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宏康接到儲征電話時正在開會, 當‘儲助理’三個字顯示在手機屏上,不知怎麼的,他心底升起一股不祥預感。
儲征一共跟他聯係過兩次, 都是短信方式,第一次是警告他不許再對季常盛落井下石,第二次是通知他, 唐加萊替季常盛還債是慕靳裴的意思,是給唐加萊解圍, 怕他責怪女兒。
自那之後, 他跟儲征五年沒聯係,卻在季星遙再次出現不久後, 這個電話響起了,世上沒那麼多巧合。
唐宏康把手機摁了靜音,不接也不行,是禍躲不過。他知會秘書一聲,起身離開會議室。
“儲助理,好久不見, 有何指教?”
回應的不是儲征本人,“唐董, 我在樓下。”
唐宏康愣住, 這句話似曾相識, 前些日子季星遙過來可不就是這麼個不可一世的語氣?
他沒想到慕靳裴親自過來, 之前還抱著僥幸心理,季星遙怎麼會請得動慕靳裴來幫她要債。
再者,以季星遙的脾氣, 在慕靳裴那裡受了那麼大傷害,她不可能連自尊都不要了再去求助慕靳裴。
這些日子他一邊疑心, 一邊又覺得自己杞人憂天。
可沒料到季星遙竟然真的不要自己臉麵了,也不顧自己的傲氣去找慕靳裴。
唐宏康定定神,下一秒就換了個表情,即便是假笑,臉上也仿若綻開的一朵花,言語極為熱情,“慕總,好久不見,有失遠迎,還請見諒,我這就下樓去,您稍等。”
掛了電話,他呼口氣。
慕靳裴把手機還給儲征,拿起手邊的文件袋,再次確認,“五年前季常盛的債務是謝昀呈還的?”
儲征:“調查資料上顯示是這樣,我又從謝昀呈那邊著手查,五年前他下屬一個私人賬戶確實往國內彙款3個億,監管那邊的信息能證實。”
略頓,他歉意道:“是我的失職,當初沒查清楚,還以為是唐加萊的境外賬戶彙過去的。”
慕靳裴並未責怪儲征,誰知道會有如此巧合,就在他讓唐加萊還賬的當月,謝昀呈那邊就替季星遙還清,而且巧合到都是從洛杉磯那邊的銀行彙過來,國內的幾個債權人收到款項後就給儲征回話,說收到了。
賬務清了,誰都沒再關注。
很快,唐宏康從大廈匆匆走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高管。
保鏢攔下其他兩個高管,“今天是私人敘舊。”
唐宏康的心沉了下去,也知道慕靳裴壓根就沒打算下車,他努力維持鎮定,跟兩個高管揮揮手,“你們上去吧。”
保鏢伸手,“唐董,手機。”
唐宏康跟保鏢僵持了半分鐘,他沒成想有一天在自己地盤上還受這樣的窩囊氣,可僵持不下,保鏢根本就買賬,他進退不是。
車裡的人沒下來,連車窗都沒開,看來是鐵了心讓他上交手機。
唐宏康心裡沒底,不知道慕靳裴又抓了他什麼把柄,沒辦法,隻好把手機交給保鏢,保鏢這才允許他上車。
門關上,車內氣氛壓抑。
“慕總,好久不見。”唐宏康主動問好。
慕靳裴淡淡掃了他一眼,懶得應聲。
唐宏康感受到了不友好的眼神,他強忍著不發脾氣,維持最後那點氣度,“慕總,還恕唐某愚鈍,您這是?”
