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種頂沒必要的醋——好比他居然連薛睿的醋都要吃。
薛睿那個碎嘴子,有事沒事都愛嘚吧嘚。紀封又是個蚌殼轉世,能少說廢話就少說廢話。平時薛睿遇到紀封,總有好多話還沒說儘興就被紀封勒令“閉嘴”。
自從許蜜語上樓做了總裁的第二助理,薛睿嘴巴上“閉嘴”的封條就再也貼不住了。
星期一這天薛睿到酒店來給紀封彙報集團最近一周的情況。彙報完畢,他趁著紀封不注意,把許蜜語從書房裡拐了出來,拐到客廳的小吧台去,拉著她吐苦水。
“蜜語姐,你說李翹琪這個女人,她是不是沒有心?我說最近合作的大佬客戶看上我了,要把女兒嫁給我,我問她怎麼想,你猜她說什麼?”
許蜜語代入了一下李翹琪,然後回答薛睿:“她鼓勵你去試試看,說不定可以趁此機會跨越階級?”
薛睿一拍吧台:“蜜語姐你太了解她了,幾乎一個字不差!不過不隻這些,後麵還有句更過分的,我說你不怕我和大小姐婚後沒感情過得不幸福離婚啊,她居然說沒事兒她給我兜底,我可以帶著我離婚後分到的財產去投靠她。你說說她,是不是言情裡沒有心肝的惡毒女配設置?”
許蜜語聽得忍不住笑。
“你還挺了解言情裡的人設。”
薛睿憤憤不平:“還不是李翹琪那個女人逼我看的!她說她自己看太慢了,她沒那個耐心,但又偏偏想知道到底講了個什麼故事,就非逼著我看,看完再給她講。你說她怎麼就那麼可惡呢?”
許蜜語笑著說:“也許就是她的可惡,一物降一物地把你給降住了。”
他們這邊正聊得熱火朝天,紀封突然沉著一張冷臉出現。
他冷冷瞪著聊得忘記房間裡還有個老板的兩個過分助理,又冷冷地開噴:“不用工作嗎?這麼能聊,怎麼不擺點酒炒幾個菜邊喝邊聊?”
薛睿差點被凍傷,結結巴巴地解釋:“老、老板,現在是午休時間……”
紀封冷冷拉長的臉上,似乎浮現出一刹那的窘來。但馬上他用一種類似惱羞成怒的狀態掩蓋住了他找茬沒成功的窘態,繼續對薛睿發難:“你也知道是午休時間,我不用吃飯的嗎?我助理不用吃飯的嗎?沒說你,彆指你自己!你拉著她嘴碎個沒完,你是眼裡隻有她還是目中沒有我?”
這莫須有的罪名一出來,薛睿差點跪下。
他害怕到脫口就問:“老板你不會是在吃醋和遷怒吧?”
被戳中的紀封雙眼一眯,樣子好像要殺人:“我下午就開除你,滾蛋。”
薛睿趕緊屁滾尿流地跑掉了,留下許蜜語一個人去應付發了酸的老板。
許蜜語心裡其實覺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滋滋冒泡的那種甜。
原來嘴再硬的理智派大直男,過的再是怎麼腳不沾地的日子,居然也會這麼接地氣地吃醋。
“以後和薛睿閒聊不可以超過三分鐘,”直到吃完午飯時,紀封還沒過去那個酸勁兒,還要舊事重提,“還有,不可以和他邊聊邊那樣笑。”
許蜜語聽著紀封提出的要去,忽然覺得他好幼稚。她忍不住笑起來。
紀封一下就像找到了參照標準一樣,抬手指著她的臉就說:“對,就是這種笑,以後隻給我看,不要給彆人看。”
“為什麼呀?”許蜜語問一聲。
紀封挑眉,沒好氣地發牢騷:“為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你這麼笑好看到會叫人情不自禁!”
許蜜語心底裡汩汩地向外湧起蜜。她竟然覺得直男的牢騷比甜言蜜語還要動人。
她忽然想,也許這個時候她可以不那麼卑微的仰望自己的男朋友,也許他們可以隨意地玩笑一下,就像滿街的普通情侶那樣。
於是她故意逗逗他:“那我要是對薛睿忍不住這樣笑了呢?”
紀封皺眉發狠道:“我開掉他。”
“這話你說了好多次了,也沒見你真的開掉他。”許蜜語笑著戳穿他。“其實我很早就想問你,你自己話不多,薛睿卻那麼聒噪,你又總是威脅他說再嘴碎就開掉他,可為什麼一直都沒有開掉啊?”
紀封想著薛睿聒噪的樣子,撇嘴嗤地一笑:“他的確嘴碎得像隻麻雀精似的。但除了嘴碎之外,他其他事做得都很好。真開了他去找彆的助理,就怕不隻嘴碎還做不好其他事,不是更糟心。所以我還是對付著用他吧。”
許蜜語卻看著紀封說:“但我總覺得你是故意留著他,也故意由著他嘴碎的。”
紀封看向許蜜語,眼神變深。
他問她:“為什麼這麼覺得?”
