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還挺忙的,白管事心道。不過這回還好,好在有先見之明提前把那幾個關進去了,眼下至少有半個月的工夫不會有人鬨事,能消停一段時日了。
將薑韶顏等人送上馬車,看著被小午抱著的一大匣子的東西,白管事下意識的看了眼一旁的香梨,見她臉上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和反應,想來應當不是吃的。
將匣子放入馬車裡之後,小午便坐到了馬車前頭,接過白管事遞來的枸杞茶水,朝白管事點了點頭,揚鞭出發了。
目送著一行人離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白管事才收回了目光,轉過身正要跨進門內,卻見臉上挨了一拳的段斐正帶著幾個護衛從門後探出頭來。
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白管事心中一瞬閃過這兩個詞,莫名的覺得方才那個叫“的盧”的護衛小哥說的沒錯,就段世子這神情和反應:著實不像什麼好人。
眼見人已經走了,段斐這才帶著人直起身子從門後走了出來,而後大搖大擺的走到他身邊,問道:“白管事,他們去哪裡了?”
白管事:“……”也不知是什麼人給這位段世子的自信覺得他一個薑家的管事會老老實實的回答他自家自家四小姐的行蹤的。
不過就看四小姐是跟著的盧離去的,不用猜都知道四小姐他們去哪裡了。
“晏城吧!”段斐說著,也不知從哪裡又把他那把折扇掏了出來,涼颼颼的扇了起來。
冬日是補暖的時候,最好養生之道的白管事裹緊了自己的衣領看著他。
段斐卻不以為意,“哈”了幾聲陰陽怪氣的扇著自己那把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折扇回西苑塗藥去了。
同季崇言有關的事還是少管為妙,若是插手管了,他興許不會有事,旁人就不一定了。
……
……
日暮時離開的寶陵,待得晨起時,馬車已經停在晏城城門之外了。
趕馬車的不比坐馬車的還能打個盹,小午臉色蠟黃的收了手裡的韁繩,從腰間取下那一竹罐的枸杞茶水,趕緊灌幾口補補身子,當然同時也沒忘記分點給前頭帶路的的盧:“你要嗎?”
人狠話不多的的盧不出所料的搖了搖頭。
小午:“……”那算了,反正他一個人都不夠喝呢!
晏城城門開門的時辰是辰時,此時離開門還差一刻,稍等片刻便好。
坐在馬車裡睡了一晚上的香梨揉了揉睡成鳥窩狀的頭發,掀開車簾看向外頭,晏城這等小城同寶陵一樣,大早上在外等著進城的百姓並不多。不像長安城那等地方,來得晚的甚至要排到快午時才能入城。
打了個哈欠,香梨對端坐馬車中的薑韶顏說道:“小姐,要不要再歇會兒?”
她是那等走到哪裡都能倒頭就睡的,大概就是白管事說的那等心寬體胖的人,可小姐卻不是那等人,也不知道昨兒睡好了沒有。
薑韶顏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這一世很多時候她都比上一世睡的好。
上一世,她呆在位於長安城最繁華的地段朱雀坊那個長寬數十裡的闊綽大宅子裡,江小姐的院子甚至比薑家彆苑還要大上數倍,吃穿用度都是長安城內最好的,可即便如此她卻睡的並不安穩,仿佛尋不到根一般總是惴惴不安,難以深眠。
這一世,換了寶陵薑家彆苑這個隻有東西兩個主院的小宅子,她卻是睡的彆樣安穩,即便要做的事很多,卻也仿佛尋到了那個尋不到的根一般並不畏懼。
說話間,晏城城門開了。
香梨看了眼地上的影子,道:“還不到辰時……咦,那個是不是季世子?”
