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祈元左顧右盼,忽發覺,這四周隻剩他一人。
冷風一吹,溫祈元忍不住抱緊了手臂。
可真夠冷的。
*
彙澤閣,東次間。
延月往炭盆裡加了一塊香餅,又領著其餘的宮女,出了次間。
趙陸仍在寫字,趙宜安便自己坐到他對麵,將手腕上的花環摘了下來。
又遞到趙陸麵前:“你瞧。”
趙陸點頭:“嗯,好看。”
趙宜安不滿:“你連頭都沒有抬。”
聞言,趙陸便抬頭,深深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花環,而後重重點頭道:“嗯,好看。”
趙宜安這才滿意,又想著如何戴到趙陸手上去。
但這樣寫字不方便,趙陸躲了一下,道:“一會兒再戴,等我寫完。”
“哦。”
趙宜安收了花環,又跪直了身子,雙手撐在小桌上,好奇問:“你又在書上寫字麼?”
趙陸一頓,又道:“真聰明。”
“怎麼不去紙上寫?”
說著,趙宜安又跪坐了下來,手臂放在小桌上,抵著下巴問他。
趙陸隻說:“習慣了。”
聞言,趙宜安也不再問,隻是忽然說:“我剛才看見人了。”
“外頭都是人,要是看不見才奇了。”
“不是。”趙宜安搖頭,“是不認識的人。”
想了想又接著道:“他還偷看我了。”
趙陸蹙眉,抬起眼睛,見趙宜安神色自然。
她從未騙過他。
“在哪兒見到的?”
趙宜安嗯嗯啊啊了一會兒,道:“就是回來的路上,延月替我擋著了。他們還說了一會兒話。”
趙陸便擱下筆,要叫延月進來回話。
趙宜安忽然拉住他的袖子,說:“小公公說,他是駙馬。”
原本要喊人的趙陸一愣,回過頭,抿唇道:“你聽見了?”
趙宜安便點頭:“我還聽見小公公說,他要來見你。”
趙陸神色微變,他仔細觀察趙宜安的表情,但她似乎並沒有多大變化,隻是在那裡奇怪,駙馬是什麼東西。
聽見趙宜安的疑惑,趙陸便說:“駙馬不是東西。”
“嗯?”趙宜安歪頭,目露不解。
“他也不是好人,你以後不要見他。”
但想了想,應該是自己不要再讓趙宜安見到他,趙陸便又說:“以後他不會來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趙宜安慢慢點頭:“哦。”
又開心道:“你不寫字了?我來替你戴花環。”
見她興衝衝的模樣,趙陸不忍叫她失望,朝她伸出手:“戴罷。”
趙宜安果然認認真真,先卷起他的衣袖,一層一層,又將花環從他的手指慢慢套上去。
隻是才套到骨節處就套不動了。
趙宜安皺著眉,用力試了幾回,隻是仍戴不進去。
她有些悵然:“太小了。”
明明戴在她手上就可以的。
趙陸便問她:“誰做的這個?”
“花園裡的小宮女。”
“那就再做個大的。”
趙宜安點頭:“做一對兒。咱們是一對兒。”
聞言,趙陸垂下眼。
他的耳朵怎麼又熱起來了?
丟人。
這回趙宜安不去花園了,隻將延月叫進來,讓她去吩咐。而後又抓著趙陸的手,要同他比大小。
她有些驚詫,趙陸的手竟比她大這麼多。
伸開手掌,輕易就可以握住自己的手。
怪不得他抱自己的時候,也那般輕輕鬆鬆。
趙宜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想了什麼。
趙陸也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比趙宜安小三個月,似乎小的時候,是女孩子長得快些。因此十二歲之前,每回見到趙宜安,他都要微微抬頭,仰視她。
她這樣嬌慣又美貌,是他心裡最不可接觸到的人。
但其實,有那麼一回,趙宜安不但向他彎下腰,甚至還伸出了手。
他還記得那晚燈火連天,護城河中許願的花燈流滿整座水麵。
而自己麵目模糊,快被冰涼的河水吞沒。
趙宜安就癱坐在岸邊,急得哇哇大哭,她試圖伸手來抓趙陸,可惜小孩子沒有那麼多力氣,光是哭就已經叫她精疲力儘。
最後是尋妹妹尋到此處的趙郗,叫人下水救了他。
往事蹁躚,趙陸低著頭,眼前忽然晃過一隻手。
趙宜安跪在炕上,從他眼底下露出臉,笑眯眯問:“你在想什麼壞事?”
聞言,趙陸一愣。
見他回了神,趙宜安便坐直了,仍舊問他:“你在想什麼壞事?”
“沒有。”趙陸略一沉思,道,“在想你。”
“騙人。”趙宜安不信,偏過了頭。
“沒有騙人。”
趙宜安隻重複道:“騙人。”
一麵說著,一麵爬回了自己的座位。
趙陸便語氣嚴肅道:“真的。”又說,“我未曾想壞事,隻是想你這個壞人。”
趙宜安倏地抬起眼睛,她皺了皺鼻子,小聲道:“我又不壞。”
“壞。害得我不能專心寫字。”
趙宜安與他辯駁:“那是你自己做不好。”
趙陸笑了一聲:“我要寫字了。”
嘀咕了幾句,趙宜安也安靜了下來,專注玩著小桌上的花環研究,想知道是怎麼編的。
一時間次間裡隻剩炭火嗶啵。
又過了一陣,趙陸提筆蘸墨,忽聽見趙宜安開口問:“若我是壞人,你還愛我麼?”
難得慌亂一瞬,趙陸執筆,隻不抬頭,口中道:“亂七八糟的,說些什麼?”
趙宜安哼哼幾聲,又問:“愛麼?不愛麼?”
連後背都覺得熱了起來,趙陸掩唇咳了幾下:“自然,愛。”
“陛下、娘娘……花環,做好了。”
立在門口的延月,忽覺手中的東西重似千斤。
這會兒退出去,裝作什麼都沒聽見,還來得及麼?
為何要催著小宮女快些做好呢?又為何自己親自來送呢?怎麼這回回來的時候,倒走得那麼快?路也太平坦了,自己竟然沒有摔一跤再來。
心中儘是迷茫,延月從未如此覺得,自己的人生,竟然處處都是巧合啊。
就是這個巧合,沒那麼招她待見。
趙宜安倒不覺得怎麼樣,見延月手上捧著花環,便招手叫她過來。
延月僵著腳步行至二人跟前,奉上花環,又識趣道:“奴婢告退。”
等她走了,趙宜安捧起趙陸的手,這回順順當當替他戴了上去。
趙陸手指生得長且直,戴上這個,倒不覺得違和。
細細欣賞了一會兒,趙宜安忽握著他的手腕晃了晃:“收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人了。”
聞言,趙陸一笑:“是我的花。”
“唔……”
想了一陣,隻見趙宜安彎唇笑道:“一樣一樣。”
花也好,人也罷。
反正都是她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