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她頓時就想鑽進地縫去,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果然,顧景塵睇她,眸子明晃晃地寫著不信。
顏婧兒挫敗得很,什麼都瞞不過這人的眼睛。隻是令她不解的是,為何這人卻是一副被人盯著看也毫不在意的態度。
難道是他自知美貌,且經常被人這麼看,已經習慣了?
想必也隻有這樣說得通了。
“來找我有何事?”這時,顧景塵開口問。
顏婧兒趕緊甩開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強行壓下尷尬之感,說道:“上次大人說學業上的問題來請教你,所以......”
“要請教什麼?”
“表章。”
顧景塵這人,無論做什麼事都極其專注,在給顏婧兒講解文章的時候也如此。
他講得認真,事無巨細,顏婧兒也認真的聽。但她是站著,站得久了,就有點腿酸。
所幸青衿衣擺長,過膝,且褲子也蓋住腳踝。她不著痕跡地左腳站了片刻換右腳站,右腳站完左腳站。
一開始更換頻率還沒這麼高,後來漸漸換得多,就被顧景塵發現了。
顧景塵停下來,視線落在她腳上。
顏婧兒以為要被他訓斥不專心聽講時,他卻是突然起身,說道:“罷了,去東廂房正廳說。”
說完,他又吩咐下人擺飯,大概是要留顏婧兒在此吃晚飯了。
書房沒多餘的桌椅,屬官們稟報事情都是站著稟報的,無論多久,都得站。東廂房正廳不一樣,是顧景塵用來吃飯的地方,椅子挺多。
因此兩人到達正廳時,顧景塵讓她在對麵坐下來,然後繼續給她講解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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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國子監到相府,就這麼來來回回幾天後,顏婧兒也差不多請教明白了。
不得不說,顧景塵那人雖然嚴厲起來像個夫子,但講解文章時匠心獨運、構思精妙,也才幾天功夫,顏婧兒就覺得收益良多。
第六天後,她回到國子監號舍,準備接下來認真備考。
褚琬很高興,說要拉著她一同早起背書看文章,並下定決心,要努力搏一搏甲等成績。
為明此雄心壯誌,還拉著顏婧兒出國子監,兩人打算再外頭好好吃一頓。
跟她們有同樣打算的學子還很多,因此成賢街上隨處可見國子監的學子們。
顏婧兒和褚琬進了一家食鋪,就在她們進去後不久,街對麵零嘴鋪子裡走出三人。正是多日未見的許慧姝、薑鈺和孟曉月。
許慧姝和薑鈺兩人同時生病,也同時痊愈,今日就來國子監上學了。孟曉月為討好兩人,美其名曰給兩人衝黴運,要做東請兩人吃飯。
於是也定了今日出門。
孟曉月看見顏婧兒和褚琬兩人進了食鋪,對薑鈺道:“你們可是不知,這些日子那個鄉下丫頭天天往外跑,也不知去做什麼。”
提到顏婧兒,許慧姝和薑鈺都想起那日在戲樓的一幕,各自臉上火辣辣的疼。
“得了,不是來吃飯嗎?”薑鈺說:“提她做什麼?”
孟曉月詫異,平日裡薑鈺不是挺喜歡提顏婧兒嗎,怎麼今日態度怪怪的。
她索性閉嘴,說去恭房一趟。
孟曉月離開,薑鈺朝對麵食鋪看了眼,說道:“慧姝,你說那日她為何出現在戲樓?”
戲樓是什麼地方?更何況是春熙街的戲樓。
那樣的地方都是身份尊貴的人去的,何時輪到那個鄉下來的顏婧兒了?
許慧姝道:“你不是說不提了嗎,怎麼還提起?”
“我隻是覺得事情蹊蹺。”薑鈺說。
“什麼蹊蹺?”
“慧姝你想,”薑鈺給她分析:“那日你表哥在戲樓,顏婧兒也在戲樓,怎麼會這般巧?”
“你是說....”許慧姝漸漸明白過來:“其實顏婧兒是去見我表哥的?”
“我也不確定,隻是覺得事情太巧罷了。再說了,戲樓那樣的地方她顏婧兒的身份如何去得?”
“這便是了。”許慧姝像是突然明白什麼,說道:“定然是那個小賤人勾引了表哥,且那日兩人肯定是在戲樓裡偷摸私會,後來被我們倆誤打誤撞給闖見了。”
“難怪我表哥會這麼生氣,”許慧姝故作委屈,總算找到在薑鈺麵前挽回顏麵的理由,她說道:“平日裡我表哥從不會對我這般大聲說話的,定是因為那個顏婧兒。”
薑鈺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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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婧兒和褚琬吃完飯,又在附近買了包零嘴,便準備回國子監。
走過街對麵時,顏婧兒腳步緩下來。
“你怎麼又盯著糖葫蘆看,”褚琬問:“是不是想吃?”
顏婧兒沒說話。
“得了,我知道你想吃但不好意思開口是吧?”褚琬打趣她:“這種甜膩膩的東西連我妹妹都不愛吃了。”
褚琬拉著顏婧兒走到賣糖葫蘆的小攤前,掏了兩個銅錢遞過去,道:“來一串。”
那攤主見是兩個明媚秀氣的姑娘,特地從上頭取下最大的一串遞給褚琬。
褚琬交給顏婧兒:“呐,想吃就吃吧。”
顏婧兒接過:“我真的不是想吃。”
“難道是覺得糖葫蘆好看?”