守城門的官差也隻是拿俸祿做事的小吏而已,同大多數人一樣,無緣無故並不會早來,若非意外,哪個高興早過來?又不是早來便能多加俸祿了。
今兒便有了個意外。
來得早的官差正蹲在城門內吃飽喝足了喝茶等辰時的時候,有人過來了。
打開門的官差看了眼隨著城門大開出現在在外等候進城的百姓門前的人。
一身玄色長衫,看似隨意,可不管腰間的玉墜還是頭頂的發簪,可半點不像隨意的樣子。
再看這人那張驚豔奪目的臉,官差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欲哭無淚:這位世子爺長成這般模樣還要打點自己,同一點未捯飭的自己站在一起……看看排隊進城的百姓那一言難儘的目光,官差驀地臉一紅,心裡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往後還是捯飭捯飭一下自己的好,免得哪天一旁站了個季世子這樣的人,襯的自己怪尷尬的。
香梨掀車簾的動作頓在了半空中,看向出現在城門口一眼便奪去了幾乎所有人目光的季崇言以及……一旁那個麵色一言難儘,嘴角還站著酥餅渣子的官差。
這情形仿佛回到了那一日在光明庵初見錢三那個兄長的時候了。
香梨麵色古怪,有一瞬甚至都懷疑季世子是不是故意的了。不過應當不會吧!畢竟季世子怎麼會吃飽了撐著沒事做去做這些事呢?那個大冬天拎把折扇的段世子都不做這種閒得慌的事呢!
薑韶顏自然也看到了出現在城門後的季崇言,那股久違的西湖龍井的味道似乎又來了。
呃……算了,看破不說破吧!畢竟小白菜做事還是不錯的,稍稍綠茶一點也無傷大雅,畢竟……小白菜的相貌確實叫人看了賞心悅目的很。
頂著一眾百姓驚豔的目光,季崇言走到掀開車簾的薑韶顏身邊向她伸出了手:“薑四小姐。”
日光下,那雙生了顆痣的豔麗眉眼亮的有些炫目,薑韶顏閉了閉似乎被陽光刺的晃了神的眼,再次睜眼,看向他,笑著說道:“季世子。”
縱使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可內裡的芯子不同,給人的感覺也是決然不同的。
打了個招呼便進城去衙門了,小午回頭看向搶了他的位子坐在馬車前當車夫的季崇言以及身後掀開的馬車車簾後一臉受寵若驚的香梨與神情平靜的薑韶顏。
四小姐什麼時候都是這般“泰山壓頂而不改色”的倒也不說了,看香梨那受寵若驚的表情,估摸著待回了京城,能在那些嬤嬤麵前吹噓上大半個月了。
畢竟,這可是安國公府的季世子親自給她……家小姐驅馬車呢,雖然她香梨隻是個順帶的,這馬車也坐的戰戰兢兢,可這樣大的牌麵,東平伯府還有哪個下人有過了?
正回頭看的認真,坐在前頭的的盧提醒他:“彆看了,一匹馬坐兩個人本來就擠得慌,我的的盧都快壓塌了。”
世子搶了這個腰間掛著枸杞水的什麼小午的位子,這什麼小午也隻能過來同他一匹馬了。還好晏城城門到衙門也不遠,否則他這匹與他同名的馬非得累死不可。
一行人心情各異的到了晏城衙門,季崇言將韁繩交還給小午同薑韶顏走了進去。
看著又莫名的穿了件灰撲撲的還打了兩個補丁袍衫的林彥,薑韶顏:“……”
她突然有些懷疑林彥是天生的“穿衣品味有問題”還是被迫的了。
不過眼下不是好奇林彥穿衣裳的時候,而是另有正事。
屏退左右之後,小午抱著那一隻木匣子放在桌上。
薑韶顏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瞥了眼一旁的林彥,季崇言見狀當即會意道:“薑四小姐放心。”
薑韶顏聞言便點了點頭,沒有多問,季崇言既然說放心,那想是心裡有數的。畢竟劫楊家書信的就是他,這件事不管是她還是他都脫不了乾係。季崇言應當不會拿這等事開玩笑。
那接下來,便是聊正事了,薑韶顏才低頭看了一眼薑老夫人的字條,便道:“鬆刀紙?”
季崇言點頭道:“楊衍在文房四寶上一向舍得。”
如今大周文人用紙的種類不在少數,鬆刀紙也是其中一種,卻是其內較貴的一種。老實說,這種紙用來作詩作畫還成,隻用來傳遞書信就有些浪費了。
當然,就算浪費也浪費不了多少,畢竟隻是一張紙而已。
季崇言拿出一遝在晏城紙鋪子裡買的鬆刀紙放在一旁,一邊將薑老夫人的字條遞過去一邊道:“不過我發現這字條……”
那廂才接過字條的女孩子眉峰便突地一跳道:“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