慕靳裴依舊沒吭聲,直接將手裡的文件袋丟過去
扔文件袋的力道不小,唐宏康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他何曾受過這種待遇,這口惡氣難以下咽,“我好歹也算你長輩,你這個下馬威給誰看呢。”
慕靳裴終於開腔,麵無表情道:“給你看。”
唐宏康轉臉看過去,慕靳裴也在盯著他看。
目光相撞,他不由一個寒噤,慕靳裴眼裡的陰鷙讓他毛骨悚然。他剛剛讓宏康實業站穩腳跟,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隻要慕靳裴條件不是太過分,他倒是可以考慮答應。
他忍氣吞聲,打開那個文件袋,厚厚一疊資料。
等看完,他嘴角不由抽動。
這些文件詳細記錄了他跟季常盛合夥的二十多年裡,是如何一步步暗中算計季常盛,在季氏集團破產後,又是如何偷天換日,如何把季氏集團改頭換貌,變成現在的宏康實業。
他自認為做事謹慎小心,就連季常盛都發現不了他的蛛絲馬跡,就彆說不了解他的慕靳裴。
幾年前,他也將所有不利於自己的證據全部銷毀,他以為可以瞞天過海,也以為滴水不露,可慕靳裴整理出的資料,所有證據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證據鏈,像有五指扼製住了他的咽喉,容不得他再反撲。
唐宏康沒再接著看資料,慕靳裴今天肯定是有備而來,他還算鎮定,“慕總,你這是什麼意思?”
其實,他想說,慕靳裴,你他媽拿這些來要挾我,到底想要什麼好處?
慕靳裴言簡意賅,“宏康上市前,引進M.K做戰略合作夥伴,M.K必須持有宏康42%的投票權,另外,宏康還要向私人投資機構定增10%。”
唐宏康斬釘截鐵:“不可能!”
這樣他就失去了對企業的絕對控製權,等慕靳裴的管理團隊進來,他所有的權利都會被架空,公司跟他也就算沒有關係了。
慕靳裴這麼獅子大開口跟明搶有什麼區彆?他忍辱負重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就是要得到公司的控製權,怎麼會到頭來給彆人做嫁衣。
“慕靳裴,你還年輕,聽我一句勸,彆欺人太甚。”
慕靳裴淡淡道:“欺人太甚又怎樣?”
唐宏康頭一次見到氣焰如此囂張的人,他提醒慕靳裴:“這是國內,這是北京,你一手遮不了天!”
慕靳裴麵不改色:“不需要一手遮天,我遮天乾什麼?我隻需要遮住宏康實業就足夠。”
唐宏康冷笑兩聲,他不可能把公司拱手讓人,再談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他把資料塞進文件袋,又丟給慕靳裴,“我還要趕去開會,失陪了。慕總要不要到樓上喝杯茶?”
慕靳裴答非所問,“給你半年時間考慮,不過這半年我會時時刻刻關注宏康的一切動態,如果你不想宏康實業成為第二個季氏,你可以拒絕我所有的條件。”
他下巴對著車門微揚,“慢走,不送。”
‘砰’一聲,車門關上。車內跟外麵仿若兩個世界,外麵的一切聲音都被隔絕。
“慕總,接下來我們怎麼跟唐宏康周旋?”儲征請示,他直覺老板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絕情,原本老板說了月底來北京,可還是提前了,應該跟謝昀呈那邊有關。
慕靳裴頭疼欲裂,受不了,他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從機場過來路上他已經吃了藥,可疼痛還是沒緩解。
他摁著太陽穴,“隻需要牽扯唐宏康的精力給謝昀呈那邊的調查爭取時間,儘量彆影響企業的正常運營。”
既然季星遙不想連累公司的員工,他就儘量不連累。
唐宏康沒去會議室,直接回了辦公室,不得不承認,慕靳裴剛才冷漠又陰狠的眼神給他帶來不小的衝擊。
前些年他一直想著怎麼爭奪季氏集團的實際控製權,不甘心一輩子在季常盛手底下,什麼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他一點存在感一點決策權都沒有。
他辛苦了那麼多年,可仍舊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哪知就在他看不到希望時,慕靳裴竟然主動找他合作。
一切皆如他所願,季氏破產了,季常盛一無所有。
而他嘔心瀝血拚儘全力讓宏康實業有了今天的成績,慕靳裴卻盯上了這塊肥肉,他竟然想坐收漁翁之利。
直到辦公室敲門聲響,唐宏康才回神。
唐加萊推門進來,會議散了,卻不見父親回去,她直覺有什麼事情發生,不然這麼重要的項目討論會,父親不會中途接了電話離開。
“爸,怎麼了?”她見父親臉色不好,給父親倒了杯水。
“沒什麼,這幾天事情多,沒睡好。”唐宏康轉移話題,問道:“那個項目最後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