雲就回來了。”
田七嚇得在夏夜打了個寒噤,“我隻是說說而已。奪舍這種事情隻有話本裡頭有,現實中怎麼可能發生?何況你我都失寵了,都無法靠近紀太後,你怎麼動手?你彆指望我啊,我連隻雞都沒殺過。”
田七顧不得了,提著燈籠落荒而逃,裙擺被花架初夏薔薇的細刺勾出了細絲。
孔雀腿長,追了上去,攔住田七,“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田七放下燈籠,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
孔雀強行扯開田七的雙手,在她耳邊低語,“紀太後懷孕了。”
田七停止掙紮,身體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