許蜜語回他:“我總覺得你容忍薛睿嘴碎,一方麵是想知道除了工作以外,在生活中還發生了什麼事,薛睿他就像個帶吸收功能的大喇叭一樣,可以四麵八方地吸收生活中的各種八卦,然後講給你聽。你嘛,高冷是高冷了點,但也得食人間煙火啊。你本來就不怎麼和人私下交際,生活裡要是再沒有薛睿這麼個聒噪人,那日子過得也就太安靜和寂寞了些吧。”許蜜語看著紀封一笑,“雖然你嘴上說討厭薛睿的碎嘴子,但其實他這個碎嘴子應該給你的生活填了很多色彩和樂趣。”
紀封一眨不眨地看著許蜜語,目光深深地望進她眼睛裡去,也望進她的心裡去。
好像還沒有人能這樣準確地體悟到他的想法,以及他從不示在人前的孤獨。
沒想到她比想象中更了解他。
他有些動容,卻又不習慣自己這樣動容。於是用一副凶相掩飾自己。
“我明天就開掉他,這次絕對是真的。”
許蜜語又笑起來:“你嚇唬人,我剛剛一定是說對了,你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才虛張聲勢,你才不會開掉他呢。”
紀封被戳破真實想法,做出惱羞成怒的樣子,一把拉許蜜語過來抵在沙發上,一副凶相地瞪住她。
他第一次這樣時,許蜜語心裡很沒底還會覺得害怕。但現在她早摸清他虛張聲勢的套路了。他就是會擺出凶架子嚇人而已。
她在他的瞪視下,忽然主動地去摟住他的脖子,然後挺身向前,親在他嘴唇上。
他臉上的凶相一下就土崩瓦解了,換成了呆愣和意外。
她還從來沒有對他主動過,這是第一次。他不免有些心旌蕩漾。
她趁他呆愣,又主動去親他,一下又一下地,每一下都比前一下更重一點,更久一點。
最後她吻得紀封眸色都變暗,他托著她後腦啞聲地問:“又勾引我,是不是?”
問完直接奪回主動,以吻封緘住她。
眼看就要一發不可收拾,想到下午還有會要開,許蜜語強製自己推開紀封。
她微喘地提醒他,下午還有工作。
紀封很惱火:“都這樣了你還忍得住嗎?我對你來說就這麼點吸引力嗎?”
他還想繼續,許蜜語阻止他並提醒:“是你自己說的,公私要分明,馬上就到上班時間了!”
紀封忍得難受,啞著聲地說:“管不了了,你體諒我一下吧,我剛被你開了葷,正食髓知味,現在對這事忍不住很正常,我不像你……”說到這他親住了她,把“那麼沉得住氣”幾個字堵進她嘴巴裡。
可這在許蜜語聽來並未說完的半句話,卻像顆炸.彈一樣,一下就把剛剛的旖旎和纏綿的氣氛炸成了灰。
她忍不住在心裡自行續完那半句話:我又不像你,結過婚,已經體會過很多次這件事,所以才不那麼饞它。
她一下推開紀封,不讓他繼續吻下去。
紀封滿眼錯愕地看著她,問她怎麼了。
看到她的表情,他一下想到剛剛自己沒說完的半句話,可能要引起她的敏感誤會。
他連忙想做出解釋:“蜜語,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許蜜語揚聲打斷他,不讓他說下去:“嗯!我明白,沒事的,沒關係的。上班時間到了,我們工作吧。”
她不想讓紀封解釋下去。她覺得他的解釋隻會令自己更加難堪。
但一整個下午,兩個人似乎都受到一點微妙的影響。不論是紀封還是許蜜語,都在工作時不斷出錯。
晚上紀封本來有其他事情要和人談,早在一個星期前就約好的。但臨近下班時紀封要許蜜語推掉它,因為他想要和她一起回公寓。
許蜜語拒絕執行這條指令。
“我今晚要用功,你也有工作約會,所以你不要跟我走,還是按計劃去辦你該辦的事。”她儘量輕鬆地、若無其事地說,說完立刻下班走人。
回公寓的路上,她強裝出來的輕鬆和若無其事紛紛瓦解。
她一路不斷地吸氣,呼氣,吸氣,再呼氣。其實當紀封說要取消行程陪她回公寓時,她多想抬起頭告訴他:你越是這樣想要遷就補償我的感受,我越會覺得有點難過。如果我們誰都不在意我之前的感情經曆和婚姻經曆,你不會因為那半句話就想照顧我的情緒,我也不會因為被你說中就覺得對你有一些抱歉——我是你的第一次戀愛,但我的第一次戀愛卻不是和你,我結過婚又離過婚。你會讓我忍不住這樣想,繼而讓我覺得因為這段婚史,我其實配不上你。
可她為什麼沒有說呢?是不敢嗎?是怕說出來會從紀封的表情裡眼神裡看到,他的確在意她有過婚姻經曆嗎?
她回到公寓,走進衛生間打開淋浴,在水柱衝刷中緊緊抱住自己。
忘記了究竟幾點吃的東西,又吃了什麼。也忘記了什麼時候躺下的。一整晚她都有點渾渾噩噩。
躺在床上不知道翻身了多久,才跌進迷迷糊糊裡去。
好像睡著了,又好像清醒著。半夢半醒間,她隻覺得累,呼吸也變得吃力艱難似的。
忽然身邊的床墊有了下陷的重量。
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她一下就清醒過來。
他的心跳通過她的後背傳遞過來,融進她的心跳裡。一晚上的心煩意亂好像立刻被悄然收歸了,她莫名變得心安起來。
她閉著眼睛,輕聲地問:“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