顏婧兒淡笑了下,從袖中拿出張乾淨的帕子將糖葫蘆小心翼翼地包起來。
“哎,你這是做什麼?用帕子包這個多臟啊。”
“帕子是乾淨的。”顏婧兒取下書箱,將糖葫蘆放進去。
“我不是說帕子臟,是糖葫蘆黏糊糊的會弄臟帕子。”褚琬道:“你怎麼這般古怪?”
顏婧兒也不想多解釋,催促道:“快走吧,得早些回去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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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褚琬被同窗邀請去崇文閣,顏婧兒便一個人回了號舍。
回到號舍,才過酉時,斜陽落在矮牆上,昏黃一片。
剛進院門,就聽得許慧姝三人在說說笑笑。她們聽見開門聲,也轉頭看過來。
“喲,原來是攀高枝兒的鄉下丫頭回來了?”孟曉月倨傲地掃了眼顏婧兒。
顏婧兒沒搭理她,掠過她身旁徑直回屋內。
卻不想下一刻,許慧姝攔住了她的去路。
顏婧兒麵無表情地問:“你要做什麼?”
“你那天去戲樓做什麼?”
許慧姝越想越嫉妒得很,她喜歡段瀟暮兩年了,卻從未得他正眼看過。
而這個顏婧兒,才來國子監就搭上段瀟暮,兩人居然還私底下相約聽戲。實在是......她越這般想,心裡的酸水都快溢出來。
而且,自己居然在這個鄉下丫頭麵前丟了這麼大的臉,指不定她私底下如何嘲笑自己。
她堂堂伯府的嫡小姐,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下丫頭嘲笑。
這事,她忍不了!
顏婧兒也大體知道她會問這個,說道:“去聽戲。”
“聽戲?”許慧姝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鄙夷道:“你是什麼身份,也配去那裡聽戲?”
“所以呢,”顏婧兒蹙眉:“你到底想問什麼?”
“你難道不是去見我表哥嗎?孤男寡女的,你們......”
“我勸你慎言!”
顏婧兒沉下眉,還頗是有那麼點唬人,她說道:“這話你敢不敢讓段世子聽見?”
提到段瀟暮,許慧姝就慫了,她還真不敢。而且這事隻是她的臆想,即便是真的也不能宣揚出去,否則段瀟暮不會輕饒她。
她沒想到,這個顏婧兒平日裡看著一聲不吭,居然不是個軟柿子,竟敢拿表哥威脅她。
許慧姝就這麼尷尬地站了會,進不得退不得,臉上表情難看。
薑鈺看了孟曉月一眼,孟曉月會意,走過去推了把顏婧兒:“你做什麼,慧姝可是永誠伯府的小姐,也是你一個賤民能大呼小叫的?”
她這一推,顏婧兒踉蹌了下,肩上的書箱滑落,掉在地上。
與之同時,裡頭的書也散出來,之前買的糖葫蘆滾到許慧姝腳邊。
沾了些泥,已經臟了。
眾人瞧見一張帕子包著糖葫蘆,先是一愣。
而後薑鈺小聲道:“我還從未見有人用帕子裹住這東西的,莫不是情郎相送,舍不得吃,所以......”
許慧姝一聽,心裡的酸水頓時湧上來,看那糖葫蘆都覺得刺眼得很。
她抬腳,朝著雪白的帕子踩上去,然後再用力碾碎。
“哎呀,”許慧姝笑得扭曲且惡毒:“怎麼辦?我不小心踩了。”
顏婧兒盯著糊作一團的糖葫蘆,有那麼一瞬間,耳鳴失聰,腦子嗡嗡的。
許慧姝踩完之後還嫌臟,一邊用腳蹭地麵青石板,一邊還噙笑盯著顏婧兒,用口型無聲地說了句什麼。
顏婧兒卻看明白了。
心底的那股怒意再也藏不住,她走上前去就給了許慧姝一巴掌。
“啪”地一聲,清脆響亮。還未等眾人回過神來,顏婧兒又狠狠扯住許慧姝的頭發。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薑鈺先是愣了片刻,而後趕緊喊道:“住手!顏婧兒你瘋了!快住手!”
她們自詡端莊貴女,與人爭執最多隻是發生口角,還從未見過有誰動粗的。
還這麼狠!
薑鈺傻了,孟曉月也傻了,而許慧姝被顏婧兒扯得嗷嗷叫。
“你們還站著乾什麼,快過來幫我!”許慧姝哭喊起來。
薑鈺還有些猶豫,但孟曉月率先衝了過去,加入戰局。
顏婧兒身體裡醞釀了滔天怒氣,天王老子都拉不開她,孟曉月過來也被她打得嗷嗷慘叫。
最後薑鈺沒辦法,想著,這事鬨大了也有永誠伯府頂著,畢竟永誠伯夫人可不是吃素的。
她權衡了下利弊,也加入進去。
就這麼的,四人在院子裡扯頭花,場麵一度混亂。
作者有話要說:彆擔心哈,女兒以一敵三,大勝,沒有吃虧哈!